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5月18日,沔阳县刑场,风沙扑面,气氛凝滞。
两辆卡车驶入,九名囚犯被拖下车,捆上刑柱。
他们面色煞白,瑟瑟发抖。唯独第九个,魁梧挺立,双目如炬,毫无惧色。背后的木牌赫然写着:大汉奸。
监斩官令下,枪声震天。
就在此刻,一辆吉普车狂飙而来,卷起尘土。车门甩开,一名警察冲出,高喊:“枪下留人!”他手里攥着一纸电报,字迹清晰:速送黄标同志回省。
黄标,就是那个九死一生的“汉奸”。然而,他真的是吗?
传奇式人物抗战时期,李先念率领的五师在日伪军的重重围剿下,竟然顽强存续,甚至发展壮大。
这支拥有六万正规军、三十万民兵的庞大武装,是如何在十五万日军和八万伪军的合围下求生的?
答案,藏在一个名叫黄标的人身上。

这个名字,在荆沔一带,曾是风云人物的代名词。他的身份,复杂到令人瞠目。
他在白道上,是洪帮龙头、金华寨主,人称“仁义大哥”,手下势力盘根错节;
他在黄道上,是同善社坛主、玄灵宫主事,精通江湖规则;
他在伪政府,是沔阳县保安大队长、清剿大队长、自警团团长,看似效忠汪伪政权;
而在革命队伍里,他曾是红军连长、新四军副指挥长,更是隐藏在敌营中的抗战谍报高手。
黄标,1895年生,家境贫寒,排行老四。他自幼目睹世道不公,性格刚烈,行事果断。不满贫富悬殊,不惧强权压迫,打抱不平成了他的本能反应。
1925年,工农红军路经洪湖,他毫不犹豫地投身其中,与田天二、丁耙头等人一同加入革命,并在当年冬天正式成为共产党员。此后,他历任排长、连长、沔阳县苏维埃互经会主席、洪湖地区修械所长、湘鄂西海关登记处主任等职。

1932年,他在战斗中被国民党第十军徐源泉部俘获。他咬紧牙关,坚称自己只是普通战士,敌军无从深究,最终将他转交地方保安团羁押。
若非当地士绅袁长发、余海清等人出面担保,他恐怕难逃厄运。脱险后,他却与组织失联,陷入彷徨与迷茫。
正当他进退两难时,表亲陈大安——县水上警察局局长,邀请他做侦缉员。
他虽不情愿,却也无更好的选择,暂且接受。这一做,就是几个月。
后来,他又转行粮食贸易,在新堤、芦恒泰粮行做生意,表面上不过是个跑业务的商人,实则继续寻找革命组织的踪迹。
1935年春,一次意外的相逢,改变了黄标的命运。
中共天汉地委联络员葛聘山悄然出现,在谨慎甄别后,终于确认他的身份。漂泊数年的黄标,终于找回了组织。
一年后,党组织交给他一项特殊任务:利用他的江湖身份,接手濒临倒闭的峰口大桥头王草星茶馆,建立一个秘密联络点。

黄标拿着组织拨来的经费,将茶馆改头换面,取名馨香茶楼。
茶楼开业后,黄标不动声色,以合法身份做掩护,暗地里运筹帷幄。
他广结江湖豪杰,礼遇四方宾客,凭借多年打下的关系网,让这间不起眼的小店迅速成为当地最热闹的场所。
过往的客人中,既有商贾走卒,也有官府要员,还有一些陌生面孔。
黄标一一接待,谈天论地,察言观色,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捕捉重要信息,为党组织提供了大量关键情报。
随着茶楼名声渐起,财源滚滚而来,黄标将盈利部分暗中转交组织,成为游击队和地下工作者的重要经济支援。
幕后的功臣1943年,华中抗战进入最艰难的时期。
新四军缺衣少食,士兵们衣衫褴褛,冬天靠夹衣塞芦花御寒,甚至被讥讽为“花子队”。
军饷枯竭,给养短缺,战士们饥寒交迫。

在生死存亡的关头,党组织决定让黄标“打入敌营”,潜伏于日伪政权内部,为抗战寻找新的生机。
接到任务后,黄标开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潜伏行动。
他先是渗透进黑社会汉流(洪帮的一支),凭借胆识与手腕,迅速坐上金华寨寨主的位置,成为一呼百应的江湖大佬。
随后,他潜入影响力极大的道门 同善社”,一路爬升,担任坛主,掌控“玄灵宫”,。
他顺势进入沔阳县峰口维持会,步步为营,稳扎稳打,最终成为伪政权的核心人物——保安大队长、清剿大队长、自警团团长。
这意味着,他名义上成了抗日势力的敌人,成了所有人眼中的“汉奸”。
一夜之间,黄标成了“卖国贼”。
他的名字在乡里成了耻辱的象征,村民见到他,避之不及,唾骂连连。

他的母亲听闻后,勃然大怒,对儿媳恨恨说道:“家门不幸,出了个上辱祖宗、下害子孙的国贼!我不认他,也希望你不要再理他。”
十里八乡的人,指着他的背影,骂得痛快淋漓。但真正痛苦的,是他的家人。
最受折磨的,是他的儿子。
仅十岁的孩子,在同学面前低着头,不敢说话,活在耻辱和鄙夷之中。他不再喊一声“父亲”,哪怕同桌吃饭,也如陌路人般冷漠。
那个曾经慈祥的父亲,成了他人生里最沉重的阴影。
然而,黄标沉默着,忍受着,承受着一切恶名。
成为伪职官员后,黄标的行动空间大大增加。他掌握了伪军上千人、千余支枪,以及新四军急需的军事物资情报。
借着职务之便,他四处打探日军调度,搜集军火信息,冒着生命危险,多次秘密营救新四军战士,将他们从鬼门关拉回来。

不仅如此,他想方设法将军需物资输送到边区,偷偷提供枪支、弹药、药品,为新四军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最终,他为新四军夺得了一个生存基地——小港,成为华中抗战的关键转折点之一。
小港是洪湖出口,连接荆沙,通向长江,距离峰口不过数十里。
浩荡的洪湖在此收窄,形成一条蜿蜒的内荆河。原本,这条水道不过是地方商旅往来的次要航道,谈不上显赫。
然而,自日军占领南部,中国的主航道频遭轰炸,长江商旅纷纷避险,改走此路。
于是,内荆河一夜之间变成了黄金水道,成为四川土特产、汉口军需物资、枪支弹药的必经之路。
而扼守小港,便等于掌控了这条财源滚滚的生命线。谁能夺得小港,谁便能决定战争的输赢、生存的去留。
黄标想要拿下小港,并非易事。

当时,小港的守军是日军部队,沿途芦苇荡中,几十股土匪游荡劫掠。更棘手的是,伪军中竟还有假冒 “新四军收税部队”的武装,专门拦截商旅,横征暴敛。
黄标看清局势,决定各个击破。
他先是以“剿匪”为名,歼灭沿途土匪,扫清第一道障碍。随后,他“将错就错”,假借“围剿新四军”之名,镇压了那些打着抗日旗号行骗的伪军。
至此,沿途骚扰已除,接下来,就是对付日军了。
他率先截杀了运送给养的小港日军补给船,断绝日军粮道。同时,掐断日军电话线,逼得驻守部队几天之内食无盐、锅无米,仅靠信鸽与外界联系。
日军军心浮动,士兵叫苦不迭。
局势失控,日军司令不得不让步。小港的守军最终撤离,黄标顺势入驻,掌控了这条黄金航道。
夺得小港后,黄标立即在沙口至小港的百里水道设立纪律严明的税卡和护船队。他制定规则,过往商船需缴税,税后由他派兵护送,确保安全。
商旅见税收合理,护航有力,反倒愿意走这条路。航运量日益增长,税收随之暴涨,收上来的全是黄金、银元等硬通货。

黄标在小港驻守前,每月只能偷偷向新四军提供800银元。驻守后,税款激增,每月多达20万银元!
巨额税款,直接养活了整个新四军五师。
为了安全转运资金,新四军专门成立了“提税排”,后来人手不够,发展成“提税营”。
每到深夜,成群的驮马驮着一袋袋黄金、银洋,在夜色掩护下,向新四军五师源源不断地输送。
这笔庞大的资金,成为新四军发展壮大的经济命脉,确保了抗战力量的持续运作。
隐秘战线的孤勇者黄标的贡献,远不止小港的税款。
在秘密筹款的同时,他利用自己掌控的日军补给船队,暗中为新四军输送食盐、药品、武器、宣传用品,无一不是战场急需的资源。
他精心打造了一支隐秘船队,让大量物资在日伪军眼皮底下畅通无阻。
为了掩护行动,他在汉口大夹街设立商行,亲自往返汉口,采购物资,再伪装成普通货船,顺流送往新四军。
这是一场与敌人周旋的生死博弈,稍有不慎,就是满船沉江。
1945年,抗战胜利,黄标率部归队,带去400余名伪军,并献上满满20余船军火。
这一刻,他终于摆脱伪装,重新回到战友们的队伍。

军分区司令员李人林代表李先念,对他的归队表示欢迎,并宣读了新五师副政委陈少敏发来的贺电,正式任命他为襄南军分区汉沔指挥部副指挥长(副师级)。
那一天,汉沔政务委员会主席陈秀山满眼泪光,当众宣布:“黄标不是汉奸,他是共产党员,是我们家里的一根大梁!他忍辱负重,战斗在敌人的心脏,立下了汗马功劳!”
抗战结束后,内战爆发。
蒋介石调集重兵围剿新四军五师,战火重燃。
黄标再度投入战斗,在一次激战中身负重伤。
部队派两名警卫员保护他,隐蔽待援,谁知,这两人竟临阵叛逃,黄标独自一人,伤口未愈,流落在湘鄂边境。
他不敢回家,也无法回队,只能身披袈裟,四处化缘,苦等战友归来。
湖南益阳、湖北汉川,他在寺庙间辗转漂泊,时间一晃,就是四年。
1949年5月,湖北解放,黄标终急忙前往武汉,投奔老战友。
他被安排进入武汉市公安局,任政保处情报站站长。
然而,由于离队多年,他的党籍尚未恢复。尽管如此,他仍凭借丰富的谍报经验,连续侦破两起特务案件,受到高度嘉奖。

后来,敌特分子和汉奸十分猖獗,沔阳县政府在清算旧政权人物时,误将黄标列入枪决名单。
因为他的秘密身份,无人知晓,他的过往功绩知道的人很少,并且此时党籍尚未恢复。
武汉市公安局长朱涤新得知后,立即上报省公安厅。厅长陈一新当机立断,以“需要黄标破案”为由,将他从枪口下救出。
可惜的是,黄标仍被判刑,1953年黄标在狱中因病去世。
就这样,一代隐秘战线的功臣,在沉默中陨落。
这段误会直到1979年,才得以正式澄清。
2014年8月3日,黄标被正式安葬于湘鄂西苏区革命烈士陵园。
他终于回到了属于他的战友身边,回到了他曾浴血奋战的土地上。
参考资料:传奇人物黄标抗日史实 黄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