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京山工作
北伐军占领武汉后,国民政府于当年12月初,由广州迁至武汉,成立了国共两党合作的武汉国民政府。武汉,一时成了全国革命的中心。
早在这一年的9月,毛泽东同志在《国民革命与农民运动》一文中明确指出,中国革命的形势,不是帝国主义与土豪劣绅和贪官污吏来镇压农民运动,便是革命势力——农民起来镇压土豪劣绅和贪官污吏。
这时党中央号召广大党团员,立即下决心到农村去,引导农民组织起来,向土豪劣绅作坚决斗争,参加反帝反封建的国民革命。北伐军占领武汉后,中共湖北省委立即决定派一批党团员干部分头回到各自的家乡,去发动群众,开辟工农运动新局面,并建立党的组织。
因此武汉中学的袁传鉴、刘素贞与张振甲和我受省委之命, 一齐回到京山县。
袁传鉴是京山县拖船埠人,1921年进入武汉中学读书,接受马列主义教育后,于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刘素贞是京山县刘家榨人,是辛亥革命党人刘英、刘铁的妹妹。她与袁传鉴青梅竹马,感情笃深。1923年,刘素贞从上海女子中学毕业后,二人就在武汉结为夫妻。
我与他们相识于武汉中学,是常在一起学习和工作的好朋友。
1926年12月,我们从武汉回到京山后,约定各自先回自己的家乡,分头开始群众工作。待到建立基层组织后,再到县城汇合。
于是,袁、刘二人回拖船埠,我和弟弟振甲回到了孙家桥。1925年暑假期间,我曾根据恽代英同志的指示,回到京山县,在孙家桥、谢家湾、小花园等地,秘密发展了孔金元、肖金炳、肖金桂、姚可发、熊开宏、雷云青、蒋可清、李圣婉等八名青年团员,建立了京山县孙家桥的第一个团支部,成立了张家湾和孔家花园两个农民协会。
这次回孙家桥后,我就让振甲去找当年我建立的团组织,开辟青年团的工作。我自己则先从妇女工作做起,着手筹建妇女协会。
我逐家访问了幼年的同学,了解了她们目前的生活情况。然后,向她们说明我的来意,宣传妇女要翻身求解放的革命道理。由于大革命的巨大影响和摆脱封建礼教束缚的强烈愿望,她们很快就接受了我的革命宣传,形成了一支妇女工作的骨干队伍。然后我们分头动员,号召成立妇女协会。
我们提出,妇女协会反对公婆的压迫和虐待,反对男尊女卑和重男轻女,反对包办婚姻,反对三从四德,反对女子从一而终,反对男子娶三妻四妾,反对妇女缠足、穿耳,要求男女平等,婚姻自由。
我们这些口号,触及了妇女的切身痛苦,因而立即得到妇女们的欢迎和拥护。然而,有些妇女仍然心存顾虑,担心参加妇女协会工作和学习,会受到丈夫和公婆的阻挡和刁难,不敢出来报名。
针对这种情况,我们在妇女协会成立之前,召开了全镇的群众动员大会,特约区政府和公安局负责人讲话。
公安局的代表刘甫珩是国民党的左派,新三民主义的信徒。他慷慨激昂地讲道:
“我们今天的革命,主要是打倒帝国主义和封建主义,不打倒他们,中国就会亡国。不愿做亡国奴的人都要站起来参加革命!现在,妇女出来工作,求翻身解放,是国家倡导的一件大事情。如果有人阻碍妇女出来工作,破坏妇女运动,妇女会员可以向我们报告。公安局要处理那些反动分子!”
群众看到妇女协会有政府支持和法律保障,那些守旧的顽固派也就不敢公开出来作对了。妇女们踊跃报名,扬眉吐气地跨入了妇女协会的大门。
此时,我也带头解除了和徐家的婚约。妇女协会成立后,没有办公的地方,我就把我家在孙家桥的房屋交了公,作为工会和妇女协会的会址。我们在这里召开过骨干分子会议和群众大会,讨论过筹备成立妇女协会的各项事宜。在这里还接待了络绎不绝的报名者和来访者。每天我们都从早忙到晚。
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旧居的床上,我有时会突发奇想:“假若祖父祖母还在,他们会对我说些什么呢?假若父母还在,他们又会说些什么呢?”辗转反侧我想不出结果来,摇摇头自言自语地说:“不管他们会怎么说,我都要走自己选择的道路。”然后,心安理得地沉入了梦乡。
妇女协会成立后不久,一批知识青年主动找我要求参加革命。
我把他们介绍给振甲,要振甲安排他们参加青年团工作,同时开展工农运动。这批知识青年革命热情很高,没用多久就把农民中的骨干力量组织起来了。我把握住时机,在孙家桥又成立了农民协会和工会,把农民和工人都组织起来了。并在我那栋房子里设立了他们的办公室。
这时候,袁传鉴和刘素贞也在拖船埠建立了农民协会和妇女协会。然后回到县城,成立了国共两党合作的县党部。
根据上级党的决定,袁传鉴任京山县党部常务委员会委员长,我任常委会宣传部长,刘素贞任妇女部长,曹家琪任组织部长,王玉润任秘书长,张振甲任青年部长,熊廉任农民部长,张耀建任农民副部长。我安排好孙家桥三个协会的工作后,也回到了京山县城。
根据省委决定,袁传鉴、刘素贞和我三人组成了中共湖北省京山县执行委员会。袁传鉴任县委书记兼组织委员,熊廉任农民委员,刘素贞任妇女委员,我任县委副书记兼宣传委员,张振甲任青年委员兼京山县共产主义青年团书记,王玉润任县委秘书长。
京山县委成立以后,我们又相继筹建了县总工会、县总农会、总妇女协会、总学生联合会和儿童团等群众团体。同时,在坚定的青年积极分子中,发展了一批共产党员和青年团员,在群众团体中建立了党团支部。不久,京山县内就发展了40多名共产党员,13200余名共青团员。
据民十六年元月十五日汉口的《民国日报》载:“京山农民运动自着手组织以来,为时不过月余,而成绩显著。京山总共六个区,七十四个乡,共有农民会员五十六万零三千五百多。”
实际上,当时的革命形势一天一个样。其中农民运动涉及最广,声势最大。农民协会会员最高时达到了94万多人。
在声势浩大的农民运动中, 市第中率先把留给他的田地,全部分给了贫雇农。这件事在京山县传主话。
为了深入发动群众,打倒土豪劣绅。县委决定,筹建了由袁传鉴任委员长、我任副委员长的审判土豪劣绅委员会。有些狡猾的土豪劣绅看到风声不对,老早就远走高飞,躲藏起来了。有些劣绅和我们明争暗斗,甚至恐吓群众,放风要杀尽群众全家。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决定首先打倒一个大劣绅,挫败他们的反动气焰,显示我们的革命威风。
京山的恶霸地主查鉴清,几代压榨农民,横行乡里,民愤最大,劣迹最多,我们就决定先拿他开刀。自以为有恃无恐的查鉴清,在工农武装冲进他家时,翻后墙仓惶逃跑。我们召开群众大会,斗争了他的儿子,焚烧了他家所有的账簿、债券和田约、田契,并将他家的粮食和衣物等所有财产,全部分给了贫苦民众。
首民歌很快在京山流传开来:“
查家九块大平原,张家九条大岭山,
黄家占了西角边,徐家金子过秤称,刘家银子过斗印。
称不称,印不印,土豪劣绅打得成。”
京山县共有八家地主,两家大资本家,都被我们扫地出门了。
京山县的革命运动搞得轰轰烈烈,成为全省革命重点地区,也是湖北的七个先进县之一。1927年1月,湖北省委派吕醒他同志代表省委领导来京山县的工作。他来后接替了袁传鉴的县委组织部长工作,工作搞得更加红火,一派新气象。
他在工会里建立了纠察队,农会里建立了自卫军,儿童团也建立了童子军。当时县长文世忠是国民党左派,我们去查家打土豪时,他给我们贴好封条、盖好印,组织武装,又给我们送来了8条枪,并派人训练工农武装,教育工农打枪、下操、学会刺杀。
我们还从公安局要来了十几支步枪,再加上大刀、土铳、梭标、斧头、镰刀、红樱枪。京山的工农群众有了自己的武装。
这场暴风骤雨,使我看到了人民群众的极大创造性。农民协会自发地捣毁了鸦片烟馆、赌馆和妓院,宣传反对封建迷信,不信神仙上帝。
他们的行动唤醒了我儿时的一个回忆。在县党部讨论如何处理查家房产时,我提出利用查家房产创办一所京山县立女子小学,让京山县的女孩子们都有书读。袁传鉴首先鼓掌赞成,其他人也异口同声地表示同意。吕醒他提议让我当校长,也得到大家一致赞同。
说办就办。我从县政府要来一笔教育经费,从男子小学调来一名教务长和一批教员,并且配备了四五名行政工作人员和通讯收发人员。
京山县女子小学的招牌挂了起来。这是京山县开天辟地以来开办的第一所女子学校,许多父母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女儿送来上学读书。
看到那些天真活泼的小女孩,背着花书包去上学,我的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小时候,我为自己没有学校继续上学而痛苦过。
今天,革命为京山女孩创造了文化翻身的条件,我怎能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