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大观园女子以才排名,宝钗稳居第一,黛玉最多排第五

浮生漫读人生长 2025-02-07 09:24:36

读红楼最有意思的一个地方,就是作者设定的“假作真时真亦假”。你以为你一眼就看到了真相,其实很有可能是被假象蒙蔽;你以为你轻易就看穿了某种假象,也许那正是作者想要表达的真相。

然而,作者大量描写的正是假象,就连故事发生地贾府,都是作者刻意营造的一个假府。

所以,如何从假象中找出真相,是读红楼的一大趣味。

关于林黛玉之才,作者在判词中给了定评:“堪怜咏絮才。”于是读者们便以为,虽然大观园不乏才女,但要论才高,谁也比不过林黛玉。

这就是被作者的假象给蒙蔽了。

注意作者写的是“咏絮才”,对标的是七岁就能写出咏絮诗的谢道蕴。

这有区别吗?

当然有!

这只能说明,林黛玉天赋极高,是个极聪明的人。用元春的话来说,就是“有捷才”,反应快,能出口成章。

但这种先天的捷才,就像《伤仲永》里写的那样,容易因后天的不思进取而磨灭。

所以,林黛玉的才,主要用于伤春悲秋,最终的结果是自伤,身心都受到了伤害,既让生理上难受,又让心情上难以愉悦。

其实,要论才学,林黛玉还真算不上有多高。如果让大观园的女子以才排名,林黛玉最多排第五。从高到低的顺序分别是:薛宝钗、史湘云、贾探春、王熙凤、林黛玉。这还是不算槛外人妙玉,以及邢岫烟、薛宝琴等匆匆过客的情况下。

也就是说,黛玉之才,仅仅只能排在迎春和惜春前面。

高居榜首的是当之无愧的薛宝钗。

她凭什么?凭她不仅有黛玉一样的天赋捷才,出口成章,还能在成长中将才华与生活实践结合起来。最重要的是,她运用才华,达到了悦己愉人的目的。

悦己愉人,是一种极难达到的境界,就是在一件事上,既能让自己愉悦,也能使别人愉悦。

世人要么委屈自己迁就他人,要么只顾自己枉顾他人,很难做到各取所需还能都感受良好。

如何做到两全呢?宝钗给我们做了非常好的示范:针对不同层次的人,有不同的处理办法。

比如经常被人拿来做反面解读的两件事:生日点戏和办螃蟹宴。

贾母出资为宝玉办生日宴,重头节目当然是看戏。点戏就如点菜,众口难调,很难做到同一部戏大家都喜欢,尤其是有着重重代沟的隔辈人。

那些诟病宝钗讨好贾母的人,恰恰是因为太过自我自私,才会产生内心的投射:我的生日我做主,当然应该选我喜欢的。管你们爱不爱看,都得陪着我看完。

那么,宝钗选择贾母爱看的热闹戏,是不是刻意讨好贾母呢?

当然不是啊,尊老爱幼是美德,何况是在极讲孝道的贾府,人人都在为让贾母开心而努力。

这才是一个正常人的表现。

比如你家三代同堂,爷爷奶奶年纪大了牙口不好,爱吃软话,但你却喜欢饭煮得硬一点,那么你煮饭时是只考虑自己的喜好,还是照顾爷爷妈妈的牙口呢?

当然,如果有两全的办法更好,不嫌麻烦的话,可以煮两锅,一锅硬一锅软。

宝钗自有更高妙的两全法:热闹的外壳用来取悦贾母,美妙的内核留给自己享受。

但并非人人都能感受到美妙的内核,比如宝玉就是在宝钗提醒下才发现的。

这就是宝钗的才华带给她的审美:拥有独特的发现美的眼睛。

才华,不仅体现在能写会创作,也体现在有审美情操会欣赏。甚至很多时候,会欣赏比会创作更重要。因为大千世界,美无处不在,而且有各种各样的美,远比我们自己创作美来得更简单轻松。

正是因为有着深邃的审美,宝钗这种看似迁就贾母的点戏行为,一点都不委屈自己。她并没有把自己的愉悦让渡出去,而是让彼此都能享受到美的趣味。

这是面对年龄和辈分高出自己许多的贾母,而且彼此没多少共同语言。宝钗所采取的方式就是各取所需,而且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宝玉提出的质疑,代表的正是外界的质疑,但她能跟宝玉解释,能跟所有人解释吗?

再看螃蟹宴,因为面对的人是湘云,方式又不一样了。

湘云是同辈人,而且比自己小,在她面前自己是姐姐。所以,在帮助湘云办答谢宴时,她采取的是推心置腹的方式:先把问题摆出来,聊透了达成共识再开干。

我们来看她极有层次地做法:

先是指出湘云嘴快,说出来的话很难兑现。回请的话,说说容易,但要落到实处,以湘云的境况来说,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是空顶着侯府千金的名声,实际上手头非常紧,根本拿不出钱来办这一顿小小的宴会。

然后提出解决办法:正值吃螃蟹的时刻,自家当铺里的伙计送来了肥蟹,现成的食材。而贾母等人又很喜欢吃螃蟹,如果办一场螃蟹宴,实在是送礼送到了人家的心趴上。

最后以诚意让湘云不要多心:

“我是一片真心为你的话。你千万别多心,想着我小看了你,咱们两个就白好了。”

这又是一句极重要且极容易被读者忽视的话。

人与人之间交往,很容易因高低贵贱贫富的差距而无法真正交心,尤其是处于下位的那一个,最容易玻璃心:你如此大包大揽,是认为我没钱没本事干不好吗?

宝钗能如此坦诚地说出来,正是因为二人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不应该再生嫌隙,否则就是“白好了”。

问题得到了完美解决,这顿螃蟹宴成为了大观园一件众乐乐的盛事。

这便是宝钗才华的体现:虑事周全,处事周到,结果是“全大体”,皆大欢喜。

当然,要说才华,不得不提诗才,毕竟作诗是大观园一大雅事。

但论出口成章,宝钗也不遑多让,总是能信手拈来,其知识面的广度和深度,以及元春所说的“捷才”,远在以才著称的黛玉之上。

所以,以才华排名,宝钗当之无愧排第一。

接下来,排第二位的,当属史湘云。

首先是诗才,两首海棠诗,可谓一鸣惊人:

众人看一句,惊讶一句,看到了,赞到了,都说:“这个不枉作了海棠诗,真该要起海棠社了。”

这便是作者一个不易被察觉的写作风格:他真正要赞赏的人和事,往往并不会浓墨重彩地做铺垫。

关于读书,他重点写过黛玉出自书香世家,提过一笔宝钗,“当日有他父亲在日,酷爱此女,令其读书识字,较之乃兄竟高过十倍”,还写过贾府的女孩子都上过学。

但对于湘云,却只字未提*,她出场时被伶牙俐齿的黛玉怼得无招架之力,也说明她没啥口才。

这极容易让读者以为她的才华不过尔尔。

然而,两首海棠诗,却惊艳了所有人。

可见她在诗才上,并不逊色于钗黛。

当然,她真正的才华,并不体现在写诗上,而是自我疗愈上。

她是和黛玉一样的孤女,虽然不缺衣食,却也严重缺爱。作为当家主母的婶婶,更多地考虑她作为侯府千金的面子,实质上的关爱并不多。

这一点,和贾母十分相似。

但湘云自有一颗向阳的心,并没有像黛玉一样沉浸在自苦自怜里不可自拔,而是努力让自己走出来。

表面看,湘云爱热闹,十分向往贾府的热闹。然而,细读才发现,爱热闹的她,却选择和最不爱凑热闹的宝钗住在一起。

宝钗的特点是“冷”,这是热闹的克星,真正爱热闹的人,是不愿意和冷面人相处的。

可见湘云爱热闹只是假象,她真正向往的是内心的慰藉,而不是表象的繁华。

她有一颗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心,需要找到一处港湾。

能透过贾府繁华的表象,精准找到宝钗这个导师般的姐姐,让自己走出孤苦,正是湘云极为难得的才华。

接下来,排第三位的,是贾探春。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意识到一个奇怪的现象:大观园成立诗社,居然不是由宝玉或黛玉提出的,而是由探春想到并创立的。

探春是贾府极少数的务实者之一,却也心系办诗社这样的雅事,不奇怪吗?

而且,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人,虽说在三春里她的诗才最突出,但在钗黛面前写诗,却属于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这不奇怪吗?

对此,我专文写过,结论是:探春办诗社,不是为了自己写诗出风头,而是希望能以诗社的方式把姐妹们聚在一起,多一点感情上的联络,享受普通人家的亲情。

这正是探春能排第三的原因:她有着关爱和庇护家人的使命感。

她并没有把这种使命感停留在想法上,而是行动派,想到了马上行动起来。

所以,她不但创办了诗社,还在有机会当家之时,干起了除弊兴利的改革大事。

有一句非常励志的名言: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整个地球。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只是一句口号。但对于探春来说,这就是她的写照。

给她一个支点,她的才华便像黎明前的启明星,闪烁着光芒。

更难得的是,身为庶女,而且有一个赵姨娘这样的妈,她却活成了比才能出众的男人更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虽然她没有宝钗黛玉那样的诗才,但她的才华用来写方案,却是相当出色的。

在这一点上,大观园里唯一能胜过她的只有宝钗,其他人都望尘莫及。

所以,探春排第三,也是当之无愧的。屈居湘云之后,是因为湘云内心有黑洞需要填补,想要做到更难。

排第四位的,是王熙凤。

王熙凤凭什么排在黛玉面前?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有什么才华?

别忘了,第五十回的“芦雪庵争联即景诗”,她的“一夜北风紧”,可谓神句。

要论才思敏捷,阿凤一点都不亚于黛玉,只不过她没上过学,没有林家那样的书香浸润,所以身上缺少书卷气。

但这并不妨碍她拥有杰出的才华。

因为受宝黛爱情论的影响,一直以来,广大读者以为红楼是爱情小说,黛玉是红楼的第一女主。

其实,红楼既不是爱情小说,黛玉也并非第一女主。真正的第一女主是王熙凤,她是作者塑造的最成功的女性形象。

王熙凤这个人物形象的成功,主要是她的两面性:既是妒性十足、心狠手辣的毒妇,又是为了家族呕心沥血的当家人。她一边用克扣月银和放贷的方式索取,一边却又为了维持家族的体面无偿付出。

她的才华,主要体现在当家上。她当家的这几年,正是宝玉黛玉过得最惬意的时光。

宝黛在享受岁月静好的时候,王熙凤却在负重前行。

无论她干的那些坏事有多让人生恨,但我们也不能抹杀她在当家上的贡献,功过要分开来论。

最后再来说说林黛玉,论才华,她最多排第五,差一点就要被李纨挤下去。

为什么呢?

首先要肯定她出口成章的捷才,这种天赋的聪颖,全书只有宝钗和阿凤能与她比肩。

但是,她的捷才,要么自伤,要么用来伤人。

可以说,她是在用生命创作,但创作成果却是用来伤害人的,包括自我伤害。

比如一直以来被读者们吹捧的《葬花词》,就是用血泪创作出来的。对于体弱多病的她来说,这次创作过程带来的伤害,不亚于生一场大病。

除了《五美吟》,黛玉的所有作品,无不是伤春悲秋自怨自艾自悲自怜,其境界和格局非常之低。

也正是因为有了《五美吟》,才让黛玉没有被李纨挤到第五名。

也就是说,后期的黛玉,因为把眼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开始通过怀古而放眼天下女性,格局和境界都有所提升,才使得她的才华开始放射出光芒来。

所谓才华,指的就是才学外露,如华彩般引人注目,核心是才华被欣赏甚至崇拜。

相信没有人愿意让黛玉不断用生命创作,不断因创作而伤身短命,除非心理不正常的人。

所以,黛玉用生命创作,并不能让人欣赏她的才华,只会令人怜惜和疼爱她的病弱。

但这已经不能算是才华了,而是自悲自苦的工具。

所以,把具备“咏絮才”的黛玉排在第五位,一点都不冤。

不是会写诗就叫有才华,真正的才华是:贫则独善其身,做最好的自己;达则兼济天下,帮助别人做最好的自己。

连自己都活不好的黛玉,何才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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