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月」三公的老油坊之08.村里唱大戏了

以旋聊小说 2024-04-26 00:51:49

题记:三公,触及我灵魂深处的字眼。从小就一直赖着他,那劳碌一生的老油坊,可是我人小鬼大、顺杆爬墙的童年圣地。时光无法倒流,谨以此文纪念我与三公走过的日子!

文/一枕日红 图/老木子

乡村老戏台

(八)村里唱大戏了

那个时候,村子里正闹着割什么尾巴,极少有人家会留有闲钱。三公却在年底从镇上抱回个木头匣子,跟大队部的喇叭不同,这匣子没电线和它连着,放上两节大号电池,里面竟然可以说话,还可以唱戏,太神奇了。三公说,这“戏匣子”在城里叫收音机。

“戏匣子”一响,整个村子都惊动了,大家争先恐后地去油坊瞧个稀奇。三婆骂了三公好几天,说他充啥子大头鬼,就等着挨批吧,可别牵扯她和五姨。

每天歇工时,三公把“戏匣子”放到油坊大门口,附近的老人自带凳子坐在前面,很快便围上黑压压一片,听匣子里的人唱黄梅戏,那真叫一个好,大家都听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但是,戏曲一唱完,三公就立马就关掉匣子,用布包上,小心翼翼的搬到屋子里去了,原来听的时间长了,电池吃不消。

那时的乡村基本都没有通电,看场电影很困难,还要磨电蛤蟆,电视更是闻所未闻,倒是黄梅戏、杂耍、说书等,汽灯一挂,在乡下集市或大村落中偶有演出。可以说,唱大戏是村夫野老最情有独钟的娱乐方式,而飘荡在村子上空的音符也一定是黄梅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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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圣庙是大村,自然有自家的戏班子。三公还是个“戏头”, 他对黄梅戏有一种扯不开的情结,不仅唱念做打样样精通,举手投足也对人物揣摩得惟妙惟肖,还拉得一手好二胡。戏班子里的演员都是村上的戏曲爱好者,农忙时劳动,农闲时召集在一起排戏。

排练整场黄梅戏时,演员们全部进入油坊里,把门反锁,进行不戴“行头”的操练。三公他们伴奏的乐器也就是最基本的二胡、锣鼓、镲等,偶尔长福太爷放下二胡,还会吹奏起一支短笛。仗着三公是“戏头”,我总能混进油坊里,看他们有的手拿马鞭、大刀、长枪等道具边唱边耍;有的一字一句、一板一眼的跟二胡声咿咿呀呀练着唱腔,场面十分热闹。可我的小伙伴们却没那么幸运,只能躲在油坊的门外或窗户上,就算被撵,也要扒墙偷看他们排练。

寒冬腊月,正是乡下唱大戏的好时节。乡村的戏台很简陋,舞台上汽灯高悬,前场和后场用一面大布景挂在帘子上面,显得花花绿绿。演出剧目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老戏,比如《天仙配》、《女驸马》、《夫妻观灯》、《打猪草》等,排演的新戏很少。一出戏,今年春节演了,明年春节照演不误。看戏,图的就是看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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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场锣鼓震天响,演员们粉墨登场了。台上倾情投入,唱者出神,嗓音犹如百灵鸟一般缠绵悠长,那旦角款款莲步好像行船似的轻盈,长长的水袖,更是摇曳多姿。台下人头攒动,观者痴迷,大人们或站或坐,有的看得目不转睛,叼着的烟卷断了烟气都没发觉,也有一些边看戏边拉家常的。他们大多熟悉戏文里的故事情节,演员的手眼身法步也能看出个门道来。偶尔台上唱到特别凄惨的段子,还能让台下的老戏迷跟着声泪俱下。

小崽仂听不懂戏文里唱的什么,总是坐不住,一心想着看翻着倒栽跟头的武打戏。可在舞台上这类戏份少之又少,往往多是小生小旦缠绵的大段唱,或是老生老旦慢悠悠的念白。唯独我单单喜欢听黑脸包公的唱腔,洪亮激昂,听着真过瘾! 那定是三公亲自上场了。除此以外,就是寿根伯扮演的老丑角,鼻梁上像是粘了块白白的豆腐。一出场,总能惹来小伙伴们刺耳的欢叫。

看着看着,我们对唱戏道白都觉没味了。于是,一会从大人那要点瓜子来,一会又变戏法般弄来几节甘蔗。他们贿赂我,怂恿我,还是想着去后台看热闹。而戏班的后台一般是不给外人进的,里面放的都是演员们的“行头”。因人手少、角色多,演员们都要客串不同的角色,大家忙得不亦乐乎,最怕被人搅乱。对于我们来说,那却是个十分神秘的地方。

我炫耀着带了一帮小伙伴跑到舞台的后场,扒开帷幕看演员们化装。大概怕我们影响他们化装,总是哄我们走。我偏不,执着要找三公。小伙伴们在我的垂范下,泥鳅般钻到舞台角落,想坐就坐,想躺就躺,听着看戏老倌被挡而气恼的叫骂声,我们心里反倒乐得很甜。于是,负责“剧务”的使出狠招,派了傻大个来吓唬我们,看他瞪成铜铃般的大眼,大伙儿才悻悻地撤出了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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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婆年轻时也是戏班子里的一角。据说当年与三公搭档演《女驸马》,曾被夸赞为才子佳人的绝配。三婆入戏很快,加之扮相秀丽,表演细致、活泼,很快成了戏班的顶梁柱。“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中状元着红袍,帽插宫花好哇,好新鲜哪……”从她开嗓的那一瞬间起,甜润、清亮的唱腔,说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也不为过。一句唱词,一阵哄动。以致台下的青壮汉子龇牙咧嘴嘎嘎乐,你揪我一把,我捏你一下,早忘了三婆身后那站着的可是我的三公。

我和小伙伴们虽人小鼻涕长,但看多了人家的排练、演出,每每一块玩耍时,极爱模仿着大人身段模样,扭捏作态“唱”起戏来。还用旧木桶、破铁皮盒或是烂铁锅当作锣鼓敲敲打打,不时耍个抬轿子、踢腿的动作,要不拿个棍子“骑马”赶路,总惹得一旁的大人哈哈大笑。

一台好戏,恰似一股春风吹暖了猫冬的男女,街头巷尾热热闹闹,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那时的村里老少,受戏班的熏陶,人人喜爱黄梅戏,个个会唱黄梅戏,对黄梅戏已达到痴迷的程度。三公的草台戏班子还常被被别村请去庆贺大喜事,尤其春节期间,日程总是排得满满的。看戏和每个村子的重大事项相辅相成,成为一代人珍藏心里独特的记忆。

每逢得知三公他们要去外村演出,不待天明,我就醒了。我是不懂得什么生计之类的,只是觉得跟着去有玩有吃,心里便乐不可支。大冬天的,他们要赶早。我担心三公对我的意图视而不见,紧紧地拽住他的衣角,生怕他一闪身独自溜了去。三公感觉到动静,扭头,一脸温和问:“想去吗?”我使劲儿点头, “那就起来吧。”我像是拿到圣旨一样,心花怒放,一骨碌爬将起来。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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