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育黑市:代孕女大学生,和买来的异国新娘

虹虹评情感 2024-01-23 09:10:14

乡村的风景如画,田野美丽开阔,但总有一股阴霾笼罩在这片土地之上。在这里,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成为一个家庭面子的象征。而条件不足的家庭比起娶妻生子,则更加渴望一个子宫,一个孩子。这样扭曲的愿望,慢慢吞噬着那些或自愿或被迫来到这里的女人们……

1

2014年,刚参加完护资考试,我在家人的安排下去了县城最北边的乡镇卫生院工作。一个月六天的假期,我总会想方设法地回家,并且尽可能在家里多温存一会。

去卫生院一路上景色很美。夏有夏的爽朗,秋有秋的韵味。我甚至能欣赏到本不属于南方的作物——棉花日益饱满起来,国道下由山泉汇聚的河流总是清澈见底,稻田在岁月里从绵延不断的绿色慢慢化作气势恢宏的金色。

除去能够感受四季更迭,经过的三个乡镇都有一条冗长又热闹的集市,各色小吃冒着蒸腾的热气,很多老人会坐在小板凳上,抽着旱烟,吆喝从自家田里采摘的蔬菜、拾到的山货、饲养的鸡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来往车辆行进缓慢,孩子们可以肆无忌惮地穿梭在人群里,嬉戏打闹。这样的路途,如果是一段旅途,我定然十分享受。可每次去上班的路上,我心里的郁结就如同一只正在织网的蜘蛛,到了目的地,那张密不透风的大网也就织好了。

也许是因为卫生院里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偏僻的乡镇,新建的院区,按理来说我应当可以如身处世外桃源一般过活,但事实是除去几个年纪相仿且一样涉世未深的同事相互说说话,日子过得是苍白又拧巴。

卫生院里大约三十来号工作人员,上到院长下到年轻护士,几乎都是本乡的“本土人”,他们与来寻医问诊的乡民之间的关系根结盘固。我一个初生牛犊的“外来护士”,难以融入,甚至在有些事情面前,会直接孤立我,害怕我回到城市那个“现实世界”,戳破乡村的那一层“纯天然,无公害”的外衣。

这真的一点儿也不夸张,在还没到这所乡医院上班以前,我也以为电视上说的少女被诱拐到大山生孩子的事情是天方夜谭,这种事情一定离我很远。而且农村里的人不都是淳朴又善良的吗?就算被哪户买去了,也应当自己能够逃出来的吧。

后来出了几次诊我才知道,电视上演的不假,逃是肯定逃不出的。

我所在的乡镇,村庄零星散落在群山里。乡里的急救车师傅车技可以与秋名山车神一较高下。盘山的路,发卡弯不会给任何司机喘息的余地,急救车只能贴着山边行进,靠着山这侧会不时有芭茅拍打车窗,让人心里发怵。另一侧,则是万丈深渊。就算没有城市里的红绿灯,碰上出诊人迹罕至的地段,也得开上半个钟头。

如果换作是我,断然是不敢贸然逃走的,或许也有人,是不会逃的。毕竟,这样偏僻的乡村,交通闭塞,信息封闭,群众普遍文化程度不高,是行一些违反常规事件的温床。

2

她在我记忆里的样子,就像是开了日系电影中灰白色的滤镜,朦朦胧胧之下,有种说不出的美。老护士筝姨说:“长得像我们那个年代的日本女星”。

我想在想起来,是有几分中森明菜的味道,让女生都想要怜惜她。

护士长王红却说:“这个女的不值得同情。”

我却依然觉得这个女孩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她有故事,只是说不出口,也没必要告诉我们。

对于称她为“女孩”还是“女人”,我斟酌了许久。在世俗的眼光里普遍认为,她已经失去了贞操且怀孕生子,是一个完整的女人。可她年纪比我还小,我无法在护士站和一众已经生儿育女的妇人面前讥讽她,中伤她,定义她是一个“死要钱的女人”。我只认为,她是一个不完整的女孩。但也只是心里头这样认为,护士们高谈阔论起她的时候,我只能随着一起“嗯,哦”地附和两声。

女孩被安排住进了三楼的一间病房里。是院长安排的,他可能认为这件事自己做得很妙,其实不然,还是露出了些许马脚。

新扩建的大楼,窗明几净,并不逼仄。一楼除去负担挂号、药房、化验的重任,还给几个医生按内、外、儿、妇划分出了办公室,位置宽敞有余。

二楼则是护士站和病房,输液大厅。在乡卫生院里,一贯只有输液大厅是人流量最大的区域,大都知道乡卫生院条件差,有个严重的病症要住院还是得去大医院。二楼的六间病房难得住满,更别说三楼的病房,常年锁上门,碰上卫生系统大检查才会装模作样地打开一会儿。

女孩被安排进三楼,挨到她换药水,护士长只能慌张地爬楼上去,在输液大厅的乡民会忍不住好奇发问:

“护士长,楼上住的是哪个领导啊?”

“慌里忙张去上面做什么,上面也住了人啊?”

“下面不是才住了两个人,好端端跑上面去干吗,快点来给我换药水!”

护士长每回就是笑笑,让人误以为是她家的亲戚。她拖着肥硕的身子一扭一扭地快速奔上台阶。几趟下来,喘着大粗气:“下次你们去换药水,我吃不消了,哈!哈!”

平复一会儿之后,她拉着老护士们小声私语:“院长特意交代了,街上卖五金的张老三家屋里不是一直没……”

她们在配药室津津有味地谈论着,隔了一扇玻璃门,以为把我拒了千里远,摆在明面上不想我去接触。筝姨听着八卦,饶有趣味,本就佝偻的身板还使劲探出半个身子听个仔细。

筝姨可不管护士长交代的要小心谨慎,她还有半年就退休了,等到就我们俩手头得空,又看我机灵,就喊我和她一块儿上去凑凑热闹。

一间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她坐在最靠窗的一张,穿着一件看上去有旧了的宽松毛衣,两只手捂在高耸的腹部上。头发挽在了一侧耳后,透露出一截雪白的肌肤。修长的脖颈在雪白肌肤的映衬下,让人隔着很远就感受到一种清冷的仙气。

“廖春英,廖春英。”筝姨走到女孩面前,拿起药水瓶,核对名字。护士的工作不管在哪儿都会很严谨,三查八对,任何操作前都要核对床头卡以及与病人核对。筝姨见没人回答,走到床尾看了看药水单:“没错啊,廖春英不是你吗?”筝姨年纪大了,没有反应过来,说话一直都用本地话。

这时,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女人出了声:“廖春英是滴,是是是,是她滴。”女人看上去五十来岁年纪,操着一口并不流利的普通话,听起来有两三分湖南地区的韵脚。

我们这才注意到,这个房间还有一个人。从我和筝姨踏入这个房间开始,两个人就像木头人一样坐着,都不发出声音,整个房间安静得可怕。

年长的应当是察觉到我们表情的异样,接着说:“我是她滴妈妈,嘿嘿,快生了,我们昨天赶过来的。”表情谄媚,生怕我们不理解,又说道:“我们是外地滴,她还在读书,怕名声不好,躲到你们这里生。”

女孩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脸上也不带一点情绪。筝姨走上前把药水换上。

我觉得她太漂亮了,视线没法滑走,毫不避讳地盯着她。她也许是察觉到,调整了坐姿,扭头看向了窗外。彼时的阳光刚好穿过了窗前的梧桐,落在了她的肩上。她低下头,瞥了一眼肩膀,毫无表情,抬起头,好像阳光落下并未带来温暖。我至今都还记得,光打在她身上的时候,她仿若置身在水晶里,透明得像要飞走了。

“我刚才没反应过来,廖春英是张老三的老婆的名字,就记得他老婆叫英子。”筝姨一边下楼梯一边有一只手拍打脑袋,好像在为刚才的对话感到懊悔。她接着说:“你觉得那个女的是她的妈妈吗,我看着是不像。”临近护士站她步伐加快,赶着去分享这段八卦。

回到护士站,我特意瞄了一眼病例,收治医生是廖美,零几年的时候三支一扶考进乡医院的。乡医院还有一个妇产科医生,是跟我关系要好的谢丹丹,她此时正在市妇幼进修。我和谢丹丹住一间宿舍,年纪相仿,且都是同时段进的乡医院。平日里我们都看不起廖美的行径:她孩子都上小学了,在县城也有房子,算是家庭美满,但可能是身处穷乡僻壤里耐不住寂寞,同事之间一直流传着廖美在乡里勾搭男人的故事。

廖美给女孩开了三天的药水,都是一些补剂,她预判这两天就要临盆了,不出意外,负责给女孩接生的也是廖美。

3

第二天下午,院长与廖美一起出现在了护士站,两个人一阵窃窃私语。期间,院长不停地点亮手机屏幕,嘴里念叨着:“快到了,快到了!”像是在等什么人。

其实院长很少会在下午出现,他多次明里暗里表示自己受够了这乡下地方,上午看完了门诊,就会找各种理由去县城里办事。他性子骄躁,等了十来分钟见人还没来,直截了当拨通了电话,没过一会儿,人就来了。

男人看样子四十来岁,头发油腻得结了块儿,黝黑的皮肤、平平无奇的五官。俨然是一副老实巴交庄稼汉的模样。他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包烟,藏满机油混合泥垢的长指甲挑开烟盒,递向院长,院长本就不耐烦,把烟推还给他:“你搞什么名堂,那么慢,上去再讲。”

“是是是,临出门来了人。”男人赔起了笑脸,嘴角咧开漏出了一口歪七扭八的黄牙。

筝姨和同是护士的文子姐在护士站里一直偷瞄着外面三人的动向,见人走了,向我使了眼色让我去楼梯口把风,两人就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刚那个不是张老三啊,喔唷,保密工作是做得好诶。”

“他老婆也真是能忍,装得真好,换作是我我是忍不了。”文子姐是副院长的儿媳,性子泼辣,做事风风火火,说起话来一贯没有遮拦。

“结婚都多少年了,一直没生,哪有忍的,忍不了!张老三没找过已经不错了。”筝姨这时的话里反而带了点同情的色彩。

“那还不是廖春英老爸在市里开五金店有点钱,要不然张老三哪会开五金店。”文子姐不以为然,鄙夷地瞪了一眼筝姨。

两人围绕着老公与老婆谁更可怜的话题,聊得饶有兴致,就是没聊到这件事情最关键的角色——那个女孩究竟有怎样悲惨的身世,为什么选择做代孕母亲。我不禁在心里给女孩编织起了各种苦命的桥段。毕竟,我一直怀有圣母情怀,寄情于弱者。

忽然我听到楼梯间传来动静,连忙摆摆手示意,两人立马装模作样地摆起了生理盐水。

“就这两天的事,你电话要带好,不要像今天一样拖拖拉拉,东西准备好就过来。”院长和张老三一前一后地走着,廖美走在二人后面,笑容十分灿烂,让人觉得是她有喜事临门。张老三听见院长的话,连声附和:“是是是,一切听你的安排。”表情也从谈话前的紧张变得松快了些。

这时,一位在输液大厅挂点滴的妇人认出了张老三,尖声朝他喊道:“老三,老婆要生了吧,红光满面的啊。”张老三明显被吓住了,笑容僵硬在脸上几秒后才回复:“生了来吃喜酒啊。”

这天下午过后,轮到我排休两天,我十分珍惜回家的时间,也就管不了女孩的事情,觉得我自己想管也没那个能耐,万一真是如筝姨所说,女孩是为了钱自愿代孕,我举报了,是对还是错呢?

两天后,我搭着进乡里的顺风私家车紧赶慢赶,赶在8点准时到了医院。上到二楼,看见楼梯尽头左侧的手术室灯亮着,张老三正背着手在门口来回踱步,眉头紧锁,焦躁不安。

我赶忙进护士站穿护士服,小声问正在配药水的筝姨:“生啦?”

筝姨眨巴眨巴眼睛,说道:“刚进去。”

很快,张老三的亲戚们都到了,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在手术室门口排了两排。年长一些的打趣张老三让他别紧张,好不容易做爸爸了,不能怂瓜似的。期间,还有人做赌是男宝还是女宝,张老三听了反而怒了:“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手术室没有传来叫喊,乡医院没有独立产房,都是通用的,隔音效果也差。按理来说,妇人生产都会先歇斯底里地喊一阵,到后面才知道怎么使力气,可就是听不见声响。

估摸一个钟头后,护士长王红抱出了一个男宝宝,众人欢腾庆祝,张老三更是喜上眉梢,和青葱懵懂的少年一样逗着襁褓里的婴儿。正在挂药水的乡里街坊都顾不得自己的病痛,向张老三道喜。张老三嘴咧得无限大,大声地喊着:“都来我家喝满月酒啊!”

大约十几分钟后,真正的廖春英坐在轮椅上被廖美推了出来,年纪稍显大,两条法令纹延伸至嘴角,颧骨高耸,嘴唇很厚,看起来并不好惹,却装得若有其事的样子。额前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让人误以为是被汗浸湿的,一套淡蓝的家居服也被水打湿成半透明。全身虚软地瘫坐在轮椅上,表情倒是装不出疲惫,精气神明显不错。

廖春英连人带轮椅在亲戚们的帮助下一起被抬上了三楼。被抬起的廖春英开心得像是坐在花车游行里的公主,连忙致谢:“谢谢啦,出月子请你们上家来喝酒哦。”

下午,廖春英在一众亲属的簇拥下,被搀扶着走下了楼梯,浩浩荡荡一行人、七嘴八舌地劝她生了孩子要多住两天,注意保养。她在佯装极其小心下着台阶的同时,解释道:“我身体好着呢,这医院的床躺着不舒服,明天让王红过去帮我挂消炎针就行了,没多大事。”亲戚们纷纷佩服这个不怕痛不怕难的勇敢母亲。她在一片赞美声中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

廖春英走后没多久,廖美的脑袋探出手术室的推拉门,她先是环顾四周,发现大厅没人打点滴,于是伸出一只手掌,做了个“过来”的手势,我便同筝姨、文子姐一道进去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女孩生产后一直没有出来。见到她的时候,她虚弱地躺在手术床上,眼神空洞,嘴唇皲裂,头发凌乱。身上盖着病房里的棉被,女孩两手用力地掖住肩膀钻风的缝隙,还算有点爱护自己身体的意识。

扶她起身,帮她穿好外套,搀扶她上楼,期间由于体力不支,她踩空了两次楼梯,幸亏文子姐在她后背抵住,才没有滚下台阶。进入病房,她的“妈妈”正坐在椅子上玩手机,看见我们来了,女人匆忙起身,殷切地关怀起来:“快到被子里去,不能着凉的呀!”

廖美进了病房,对女人说:“年轻人,身体素质就是好,没有侧切啊,休息两天,没啥事。”撂下这句话,便慌忙要走。

女人一把拉过廖美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两只手里做作揖状,说道:“多谢医生了,辛苦辛苦……”

我见不得这种虚情假意,看女孩躺好,便回护士站了。

4

这个计划的确周密,除去我这样的“内部人士”可以看出其中的端倪,十里八乡可能都不知道这故事里的故事。农村不比城市,城市是:不出门,瞬间知晓天下事;农村是:一出门,瞬间掌握烫手八卦。东家长,李家短,谁家的堂客怀孕了,谁家的媳妇去医院查出不会生,谁家的小两口干架了,不出一会儿工夫,十里八乡都能传遍。红白事,有时候不用电话,人就到席面了。这种说闲话的劲头,也不知道身处乡下的人是爱还是恨。

“你们都不要出去乱说,春英也可怜的。”护士长王红收拾着准备给廖春英带去的药水,再特意嘱咐了一遍。

生产完第三天,我趁着护士长去出诊的间隙,看其他护士都在忙碌,便拿着药水冲上三楼给女孩打针,她的气色好了许多,表情也褪去了冰冷。贴好输液贴,我叮嘱她就要出院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她小声回了一句:“谢谢。”那一刻,我看见她多日紧锁的眉眼舒展开来,一种如释重负的神情印刻在脸上,任务已然完成。

“多少?十万?”回到护士站,筝姨正追问文子姐。

“十万很多啊,她拿这个数也不过分啊,人家付出了好吧。”文子姐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张老三还是存了不少钱哈,做试管肯定也花了不少。”

“做什么试管,春英是……”文子姐凑到筝姨耳边私语,隐隐约约的听不真切。

“难怪春英那么显老,那春英度量大诶。”筝姨惊恐地说道。文子姐拍了一下筝姨的肩膀,继续说:“所以说张老三艳福不浅。”说完还给了一个务必相信的眼神,筝姨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女孩出院选在了一个大家都不知情的时刻,也许是在黑夜,凌晨时分,告别这所有的黑暗,拿着钱去追赶新一天的太阳。

日子悄然过去,来医院看病的乡里街坊并没有谈论起廖春英生产的事件,偶尔有人谈起的,也是说张老三老来得子,特别宝贝孩子,孩子一旦发烧或是积食,半夜两三点都要抱着孩子赶去市医院看。正在挂点滴的老人都说张老三小题大做,孩子哪有不生病的。

这件事过去很久,我心里还是有些自责。没有给予女孩更大的帮助,没有了解她的身世、她的苦衷。我不知道我这种行为算不算“同流合污”,是不是正义的大刀就在我眼前,我没有去举起。

正当我陷入讨伐自我的漩涡时,又掀起了一个小风波,只不过这次就做不到密不透风了。

刚过妇女节,城里一片万物复苏的迹象,山区的春意仿若才刚刚到来。站在南北通透的一楼大厅的走廊里,还是会被穿堂风吹得直打哆嗦。春节前,在财务小米的强烈举荐下,我转到了挂号处和她一起办公,她管收费和报销,我负责处理考勤以及行政的一些琐碎事情。

每天大约上午九点过后,就会送走门诊、挂号、检查的高峰期。挂号处和B超、X光室离得近,忙碌一阵之后,大家都会到走廊透透气。

我和小米都与B超室的王雅,拍X光的男生蒋飞玩得投缘,大家年龄相仿,远离城市的繁杂,在乡下相处更能惺惺相惜。平日里相互照顾,下班一起看看电视、做做饭,打发闲暇时光。

这天,正当我们聊起晚上做什么吃的时候,副院长陈江河带着几人神神秘秘地走来,陈江河一脸严肃,吓得蒋飞赶忙把刚点起的烟扔到了地上,踩了两脚。

平时,陈江河总会暗地里挑拨我和小米的关系,一旦发现我们的错处,就撺掇我们间另一个人去告状,还会故意捏造是非,目的是想要尽快排挤走我们俩,安排自己的关系进这个“大内总管”的挂号收费处,好给自己“他日扶正”奠定基础。看他气势汹汹地过来,我和小米立马回办公室,他的伎俩实在拙劣,我和小米已经懒得和他演戏,能躲就躲。

回到办公室,我水杯刚拿起,谢丹丹就进来了,还没等我开口问她今晚想吃什么,她特别开心地说:“没想到陈江河也有求我的时候。”谢丹丹也是我们这个风雨飘摇小团体的一员。

小米问:“干吗?他刚才那么神秘想干吗?”

“你们等下去帮忙,我英语也不好,你们就去翻译一下,是陈江河的亲戚找他帮忙。他自己亲戚诶,还嫌弃……”

果真,丹丹话没说完,蒋飞就过来把我们都“邀请”去了B超室。

打开门,只见王雅身边围了一圈人,她向我们投来了寻求帮助的目光。陈江河也是整个事件的焦点,每个人都七嘴八舌的,他一时之间,竟也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

“就是落点红,没多大事。我们以前没医生还不是这样过来。”

“是了,江河表哥应该可以解决的,女人生孩子不都有点儿不舒服,我也觉得没啥。”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开了声:“江河啊,我这身家性命,有没有后,就看你了诶。”老人用力抓着陈江河的手肘,布满老年斑的手臂上青筋格外凸显。他穿着一件工地市场买的迷彩服外套,里面是一件领口脱线的棉毛衫外,不合尺寸的西裤用两根毛线充当了腰带捆扎在棉毛衫上,脚踩一双布满了泥点的套鞋,这一身一看就是闻讯后匆忙从田间赶来的。

陈江河显出一副“我也没有办法”的表情,脱开老人的手说道:“先检查,看检查结果,现在找我也没有什么办法,大伯,我不是神仙哦。”像陈江河这种油水滋润得当的面相,难免不被“穷”亲戚们奉为大罗神仙。

不过,我看他们是嘴上说着急,实质上一点儿高效率行动都没有。“到底是谁检查啊,躺上去啊,其他人出去!”王雅不耐烦地下了“逐客令”。

只见在几名身材健硕的妇人后面,一男一女钻了出来。两人个子都很小,不过1米6的样子。我这才注意到,这个女人的长相与中国人还是存在些许差异的。

5

“躺上去吧,sleep,understand?”王雅用她脑海里仅存的词汇对女人说,女人听懂了,立马弯腰脱鞋,蒋飞马上制止了她,但是蒋飞又不知道怎么说不用脱鞋,只得望向了我和小米。

“Don’t take off shoes.”我急中生智来了一句。其实我的英文也很蹩脚,只能用毫无语法逻辑的中式英语应付。

经过一阵翻译,女人终于平躺下来。这时可以看出,她的五官与我们长河流域的女性五官还是有些许区别的。她的眼眶更为深邃,鼻子更加挺拔, 嘴巴很大,像是亚欧结合的人种。

“Where are you from?”小米忍不住好奇发问。

“Vietnam.”

小米兴奋地表示自己猜对了,是越南没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流行的段子,没钱的男人就去越南买老婆,便宜、能生又持家。我们都来了兴致,想趁着就我们几个人,了解得更清楚些。

“你们翻译一下,叫她掀起衣服。”王雅拿起了耦合剂,在做着准备工作。

于是又是一阵蹩脚的翻译,她的衣服才大致符合检查规范。

王雅缓慢滑动手中的探头,谢丹丹两眼紧盯着屏幕,我们心里都明白,“买来的新娘”不过是他们眼中的生育机器,若是有小毛病则回家养,大毛病就在乡医院看,不到迫不得已是不会选择更加专业的机构的。

谢丹丹诊断大约孕18周,患者自述反复阴道流血,考虑先兆流产的可能性很大。因为交流有障碍,女人推算的月经周期还不能成为明确的评定标准。谢丹丹把子宫内情况看了个仔细,想着还是不要承担这个风险了,和我们商量救这个女人一命,把病症的严重性挑开来说。只有这样,女人的生命安全才会得到最大的保障。

我的家乡在那时仅被列在四线城市的范畴,除去几个旅游景区声名远播,其他地方存在感极低。而且腐朽的观念根深蒂固,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成为了一个家庭面子的象征。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彩礼成为横亘在适婚男性面前的一座大桥,能跨过大桥的,大多都是家里小有积蓄、有高学历傍身或是样貌气质非凡的人,如若有一份“铁饭碗”的工作,那简直是开了外挂冲上桥去。

可农村里大部分留守青年,都守着祖辈留下的“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没有欲望也没有野心,最大的快乐被市中心的步行街和手掌里的杂牌智能机包揽。一旦临近三十岁,家里老父老母成天发愁,托人打听、求人说媒,可本就捉襟见肘的生活,哪里能给得出6位数的彩礼。于是只好铤而走险,从东南亚国家“买”新娘,省去买房买车的钱,还能直接跳过办宴席的步骤,两步并一步,直接抱上孙子。而“买”来的新娘因为沟通障碍,人生地不熟,不懂反抗,通常都十分听话。

真是细思恐极,女人一旦沦落为商品,沦落为生子机器,只能听从安排,生与死……听天由命。

——绝不能这样!

谢丹丹在陈江河面前“甩出包袱”说道:“现在她的情况十分危险,在我们乡医院真没这个条件,她还是头胎,陈院长,你自己去和你的亲戚解释一下吧,我是真的没有把握。”

那天下午,陈江河请了假,开着他十分宝贝的爱车,应该是把人送到市医院去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也没见他再把亲戚带来过。

没过多久,我辞职了。收拾完东西,坐车回家的路上,我最后一次欣赏沿途的景色。风景依旧如画,炊烟袅袅的烟火气依旧让我感慨,感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的雾霾,何时才能消散。

题图 | 图片来自《索莱》

配图 | 文中配图均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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虹虹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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