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破了传统意义上“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模式,心甘情愿当一个“软饭男”。可当他真正上手操持家中的一切,才知道养育孩子、孝顺父母、经营婚姻都是一门门学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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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2024年王朝阳就31岁了,王朝阳身高174CM,体重一直保持在180斤左右,是一个稳定的胖子。
王朝阳大学毕业那年,家里托了关系,把他弄进了设计院,体制内的工作相对稳定,如果不出大差错,以后便是顺畅的人生。
可惜王朝阳对体制过敏,他在人际关系这一块始终搞不明白。
王朝阳不够圆滑,处理不好同事关系,听不懂职场黑话,更不会对领导阿谀奉承。
王朝阳做好的设计图,在领导的指点下改得面目全非,甚至改到最后,改出了数据和常识错误。同事提醒他说:“小王,别太较真,等适应就好了。”王朝阳不明白同事是让他适应领导还是适应数据差错,最终,他把设计图团成一团,扔进了垃圾桶。
王朝阳无力退出机制,在职场段位上又远落后于同龄人,他不可避免地招来了同事们异样的眼光和家人的失望。他讨厌这种磕磕绊绊的“圈养”生活,又没有勇气从头再来,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像一场漫长的青年危机,王朝阳感觉自己光着脚走在指压板上,疼痛不足以致命,但会一直膈应到终点。
工作的第二年,王朝阳患上了“恐班症”,一走进办公室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如何缓解这场危机呢?
下班之后,王朝阳没事就和大学同学混在一起,甚至组建了一支名为“听月”的摇滚乐队。他负责作词,兼任吉他手,他在网上买了几顶超吸睛的长发演出时用。几个人还合资出了一张专辑,在熟人群里兜售。
王朝阳在混沌而安稳的小日子里混了四年半,家里开始催婚,他便顺理成章和女朋友结了婚。王朝阳长这么大,唯一自己做主的就是自己选媳妇。
媳妇何柔是他的高中同学,学历没他高,大专毕业,工作没他好,在一家婴幼儿用品店做导购,人也谈不上多漂亮,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的原因,就是相处起来很舒服。
他玩乐队何柔不支持也不反对,但每次他演出回来,保温桶里总留着夜宵。
王朝阳的正经工作没什么进展,反而是乐队开始有了知名度,甚至有外地酒吧请他们去做助唱。
有一次他们在郑州表演,演出结束后,乐队的四个成员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郑州美食红烧大鲤鱼,几个人就着鲤鱼抿着小酒儿,乐队主唱程励突然站起来,拿着酒瓶子当话筒郑重和大家道别,“今生兄弟,后世知己,下辈子你们要是遇见爪子上秃了毛儿的蓝猫,就是在下了。”
大家谁也没当回事儿,纷纷拿烟头、酒瓶盖扔程励,还开玩笑说:“滚犊子,孟婆汤掺水了。”
没想到,程励的道别竟然成了诀别,从郑州回来不到一星期,程励跳楼自杀了。
王朝阳这才知道,程励已经患抑郁症两年多了。
兄弟几个帮忙处理程励的后事,在殡仪馆的告别厅,王朝阳看着程励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觉得心里很堵,他想哭,想骂人,可他什么也没做。他记得上大学的时候,程励就说过:“我要是挂了,肯定是因为无聊和失望,就像一场游戏打完下线了。”
因为程励的关系,乐队解散了,乐队解散之后,王朝阳受到极大震撼,他一直在想,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思来想去,“我就是个废物”的定论,成了一场无法化解的精神危机。
程励和王朝阳一样,有一份体制内的工作,和女朋友的感情也很稳定,他唯一符合抑郁特征的就是经常把“我就是个废物”当口头禅。只要王朝阳闭上眼睛,程励在郑州和乐队告别的那个剪影就不停在他眼前晃,还几次梦到了程励提到的蓝猫。
几乎没有任何挣扎,王朝阳很快瞒着家里把工作辞了,他感觉自己正往程励的路上去了,他怕自己和程励的结局一样,便想给自己松绑。
王朝阳的家庭条件不错,老妈会理财,早年间买下五套房,老爸老妈住一套,王朝阳和双胞胎弟弟王朝新一人两套,王朝阳和媳妇自住一套,另外一套出租,每个月的房租能保证基本的家庭支出,他辞了职,心里也不慌。
他慌的是怎么向媳妇何柔交待,怎么向老妈和老爸交待,怎么面对那个“别人家的弟弟”王朝新。
在想好这些问题之前,王朝阳只能假装上班。
2
辞职之后的前三个月,爸妈打电话来,偶尔会问起王朝阳的工作,他总是含糊地一带而过,可老婆和他朝夕相处,要想瞒过老婆,就要保持和上班一样的生活秩序。
每天早晨八点十分,王朝阳像往常一样,背上电脑包,穿着干净的休闲装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里很清静,大部分是在看报纸的老年人,王朝阳会把手机调成震动,然后去书架上挑自己喜欢的旧物文玩之类的书或者动植盆景方面的专业书籍。看累了,就眯起眼睛,盯着窗外缓慢移动的阳光,偶尔还会用耳朵搜索鸟鸣。图书馆是王朝阳的避难所,能隔绝他与现实世界的不兼容。
假装上班的男人,内心是焦虑的。
王朝阳的焦虑不是生计,而是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任何意思,找不到方向。
从小到大的成长和其他人一样顺理成章,他长相普通,上学时成绩中等,好容易找到份工作,仍然淹没在人海里,他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只能随着人群不停向前走。
现在他不想“随大溜儿”了,可又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王朝阳也去过星巴克,他选了一个角落,观察那些穿戴整齐的男女们,“那个族群的人”通常会买一杯咖啡或者什么也不买,他们打开电脑,有节奏地敲击着键盘,虽然并不知道他们确切的职业,但看起来他们是很忙碌的。
坐了两天,王朝阳清晰意识到自己和这群人不同,“那个族群”的焦虑是失业,而王朝阳是迷茫。再加上咖啡不如两元钱一瓶的矿泉水性价比高,只去了两次,王朝阳就不再去了。
王朝阳觉得最舒服的地方,莫过于街心花园。他可以看老大爷下棋,偶尔有愿意搭理他的老头还能摆摆龙门阵,累了,就躺在公园的长椅上睡个午觉。这样的空闲让人放松,但也让人迷茫。
事情终究还是败露了,被媳妇捅破那天,纯属机缘巧合。
那天下大雨,媳妇要加班,晚上九点多才下班,王朝阳去接她。
两个人撑着伞回家的时候,在单元门口看到一个外卖小哥蹲在楼道的阴影里哭。
准确地说,那个外卖小哥应该还算是个孩子,十八九岁的模样,额角还有几颗青春痘。王朝阳为人比较淡漠,平常他不会管闲事,可那天,他忽然蹲下来,递给外卖小哥一支烟,问他出什么事儿了。
外卖小哥吸着鼻子说:“送餐的时候,餐盒瘪了一个角,客户给了差评,今天白干了。”
王朝阳在外卖小哥旁边蹲了一会儿,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塞到外卖小哥怀里。
外卖小哥不要,两个人推让了几个来回,外卖小哥把一百块钱放在地上,跑走了。
王朝阳蹲在地上,看着那皱巴的一百块钱,突然哭出了声。
何柔忽然说:“他哭的是努力了还一无所有的憋屈,你哭的是不知道怎么活的憋屈,反正都不痛快,不如自己想好了怎么活着痛快,再重新开始。”
媳妇叹口气,拍拍他的头说:“不愿意上班就在家带孩子呗,用不着拿小金库的钱当工资上交,咱不去送外卖,不受那份委屈。”原来媳妇早知道他辞职的事。
媳妇虽然不赞同王朝阳的做法,但还是默认了他这次的选择。
让王朝阳郁闷的还有一点,每次他回父母家,最头疼的就是遇到自己的双胞胎弟弟王朝新。
他和弟弟王朝新恰恰就是对比鲜明的两类人,弟弟是社会适应性很强的人,在体制内的证券公司混得风生水起,不到一年已经从前台做到了后台,最近又要升主管了。
虽然他比王朝阳晚出生几分钟,要叫王朝阳哥,但王朝新和王朝阳一见面,就给他上课,说他死脑筋,融入才是硬道理。
父母看弟弟和王朝阳的眼神都不一样,看王朝新时一脸的骄傲自豪,转到王朝阳这边就成了担忧和一声叹息。
父母知道王朝阳辞职后,从震惊责备发展为无奈,王朝阳低着头,挨了半个月的骂,最后父母还是接受了现实,要不然能怎么办?既然连儿媳妇何柔都接受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最难过的那关是王朝新。
当王朝新得知哥哥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辞了职,训王朝阳,说:“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爸妈为了你的工作操碎了心,他们欠了多少人情?搭了多精力?在辞职这件事上,你处理得太幼稚,你不只辜负了咱爸妈,你要明白,你失去的不仅是一份工作,还失去了经济来源和社会地位。男人要靠社会身份来定位的。”
王朝阳虽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但王朝新说得也没错,他低着头,不想反驳。
“你没有稳定的收入怎么养老婆孩子?你知道现在养一个孩子的成本是多少吗?你就是没有责任感,我嫂子早晚会秋后算账的。”王朝新继续训他。
王朝阳本来觉得自己没问题,可听了王朝新的话,又觉得自己的问题大了去了。王朝新的话让他开始纠结,甚至有些后悔当初的莽撞。
王朝阳不知道的是,王朝新对他“进攻”的原因还有一个,王朝阳的爸妈背着王朝阳,低声下气地找王朝新谈过。
老两口儿对王朝新说:“都是自己的孩子,不能不管,你哥现在没工作,要是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只能用自己的存款和工资补贴他了,帮他维护住一个家,要不然你哥可能会变成妻离子散的老光棍。”
老两口还对王朝新说,“你能力强,爸妈最放心的就是你,要是有合适的工作,帮你哥联系联系,说不定哪天他就想通了。”
一碗水没办法端平,让王朝新的怨气大了不少。
3
辞职事件大白于天下之后,王朝阳彻底不装了,他无所事事地闲着,越来越胖,很快达到了体重的巅峰,有将近二百斤。
不用假装上班后,王朝阳开始负责接送儿子,偶尔烧烧饭。他本着一切从零学起的原则,买了育儿书,关注了一些公众号,认真钻研。
从开始的手忙脚乱到后来的游刃有余;从站在幼儿园外面对妈妈族群的慌张到融入;从和邻居打招呼时心虚地躲闪到坦然自若,王朝阳终于走了出来,他很快适应了当“废物”的生活。
王朝阳发现原来养孩子是件极其麻烦的事。从送儿子上幼儿园时的哭闹,到每天要面对孩子的吃喝拉撒,从隔三差五的生病,到晚睡前的故事,一天下来,一个二百斤的男人被累得散了架。
他终于明白,连身强力壮的男人做一天家务都会觉得累,更何况是柔弱的媳妇。王朝阳没辞职之前,媳妇不但要上班,要带孩子,要买菜煮饭,还要兼顾两边老人的情绪,她是怎么做到的呢?只有真正去做了才知道全职带娃原来比上班还辛苦。
王朝阳的付出何柔自然都看到了,她逐渐接受王朝阳的选择。为了肯定王朝阳的付出,她开始每个月给他发工资,表现好的时候还有礼物和奖金。
自从王朝阳辞职,何柔在职场上便步步高升,不到两年,已经做到了经理,工资比从前涨了不只一倍。从家务和育儿中解脱出来,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夫妻俩很少吵架,关系反而比从前更加和睦了。
有一次,王朝阳在门后听到邻居和何柔聊起他不工作的事,何柔微笑着回怼人家:“谁规定男人不能全职在家?家就是一辆车,谁开车,谁卖票都一样,只要能照常往前走就行。”王朝阳眼睛一热。
半夜醒来,王朝阳看着媳妇恬静的脸,突然觉得娶了这个女人,是活到今天为止,自己做得最正确的事儿。
偶尔两人也会有矛盾。一次何柔加班回家晚,王朝阳端来洗脚水,何柔把脚放进盆里,她半躺的沙发上,对王朝阳抱怨说:“要是你也工作,我也不至于累成狗。”
王朝阳红着脸,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帮何柔试水温。
何柔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赶紧给王朝阳道歉说:“也许有些人真的不适应职场吧。你是有隐形价值的,你以为你上班领工资才叫有责任感,咱家的这些活,你又当保姆,又当育儿师,还要当厨师,这些职业加在一起,你的月收入也过万了吧。”
王朝阳找到台阶赶紧下,他嘟囔着:“你是把我当成男保姆了?”
何柔意识到自己的话伤了王朝阳的自尊心,缓和说:“是你主动上岗的!再说了,男保姆晚上还能免费侍寝。”
王朝阳憨憨一笑,夫妻俩的矛盾也就化解了。
4
舒心的时光似乎过得特别快,一转眼,要过春节了,王朝阳带上媳妇和儿子去父母家过年,自从他辞职后,年夜饭便成了王朝阳的专利,他整整做了15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子。
王朝新领着媳妇女儿过来拜年的时候,菜已经上了桌。吃着王朝阳做的饭,王朝新讽刺哥哥是“新型无业游民”。
何柔替老公发声说:“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哥也没闲着,看这一桌子菜。”
王朝阳仗着有媳妇撑腰,也为自己辩解说:“要不是我不工作,照顾爸妈的活儿谁来?你来?”
王朝新张张嘴,彻底无语。
这就是话里有话了,王朝新在照顾父母上有心病。
过年前,王朝阳的父亲生病住院,王朝阳在医院打地铺,照顾了父亲二十多天,而王朝新以工作忙为由,只去医院看了几趟。
王朝新到了医院,也不问哥哥是不是需要替换,也不问父母的医药费够不够,像客人一样,带点水果,坐一会儿就离开了。
他还当着父亲的面,责怪哥哥说:“咱爸的病就是被你气出来的,你再不工作,咱妈也得被你气进医院。”
所以王朝阳当着父母的面儿怼他,王朝新不敢反驳,他心里有愧。
可王朝新又不甘被怼,换话题说:“一个大男人,整天在家里带娃,成了吃软饭的了。”
“爸爸带出的娃,有男子汉气概,我老婆的事业和收入也节节攀升,最起码,我没有缺席孩子的童年。”看到父母没帮弟弟,王朝阳越来越理直气壮。
王朝新和媳妇工作都忙,他们把孩子甩手扔到媳妇娘家,自然在这事儿上没有发言权,王朝新只能转向父母求援,说:“我们是在为孩子打基础,我哥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王朝新说:“你就没想过,你不工作,让嫂子一个女人工作养家,换谁谁愿意?再说你长期不工作,你儿子会怎么看你?小心你儿子长大了,骂你是没有用的废物。”
“我怎么废物了?我每天六点钟起床,去买菜做早餐,然后送孩子上学,再跑到咱爸咱妈家每天给他们测血压和血糖,你也知道他们身体不好,每天要吃七八样药,遇到老两口儿心情不好,我还要哄着捧着。”
一提到照顾父母的话题,王朝新就闪躲,正好看到王朝阳的儿子举着大鸡腿啃,抿着大可乐,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傻笑,自己的女儿则坐在一边安静地弹着钢琴,便说:“你看你儿子就知道吃,你再看我闺女。”
王朝阳就看不上弟弟这一点,觉得他活得特别功利,王朝新与王朝阳形成鲜明对比的也是这一点,王朝新不仅有一份在体制内的工作,前年还在外面办了个小印刷厂,每天早出晚归。王朝新两口子也给女儿报了很多补习班,想把女儿培养成学霸。
“把孩子培养成学习机器就是成功?你看看你闺女,自从进门后露过笑脸吗?”王朝阳对王朝新说。
王朝新的媳妇看火药味越来越浓,用胳膊碰碰自己的老公,让他少说两句。
这些年来,王朝阳父母的天平也开始移向王朝阳,他们私下里还是觉得虽然大儿子不工作,但是比小儿子“有用”。小儿子是优秀,可优秀不能当饭吃,更不代替照顾和陪伴,孝顺父母还得落在实处。老两口招呼着让大家多吃菜,说一会儿春晚要开始了。
王朝新察觉到家里人态度的变化,闭上嘴,闷头吃菜,王朝阳算是暗赢了一盘。他乐呵呵地又去厨房拌了一盘王朝新最爱吃的皮蛋豆腐,放到他面前,王朝新夹了一口,放在嘴里,说了一句:“蒜放多了。”两兄弟算是和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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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两年,王朝阳还发现男主内女主外之后,家没有婆媳矛盾了。
以前母亲瞧不上何柔,说她各方面条件都不好,高攀了王朝阳。自从王朝阳辞职后,母亲对何柔的态度好了很多,每次吃饭的时候,她总是特意把何柔爱吃的红烧排骨摆在她面前。
老妈私下和王朝阳说:“你小子吃软饭,靠老婆养,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带娃,太窝囊,我怎么好意思再为难儿媳妇,我还看得天天看她脸色,就怕她哪天一脚把你蹬了。”
王朝阳笑笑,没说什么。
其实王朝阳的生活并不是别人想的那样无所事事。他过得很充实,自从儿子上小学后,他开始忙着养鱼、看书、写小说。
他以之前的乐队为背景,写了一部30万字的小说,用来纪念自己的青春,他从没想过投稿,因为他觉得,这是为逝去的伙伴写的,不是非要出版。
但这事儿被王朝新知道了,他看王朝阳喜欢写小说,便和何柔商量着复制了王朝阳的小说,然后特意联系了一家出版社,打算偷偷把王朝阳的作品拿去自费出版,他希望让哥哥燃起对人生的追求。可惜王朝阳的小说被出版社婉拒了,理由是“里面有些言论不符合主流价值观”。
王朝新把这事告诉了王朝阳,然后评价道:“看看,脱离社会的人,写出的东西不能被认可。”
2023年末,要开同学会了,王朝阳不想去,何柔怕他太自闭,劝他去应酬一下。
王朝阳穿了一身休闲装去参加了同学会,他坐在角落里,听男同学吹牛,听女同学炫夫,从前一起办乐队的几个朋友,在程励去世后逐渐疏远了,如今,他们的肚子也和王朝阳一样蓬勃向上,王朝阳仿佛又回到辞职前的过敏状态,浑身不自在。吃完饭后的活动项目是歌厅,王朝阳找了个理由没有去。
走在回家的路上,王朝阳一直在想:也许自己真的和社会脱了节,也许是社恐了,他不喜欢这种油腻的气氛。王朝阳也不理解,女人都能像男人一样去奋斗,男人为什么不能当全职主夫为家付出呢?我宅在家就是吃软饭?男女为啥不能换位?
既然得不到社会认同,王朝阳开始了我行我素,他觉得别人都不懂他,不如去大自然找伴儿。
王朝阳迷上了苔藓造景,小试了几次,一直没挣到什么钱,他自封为没什么用的爱好,但他熟知所有的苔藓种类。他还因此结识了很多“无用的爱好小组”同盟,他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追求“有钱”“有用”,他觉得“人生不是拿来用的”,他追求庄子的精神自由。
王朝阳的儿子也很胖,并且和他性格很像,王朝阳带着儿子看乌龟能看一下午,他和儿子一起下象棋,儿子成绩一般,但棋艺高超,很有天分。
弟弟王朝新知道后,自掏腰包给王朝阳的儿子报名了象棋比赛,第一次就拿了奖。对此,王朝阳非但不感激,还和弟弟闹过,他觉得,为什么人生要通过输赢来定义价值,“我儿子象棋有天分,我知道,不用你们定义,不用通过一次次比赛、拿奖去定义他的价值,把他培养成功利的牺牲品。”
王朝新觉得,哥哥在“非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样不识时务,儿子再这么被他养,就要养废了,家也要完蛋了。王朝新说:“社会上是卷,但卷有卷的道理,卷才能筛选出人才和废物。你需要契机,主动踏出那一步,重新回归社会。”
王朝阳却觉得各有各的赛道,不想被钉在流水线上,精神层面的可持续生存才是硬道理。
……
6
最近,王朝阳又迷上了上夜校,像一种自选人生,不再有上进的焦虑和厌倦,他喜欢什么课程,就选择什么样的课程。他说:“生活是我的,我愿意活成一只蛆,还是一匹马,松弛感说了算。没有奋斗,也没有内卷一说,我只是在过着自己的人生。”
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理解王朝阳的,王朝阳的姥姥住在农村,他每次去看姥姥,老人家就给他杀自家养的土鸡,杀之前还抚摸着鸡翅膀说:“小鸡小鸡你别怪,你是人间一道菜。”
有一次,王朝阳突然对姥姥说:“姥儿,我一直不上班,是不是有病?”
姥姥停了两拍,突然坚定地说,“不愿意去就不去,姥姥养着你,你看姥姥养了那么多只鸡呢,饿不死你。”说完,老人家还从怀里掏出一沓毛票塞到王朝阳手里。
王朝阳的眼圈瞬间红了。
到2024年为止,王朝阳不工作已经快五年了,他每天送完孩子,会骑车去海边,一坐就是很久,王朝阳觉得,他不是没有创造价值,他甚至觉得活成个社会闲散人员,活成个废物,也没什么问题。
时代给予我们的标尺和规定,无法直接决定人生的进步与落后,优秀与糟糕是不足以定位人生的。也许人活着的真正意义就是自我认同,如果缺失了这一点,哪怕赚再多的钱,有再高的学历,事业再风光,我们也不完整的,是残缺的。
“废物”也许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废物,只是放错了地方的宝贝。毕竟每个人都在通过生活的缝隙,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题图 | 图片来自《主夫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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