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国姓爷厉害,事实上国姓爷时代的明郑军队不只是西方殖民者的克星同时也给南明政权的主要敌人大清王朝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清军绿营兵。
郑成功的南明水师给清廷造成了多大的压力呢?当明军舰队袭来时,很多清军炮台的绿营守军甚至直接不战而逃。正如清廷的吏部尚书韩岱在顺治十二年所说的“今经督、抚及各大员献计补铸,但无奈炮小,贼于船上,不能杀之。故贼进犯之时,唯闻炮声如雷,未闻歼贼如摧枯拉朽。应多加红夷大炮,设置战台之上,贼船靠近,共同开火。切勿闻风而逃,又将锐器奉贼”这一段读起来其实颇为喜感,我给翻译一下:
康熙年间的清军绿营兵。
炮台上的炮太小射程不够,这就导致清军炮台即使是先开火也不能打中南明战船。而后这位吏部尚书又说,炮台上要多放打得远的红夷大炮,各炮台要等明军战船靠近的时候一起开火,千万不要再不战而逃把炮送给明军了,也就是说清军在此之前经常性地在明军战船袭来之时不战而逃,把炮台上的大炮丢给明军。清廷两江总督马鸣佩说“惟欲破海逆,水上胜负非同陆路,须用红夷大炮,其射程远,威力大,炸敌如泥,船当即可碎也。先前大军存于江宁之红夷炮,仅备守江之用,该臣曾议铸造红夷炮,今因铜斤短缺,一时确实难于筹集齐备”。
国家博物馆收藏景泰四年明代青铜火铳。
要想在海战中击败郑军,唯一的方法就是用红夷大炮,但是南京的红夷大炮还要留着守长江航道用,其他地方又是缺少铸造大炮所应用的铜料,最后还是从广东调了40门红夷大炮分布在浙江沿海等地。所以说此时清廷在浙江沿海地区的防御特点就是人少,炮又小又少,士兵的士气还低,而包括由张名振所统帅的鲁监国旧部在内的南明水师却是船多炮利,如当时人记录张名振部水师进入黄浦江“我于此时即奔到北城上镇武台,向东望去,只见先有多人挤排在城垛上,忽听海舡上炮响一声,看者滚下来。望见浦内一派通红,因舡上布篷俱用檞皮染红者,自东北而来,往南而去。又见天妃宫前火起,因王总镇掌提督印,他到吴淞去,留大座船在浦边,海舡上看见,射火箭来烧也。又见提标兵四五百名,傍天妃宫扎营,前有大旗八面,一字摆开,大旗后有七八十面小旗,每小旗后鱼贯十兵,各依队伍扎住,听舡上一炮起,俱蹲倒在地”。
明代铁盔。
明军步兵。
而清朝的海防水师不仅缺炮,而且还缺乏战船,比如李际遇称“本朝定鼎之初,战船均为贼所有,各地要汎无船防守。前该臣为巡按之时,眼见贼船直抵宁波城下,而我竟无一堵截之船,此乃浙江之大隐患也”其又称:浙闽总督陈锦在职时浙江共造水艍船115艘,后来因为风浪损失以及调往福建和郑军作战到此时仅剩下57艘,再加上一些被俘的南明战船以及一部分南明军队降清时所携带的战船,浙江此时的战船总数是131艘,不及额定船只数量的十分之二,除了战船的数量不够,清军水兵的数量也不够。
明军步兵。
李际遇称浙江钱塘,宁波,台州,温州这四个地方的清军水师士兵数量只有8400人,是明代旧额的三分之一“今新定额内,仅于钱塘、宁、台、温四处设水兵八千四百名,为旧额之三分之一。嘉兴府之洋山、衢山乃江浙之门户,距乍浦、梁庄甚近,地位重要,因未设一兵一船,逆贼张帆可随意来往于江浙之间。前任大臣并非不知船少兵弱,乃因无从筹措军饷。今张名振、阮四等纠集一处,其势渐张,每次行动船皆近千艘。于江南可随意蹂躏吴淞、京口,于浙江则可窥犯松、海、滋、乍。屡报兵微将寡,皇上早已明鉴”。
身穿铁扎甲的明军。
清军岸防兵力也颇为窘迫,如清朝兵部尚书孙廷铨在顺治十三年所说“杭、嘉、宁、绍、台、温六府皆滨大海,其各处额定官兵不足旧额十之二三。濒海卫、所 共 三十八城,自我朝定鼎以来,未设一兵,惟交付各地协守副将兼守。因派定海镇标下兵丁四面分守,每城不过数十人,重要卫、所亦不过百余人。此外,海口、铺寨、村庄各处隘要不可胜数,或设十余人,或五六人,徒有虚名。更甚者,乃有一人不设者,倘贼率众来犯,徒溃败耳”杭州、嘉兴、宁波、绍兴、台州、温州这六座府城能掌控的兵力只有额定军力的十分之二三根本无力抵挡郑军登陆。
身穿明甲的明军。
而郑军舰队是个什么规模?舟山清军溃兵说“自议和后,贼船至舟山、道头停泊者,共二千余只,自道头至朱山门延续十余里,横水洋停泊贼船七八十只,又闻金塘湾另泊贼船千余只,专截定关等地援兵。南来船只,白舟山直至崇明,或二三十只,或四五十只,连绵不绝,泊于海上,不可胜数。而白沙贼巢,尚有新造大型水艍六七百艘,船上皆载有家眷,其沿岸亦有住房”这里称明军水师所使用的新造水艍战船就有六七百艘,是浙江一省清军战船数量的七倍。对于清朝来说,这就很难受了。
明代铁盔。
清军水师不仅船少,而且战斗力低比如崇武海战“陈锦杀败,金衢马等来援,亦被杀退,漳围未改,遂集舟师数百只来犯中左,攻吾所必救,以改漳围。藩令一镇陈辉为总督,率右军闽安侯、后军周崔之、左军辅明侯、前镇阮骏、后镇施举等水师百余号往迎之,遇敌于崇武。时虏舟据上流,顺风冲下,我师少却。至流退风转,陈辉挥令冲犁。周瑞同施举二坐驾扬帆冲入虏阵奋击,虏不敢当。继而各船涌进协击,虏遂披靡退走。虏由崇武登岸而逃,夺其大船十余只而回”浙江方面的水师和福建水师一起攻击郑军结果落了一个“我兵将之不尽逃、舟舰之不尽焚者,幸也”这话什么意思呢?意思就是大清水师的水兵没有跑光,战船没有被郑军在战场上烧光,那真就是很幸运了。
明代铁盔。
要知道清军这场战斗的主力还不是刻板印象之中的那种不善水战的北方军队,而是浙江水师以及和明郑军水师同出一系的福建水师。
荷兰人笔下的郑成功军队。
吏部尚书韩岱说“东起杭、嘉,西至苏、松、常、镇、淮、扬等地之州县,远者距海百余里,近者不过数十里。此等地方,商户密集,地方殷实。贼掠一县,可得数月之饷。江南乃皇上财赋所出之地,粮盐船只均来往于此。江南安则天下谧,江南危则天下殆。不待臣言,皇上自有鸿漠”也就是说这些缺乏水师力量保护的地区正好是清朝最重要的财赋之地。毕竟在晚唐之后,古代中国的经济中心开始向南转移,到南宋时期长江以南的经济发展水平越来越高,最终成为南宋以后各朝的中央政府的重要收入来源,到清朝也不例外。
上海博物馆(东馆)收藏的清代银锭。
上海博物馆(东馆)收藏的清代银锭。
更何况北方经过崇祯年间的战乱,生产力遭到巨大的破坏,也就是说清廷如果想维持对南明的战争,那就必须倚仗江南地区的财赋,毕竟你得发军饷啊,你得购置器械和粮草啊。以此观之,在整个反清复明的战局中,以福建战场为主战场的东南战场的重要性不会低于湖广和四川战场,因为郑军水师可以直接威胁清廷的财赋之地,而清朝的统治也并非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