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中原逐鹿记——冯玉祥设宴摆席,为蒋介石夫妇接风洗尘

冯玉祥急忙吩咐“设宴摆席”,为总司令夫妇接风洗尘。前来作陪的是几位高级军官,一个个身着褪了色的灰军装,有的肩膀上还打着大块补钉,但是都神采奕奕,威武雄壮。只是在两位当今中国权倾朝野的客人面前,他们却似乎有些惶惶不安。要不是在这种特殊的场合,宋美龄一定把他们看成是普普通通的大兵。 “开饭!” 冯玉祥冲门外大喊一声,两个副官一前一后,应声端上来两个热气蒸腾的绿油瓦盆,一盆是白萝卜丝汤;另一盆是肉妙白豆腐。这就是今天“宴席”的全部菜肴。冯玉祥这个怪人,对堂堂的三军司令夫妇,为什么要如此“款待”呢?蒋介石夫妇面面相觑,不解其意。不料想,冯玉祥一声口令,几个高级军官一拥而起,笔直地立在饭桌前,齐声歌唱: 一汤一菜，当思来之不易， 革命军队，应为革命努力! 帝国主义,封建军阀,人民大敌， 拯救中华，爱护人民,吾辈牢记! ······· 冯玉祥原是一个 教徒,入教后见那些洋人,那些虔诚的 教徒们,来到中国,竟然也白刀 子进,红刀 子出,野蛮杀戮中国百姓。从此使他对所谓拯救世人的上帝，从内心里发生了怀疑,最后毅然叛教。可是他却又保留着一个类似于“餐前祈祷”的规矩,只是他把餐前祷告的圣歌,改成了自己编的小曲儿,增加了一点新内容,新词句,新思想。 “请坐吧。"唱罢歌子,冯玉祥操起了粗粗的竹筷,向两位贵宾摆一摆“请,请吧。” 蒋介石夫妇睹此情景,惊奇不已,形似木鸡。主人要不是冯大哥,蒋介石非勃然大怒不可。然而,他毕竟没有发作,只是笑笑,欣然吃了起来。 “嗨,中正贤弟,美龄女士,”冯玉祥伸出筷子夹上来一块豆腐,放在嘴里嚼了嚼,露出近似伤心的苦笑,“别见笑,我们西北军穷?啊!不瞒你们说,我们平时只喝萝卜汤。今天为了招待二位,我特地打发副官买了些猪肉和豆腐来。” “咂,很好。不客气,不客气······大哥,我们是一家人嘛!” 蒋介石强颜作笑,从牙缝里挤出这么几句话。宋美龄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不停地擦筷子。她平素惯用西餐,这是她从小生活在大洋彼岸养成的习惯。这双又粗又长的竹筷,落在她那白皮嫩肉的小手里,好像两支重达几十磅的铁柱,况且面前还摆着两大盆河南土菜······如何对付这顿又新奇、又可笑、又可怜的宴席,确实叫无从下手,苦心焦虑······ “哈哈,你们专程来访,我非常感激······”冯玉祥不放过这个借题发挥的好机会,滔滔不绝地开了腔，从公事方面论,你们是我冯某的上峰长官,我何尝不想摆上一桌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来款待你们二位,又大方,又排场。可是我们西北军不能跟那些少爷军相比呀。人家要枪 有 枪,要饷有饷。我们呢?全靠着老百姓养活,不容易啊!赶到了前线打仗,那就更不公道了。堵炮眼、顶子 弹、当炮灰的是我们西北军,领功受赏时可没有我们的份儿。战斗一打响，人家吃猪肉粉条,大米白面,我们西北军啃糠面窝窝头。嗨,这就是革命,跟谁说理去?” 冯玉祥旁敲侧击、话中有刺。蒋介石哼哼哈哈地皱眉点头。宋美龄放下手里的竹筷(她本来就不爱拿),双手托腮,听得入神,点头同情。 站在门旁负责保卫工作的几个副官和卫兵都是有心人。他们注意到这顿宴席的全过程,蒋介石只吃了三块肉片,两块豆腐,宋美龄则只用筷子尖儿前后夹了几条萝卜丝。最后,这位平时致力于慈善事业的夫人许是大受感动,心血来潮,默默地摘下无名指上的那只钻石戒指,话也不说,隔着饭桌递给冯玉祥。 “唔,这是干什么,美龄女士?"冯玉祥几乎是惊恐地发问。 “冯将军,我这点儿小意思,不成敬意,用它换几个钱,给当兵的改善改善饭食。” 尽管是慷慨解囊,但是这位夫人说话的音调有些微微颤抖,双颊也稍现红晕。因为她清楚,这只钻石戒指无疑是昂贵的,但是想用它敲开拥有几十万大兵的灶房大门,想用它在这中原的荒土上生长出万担粮饷,那简直是荒诞可笑。 几位高级将领深知自己的上司素来对一些小恩小惠视之冷漠,一向婉言拒绝。可这一回冯玉祥却一反常态,憋不住失声哈哈大笑,伸手接过钻石戒指:“好好,盛情难却,我收下!······美龄女士乐善好施,舍己为人,佩服,佩服!” 说罢,他回过身来,用掌心掂量着那只烁烁有光的戒指，递给身边的一位高级军官,俏皮地嘱咐说:“哈哈,这东西可是贵重物件哟,千万不能拿它换菜金,那真是太可惜喽!等什么时候打仗急需,把它卖了,换一些枪 支弹 药,装备队伍,才是用在刀刃上哩!” 往事历历,恍如昨日。可是宾主餐前餐后谁也闷口不谈军情政事。冯玉祥快人快语,但是此人外粗内细;蒋介石辱舌少启,苦心思索;宋美龄举止文雅,左顾右盼,而且出于善良的教徒的信仰，执意要表现出自己助人为乐的灵魂。尽管一餐只咽下两条萝卜丝但是她似乎心满意足,双眸含笑······ 夜,难堪的寂静,难堪的黑暗笼罩着中原大地。两位困倦的男宾女客已经酣睡入梦了。这时辰,冯玉祥可不敢合眼,而是忙得团团转,火速从附近调来两个旅的兵力,部署了荷 枪实 弹的三道警戒线。为了保证蒋介石夫妇的安全,他还准备亲自摸黑爬山,彻夜查岗。 深夜子时前后,冯玉祥握紧手c枪。一个人摸黑走着。拐弯抹角!忽见从关帝庙影壁背后闪出一个黑影,直奔他走来。 “什么人?”冯玉祥大吼一声,食指扳住枪机。 “报告总司令,是我四十九旅旅长王达全······”那人急步来到跟前,行了个军礼。 “唔,王达全,你不执行任务,一个人黑灯瞎火地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要见总司令有话说······” “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吧。今夜里布岗要紧。” “报告总司令,事关紧要,不能等到明天······” “好,那你现在就说吧!” 请问总司令,听说蒋介石来了?” 嗯,他来干你什么事?” “报告总司令,”这个旅长向前大跨一步,把声音放得很低:"蒋介石这个人好话说尽,坏事做绝。我看,将来旧军阀消灭了,他就是我们西北军的死敌,不如趁这个机会······” “趁这个机会干什么?······” “报告总司令,不如趁这个机会,干脆把他收拾了算啦!也好为党国除了个大祸害。” “王达全,这就是你现在的想法吗?” “是,这不仅是我现在的想法,而且还想现在动手。只要总司令下命令,我马上就行动。”说着,这个大汉气势汹汹地晃了晃手中的 枪。 “唔,王达全,你怎么忽然想到这个上了?这不是对人家背后下毒手,放黑枪吗,啊?······” “报告总司令,我看这不是下毒手放黑 枪。而是替党国除奸是替老百姓除害。再说,他拿我们西北军不当人看,总司令就不想出出这口气?我看,事不宜迟,越快越好,请总司令快下命令吧!” 冯玉祥听了他的话,沉思良久,仰望着星光灿灿的夜空,默默地摇摇头,又点点头,随即又坚决地摇摇头,不禁喟然长叹一声。 正是: 暑去寒来时逢秋,夕阳日落水东流。 偶遇机缘座上客,人当得意须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