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辣椒 图/来自网络
(一)
每次回村里,我总会遇见一个干瘪皴黑的老太婆,她低低的一声,“你回来了?”似关切又似讨好,但我极不情愿搭理,可又不得不抬腿从她门前过,毕竟要回的家就在她家隔壁,挪不走!
老话说,人不可貌相。这老太婆千万不可小觑,虽常年一身褴褛,一顶脏兮兮的破草帽罩在头上,却是整个村里出了名的泼妇。最大的特点就是爱数落人,还喜欢在背后说人风凉话,总能把好的说成坏的,把微不足道夸成硕大无朋,还能把子虚乌有的编得栩栩如生。
老太婆姓啥不知道,她过世的老伴姓金,大家当面喊金大娘,背后却称母老虎。嫁过来替金大爷连生了四个儿子,老幺才是个闺女。金大爷给儿子取的名也响亮,叫“国旗飞扬”,兄弟各占一字。金大娘在金家肯定是功臣自居,在村里也是舍我其谁般霸道。
金大爷家还有个信佛的老奶奶,目光慈祥,面相特和蔼。老人家单锅独灶,常年就煮点青菜萝卜之类,少许清油,加点盐。每次路过老奶奶的屋子,都能闻到一种宗教信仰的味道,说不上是好闻还是难闻。
同住一个屋檐下,在金大娘眼里,老奶奶就是一个累赘。那次,就因为瞧见老奶奶向金大爷讨点零花钱,就惹得金大娘一股火气直冲头顶,根本不用指桑骂槐伎俩,疯子般直指着老奶奶的鼻头开骂。说她一个老天不收的,赖吃赖穿,就不考虑小辈人的死活。往后的日子,我从老奶奶眼里看到了另一种难言的眼神。她的目光是凄惶的,却又是淡然的,仿佛在眺视远方,看一个熟悉的背影渐行远去……
说来也是怪事一桩,某日黄昏时段,老奶奶饭后摇着大蒲扇出院门溜达去,不知哪儿蹦来一块一尺来长的木柴,不偏不斜,正好落在老奶奶的脚下。当即老奶奶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起不来。见状,金大娘也只傻眼了片刻,随后就嚷嚷:“你看,你看,自己摔的,又没破皮流血,还想讹谁?”
自老奶奶卧病在床后,我最怕半夜三更隔壁的山林虎啸,如同是天穹划下一个霹雳,震得地动山摇。一惊一乍,令我梦魂颠倒,直到可怜的老奶奶驾鹤西去。
金大娘对老人尚且如此,对小辈也好不到哪里去。要说起她大儿媳遭的那份无妄之罪,真的不胜枚举。不是说洗衣服不像样,就是说干点活儿特别笨,还老跟外人说她好吃懒做、坐享其成之类的话。大儿媳起初也只忍气吞声,但长久的不做声反让金大娘变本加厉。
有一日,又当着大儿子的面数落起来。实在看不过意的大儿子便愤愤道:“妈,干脆我们分家吧。”这一下,可让母老虎暴跳如雷,七窍生烟,摔盆砸碗,咆哮道:“你们都翅膀长硬了啊,哼,好,我不说你了,我也不活了……”哇哇哭嚎着,寻死觅活。好事的邻居听见动静的都来瞧热闹,金大爷看她又在作妖,摇摇头:“你还要点脸不?”故此,大儿媳分家后视她连陌生人都不如。
偌大的村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真没谁敢去母老虎头上搔把痒。那一年,村里装自来水,管事的老组长急于事功,擅自敲定一段水管的铺设从金大娘菜园的地沟过。谁知,原本是一件人人得利的大好事,却让金大娘堵在老组长家门口骂了个天昏地黑,还说见他一次咒一次。
果真有那么一回,扛着锄头去地里干活的金大娘撞见老组长一人在犁田,硬是拄着锄头杵在田塍上,脚没挪半步地声嘶力竭漫骂了大半天。可怜老组长那发白如雪的老伴,抱了一只生蛋的老母鸡,包了两百块钱上门赔不是,就差没下跪,才将风波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