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就是对自己的思维和行为进行评估、分析和调整。通过有效地反思，我们能持续给自己评估和反馈，从而知道自己哪些地方做得好，哪些地方做得不对，意识到自己的优势和不足，发现问题并及时改正。

反思能够让个人进步，让企业发展，让国家兴盛。对领导者来说，反思力更是带领企业不断成长的必备能力。与此相反，一个领导者如果不懂得反思，那么无论是他自己还是组织，都会走下坡路，甚至走向没落。

作为一个企业领导者，任正非的反思能力极强。任正非曾说“我天天思考的都是失败”。事实上，华为能有今天的成就，离不开他的不断反思。正是因为在不断的反思中调整、变革、颠覆，他才能领导这家公司披荆斩棘，穿越多次危机，不断发展和壮大，员工数从6人到20万人，年收入从2万元到8588亿元（2019 年）。华为一度成为在全球500强中排进前 50 的跨国企业。

任正非有一次在高层会议上说：“只有长期坚持自我批判的人，才有广阔的胸怀；只有长期坚持自我批判的公司，才有光明的未来。自我批判让我们走到了今天；我们还能向前走多远，取决于我们还能继续坚持自我批判多久。”他的反思并不仅仅停留在自身的层面上。从个人到组织，任正非的反思力可以分为三层，这三个层次与华为的发展密切相关。

曾子说：“吾日三省吾身。”这就是强调人要进行自我反思。华为的创立，跟任正非的自我反思也密切相关。

年轻时的任正非十分有才华。他是一个科技工作者，在部队工作时就申请到多项发明专利，研制出了空气压力天平。1982年，他还被选为军队代表，参加了中国共产党第12次全国代表大会。39岁的这一年，任正非选择了转业。他去了南油集团，并获得了电子公司副总经理的职位，南油集团是当时深圳最好的企业之一。

多重打击随之而来。他刚到公司不久，就遭遇了生意上的失败，被人骗了了200多万元，背上了一笔看起来毫无偿还希望的债务。那是20世纪80年代，对绝大多数人来说，连1万元都是个天文数字。任正非很快被南油集团开除了，妻子也不愿和他共同面对巨额的债务，选择了离婚。

上有退休的老父、老母要赡养，下有一儿一女要抚养，他还要兼顾6个弟弟、妹妹的生活。从这一连串的不幸中，任正非开始了深度的自我审视和反省。任正非在《一江春水向东流》中对当时的反思这样回忆：“我后来明白，一个人不管如何努力，永远也赶不上时代的步伐，更何况在知识爆炸的时代。只有组织起数十人、数百人、数千人一同奋斗，你站在这上面，才摸得到时代的脚。”

在这样的反思中，他深刻感悟到“人要感知自己的渺小，行为才开始伟大”。慢慢地，他改变了过去的孤傲，也是在那个时候，任正非看到了交换机的机会，创办了华为。他不再自己做专家，而是成为组织者，团结大家的力量共同去做事。

2018年，华为内部进行了自我批判和反省。任正非还做了题为《烧不死的鸟是凤凰，在自我批判中成长》的讲话。华为内部处罚通知显示，任正非被罚 100万元。一份经过董事会常务委员会讨论的处罚决定显示，罚款原因是分经营单位出现了经营质量事故和业务造假行为。在高管罚款名单中，总共有5 个人，除任正非外，其他人各罚50万元。

在企业出现问题时，任正非并没有把责任推给其他人，而是主动反思自己在其中的责任，这就是善于反思的领导者所具有的特殊魅力。

纵观历史，那些优秀的领导者，没有一个不是在反思中度过一生的。有着无数丰功伟绩的曾国藩每天都会事无巨细地把当天发生的事情记录下来，然后进行检讨。美国开国元勋本杰明·富兰克林每天睡觉之前都会审视自己是否做到了他对自己的要求。

一个人会自我反思，我们只能说他是一个优秀的人才，而一个领导者，就必须能引导下属反思。

任正非总是教导员工要不断反思。他说：“人生就是通过不断地总结，形成一个一个的网点，进而结成一个大网。你如果不善于归纳总结，就会像猴子掰苞谷一样，掰一个，丢一个，你最终将没有一点儿收获。大家平时要多记笔记、写总结，不想进步的人肯定就不会这么做。不进步还不安分，牢骚怪话满腹，这样的人我们不接受。如果你不善于归纳总结，你就不能前进。”

华为手机能有今天的成就，要归功于任正非带领下属的反思。早在2003年，华为就设立了手机部门。但是当时，华为大多是为欧洲和中国运营商做定制版，很多版本不带华为的标志，因此大部分人都不知道。2007年，iPhone 横空出世，打破了手机市场格局，以火箭般的速度成为世界第一。诺基亚、摩托罗拉等功能型手机迅速在市场中消亡，智能手机成为主流。

然而，直到2010年，中国包括华为在内的几家手机品牌，还抱着运营商定制机的“大腿”。运营商采购的数量虽然大，但是压价很严重，品牌商不得不压低成本，牺牲手机的质量和功能。因此，消费者对这些手机品牌严重不满。

任正非意识到苗头不对。2010年12月3日，他召集200多名高管开了一个座谈会。在会议上，任正非引导大家对终端产品进行反思。他说：“我认为在终端上，我们创新不够、能力不够。自己要抓住自己的优势，要做出几款好的产品。”

为了引导高管们进行反思，任正非不断发问：“要好好想想，我们的战略是什么，怎样才能胜利？采取什么样的战略需要你们自己想明白，到底是你们先把规模搞得大一点儿，还是先把利润搞多一点儿，这个不要我来给你们判断，否则你们CEO 不应该拿这么多钱。你们现在提升自己的竞争能力是最重要的。”

在任正非的引导下，团队最终明确了华为在终端上做品牌、主动进攻的战略，这次会议也被称为华为终端的“遵义会议”。华为手机的起飞就是从这一次会议开始的。

一个领导者的能力，最终体现在组织上。一个具备卓越反思力的领导者，能够打造一个善于反思的组织。而任正非正是这样一个领导者，他号召员工不停地进行批判和自我批判。

任正非说：“自我批判是拯救公司最重要的行为，世界上只有那些善于掌握自我批判的公司才能存活下来，世界是在永恒的否定之否定中发展的。如果不坚持自我批判这个原则，华为绝对不会有今天，没有自我批判，华为就不会认真听取客户的需求，就不会密切关注并学习同行的优点，就会以自我为中心，很快被淘汰。”

为了将反思精神贯彻到公司，任正非带领整个公司开展过许多场集中反思大会。曾经，任正非在研发体系举办了一场反思大会，大会标题叫《从泥坑里爬起来的人就是圣人》。

在现场，任正非把由于工作不认真、测试不严格、盲目创新造成的大量废料，以及研发、工程技术人员奔赴现场“救火”的往返机票，成箱成盒地包装成特殊的奖品，让“得奖者”上台，一个一个领奖。任正非甚至建议“得奖者”把这些废品抱回家去，与亲人共享。

更难得的是，任正非不但带领员工进行自我批判，进行反思，也鼓励员工对他进行批判。2018年，在一次人力资源的会议上，各级管理者在开放性的讨论中“炮轰”任正非，列出整整十大“罪状”，甚至有些直指任正非的核心思想。

面对批评，任正非也很坦然。他自信十足地说：“一个公司如果真正强大，就要敢于批评自己，如果是摇摇欲坠的公司，它根本不敢揭丑。正所谓‘惶者生存’，不断有危机感的公司才一定能生存下来。”

上面说的那次罚款事件，很多人以为只是在华为的年度工作会议上开的玩笑，没想到真的发文兑现了。实际上，任正非时常在组织内开展“自我批评”，目的是强化自我批判的价值观。华为曾经在1999年、2000年和2013年都进行过几次大规模的自我反省。

一个领导者，要时不时地停下来，带领组织共同反思。

作者 | 吴婷

出处 | 《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