帝王们的神迹

另类评说 2025-01-31 11:26:11

这里所说的帝王神迹,不是指帝王们自身“体有三乳,左腋下有紫志(痣)如龙”(《旧唐书•高祖本纪),或者是其出生之时“体有金色三日不变”(《宋史•太祖本纪》),而是说他们的母亲在孕育他们的时候,与“神”发生一定的关系,进而让她们的孩子具有了非同凡响的身世。

在《明史•本纪•卷一》中,有这样的记载: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讳元璋,字国瑞,姓朱氏。先世家沛,徙句容,再徙泗州。父世珍,始徙濠州之钟离(今安徽凤阳)。生四子,太祖其季也。母陈氏,方娠,梦神授药一丸,置掌中有光,吞之,寤,口余香气。及产,红光满室。自是夜数有光起,邻里望见,惊以为火,辄奔救,至则无有。

这段文字先是介绍明太祖朱元璋的尊号、名和字与姓,随后介绍了他的家族迁徙的路线,以及他的父亲一共生了几个儿子,朱元璋排行第几。最为值得我们关注的,当然还是他母亲陈氏怀孕的时候遭遇的神迹:在梦里接受了神给她的一粒药丸,这药丸放在掌心中闪闪发光,吞下去后人就睡着了,嘴里带有香气。等到她生产的时候,满屋红光,并且从这天起多次闪闪发光,邻居之人远远地看到了,吃惊地以为着火了,可跑过来救火到了近前却发现,根本就没有火。

无独有偶,《汉书•高祖本纪》中,也有类似的记载:汉高祖刘邦,沛丰邑中阳里人,姓刘氏,字季。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于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这段文字中,值得我们注意的同样也是这样一些内容:刘邦的母亲刘媪,在大湖岸边睡着了,梦中与神交合。这时雷电齐鸣,天昏地暗,刘邦的爸爸担心自己的妻子就出去寻找,找到妻子时,却发现一条张牙舞爪的龙正与妻子强行交配。后来刘媪就怀孕了,还生下了刘邦。

也不仅是明太祖朱元璋、汉高祖刘邦,如果我们审视中国历史上那些没有“贵胄”血统的开国皇帝,那么,我们一定会发现,他们似乎大多曾经遭遇类似的神迹。之所以如此,未必真的是巧合,而是史官们刻意选择乃至艺术加工的结果——如果民间有类似的传说,那自然会被他们当做历史真实载入史书;而如果缺少此类传说,那么,没准儿他们也会发挥丰富的想象力,进行适当的虚构与创造,努力营造此类神迹:对于这些开国皇帝来说,执政的合法性问题需要得到解决,而“君权神授”的文化,给了他们进行此类创作的动力与灵感。

像我们非常熟悉的汉武帝、唐太宗、元世祖等中国历史上著名的皇帝,不太需要赋予他们出生之时这样那样的神迹,因为他们身上本就流淌着帝王的血脉,所以,登上龙椅与君临天下是很自然的事。但是,对于汉高祖刘邦和明太祖朱元璋来说则有些不同:刘邦的父亲刘煓不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农民,而朱元璋的父亲朱世珍不只是农民而且是相当贫苦、很早就去世的农民。

有鉴于此,如果不能在汉高祖和明太祖身上折腾出些许神迹,那么,世人或许会瞧不起他们,甚至严重质疑他们执政的合法性的——他们屁股下的龙椅都是从前朝皇帝那里抢来的,因此名不正言不顺。而在有了这些神迹之后,一切便迎刃而解了:他们的父母与家庭虽然平常,可他们的身世很不寻常——他们可是与天神存在一定关系的特殊人物,因此,他们做皇帝乃是天经地义。

此外,我们必须承认的是,几乎所有的开国皇帝在治国理政方面都有相当的才能与成绩,而这是与他们的后代,那些守成的皇帝远远不能相提并论的。但是,他们再有本领,因为他们的特殊地位并非通过现代社会诸如选举制而产生的,所以,其合法性永远是不容回避的问题。在这样的背景下,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史官们秉承皇帝的旨意或者是站在皇帝的角度主动替他们着想,为他们寻找能够为人接受的理由,那只能是开动脑筋,努力去寻找或者制造“神迹”,以回答人们对这一问题的普遍关注。

有鉴于此,我们或许可以说,汉高祖与明太祖们的“神迹”,产生于需要而非客观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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