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兄当官踏山河》
作者:池米唐

简介:
工科大佬唐一璇穿越了,成为代兄上任的清川县新县令。
为了活命,她绞尽脑汁挖空存货。
搞水利,起高楼,修水泥路,建造城池。
唐一璇弱冠之年,上至高门贵女,下至小家碧玉,都想着嫁她。
唐一璇:天寿哦,我给不了你们性福。
为了挡桃花,她广纳学子,开办男女皆可读的新式学堂,传达一个思想:谈恋爱,不如搞基建!
唐一璇带领全县百姓开荒养殖,发展生态旅游,将清川县乃至整个北地,打造成人人都想抢的兵家必争之地。
一时谣言四起,得唐大人可安天下。
北苍王,一个十三岁带兵的少年英雄。
人人怕他、惧他、又仰慕他,崇拜他。
唯独唐一璇,坑他银子,挖他墙角,唆使他造反……
不小心真的当了皇帝,北苍王最想做的事——娶唐一璇为后。
唐首辅:“我不入后宫。”
她的目标是海晏河清,八方朝贺!
精彩节选:
急问!一觉醒来,就被迫变换性别,代哥哥成为新上任的县令,我该怎么办?
唐一璇懵逼了,眼前的女人柳眉弯月,面若桃花,宛如从仕女图中走出来一般,她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手上的动作却半点不含糊。
“璇姐儿,娘知道你害怕,可你若不答应,我们这几人恐怕活不过明天,你说你是想明天死,还是想长命百岁?”
倒也不用百岁,活到九十九就好~
哎哟!
唐一璇低头一瞧。
她的小笼包变成飞机坪了……
但崔氏满意的点点头,拿着改小的男装一件一件给女儿穿好,“璇姐儿,只要你撑到骏哥儿回来,不让人发现你是女儿身,我们不仅不会被砍头,还能回到京城,拿回属于我们的东西。”
发现了就会被砍头?
高危职业啊!
唐一璇心想现在脱衣服还来得及吗?
“好了。”崔氏看着亲手打造的眉清目秀,书生气浓的翩翩少年郎,“你感觉如何?”
唐一璇感觉哪哪儿都不舒服,尤其是脑袋,疼得很厉害。
“我……”
她张了张嘴,突然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走马观花般浮现在脑海里。
她真的穿越了!
原主也叫唐一璇,父亲是永宁侯府嫡长子,生母早逝,继母借娘家势力夺了世子爵位,强势分家。
原主父亲被赶出侯府,通过科举入仕做到从五品知州,却在四年前赴京述职途中遭遇山匪而亡。
今秋,原主同胞哥哥唐一骏成为新科探花,原本该进入翰林院,却莫名成了远赴北地的县令。
就在一家人前往北地清川县上任的途中,遭遇山匪打劫,唐一骏及他的心腹都失踪了。
原主受惊烧了两天,醒来就变成了现代工科大佬唐一璇。
唐一璇:!!!
梅开二度啊!永宁侯府够狠的。
她虽不是故意占了这具身体,但受益者确实是她,她应承担起该尽的义务。
比如护着眼前的美人娘,保住官身等唐一骏回来。
崔氏看着女儿额头渗出一层层的汗,满眼担忧的看着她,“你怎么了,璇姐儿,你别吓娘啊!”
唐一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内里一片清明,提醒道:“娘,我没事,不过您叫我骏哥儿吧,我们只有骗过自己,才能骗得了别人。”
崔氏表情一怔,忽然泪如雨下,她的璇姐儿啊,如果还有别的办法,她断不会让她女扮男装,以身涉险。
唐一璇为她擦拭眼泪。
“不哭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能够重活一世,她已是极幸运的,而且在古代,以男子身份生活就不用受三从四德的封建糟粕约束了,还跳过了科举直接做官,大大的降低了被发现女儿身的几率。
所以,既来之,则安之。
大燕朝景泰三十五年秋,越往北走越寒冷,也越是人烟稀少。
在马车里躺了三天,终于抵达清川县城外。
唐一璇掀开帘子。
入目所见,城墙虽高,但很是破旧。
不过难得看见这么富有历史韵味的地方,唐一璇看得目不转睛。
入了城后,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三三两两的人,行色匆匆。
与原主记忆中那喧嚣又繁华的郦州府城街道相比,简直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这就是传说中的苦寒之地吗?
未免也太萧条荒凉了!
不到片刻,护卫影六汇报:“少爷,县衙到了。”
下了马车,唐一璇看见县衙右侧有一座两米高的石壁,上面贴了几张公告,而在大门两边站着两名衙役值守。
影六跟衙役一番交涉后,其中一名衙役撒丫子跑进去禀报。
——新县令到了!
唐一璇走至告示栏前,一字一顿的念着一张公告。
“景泰三十五年冬役,自十一月初九至十一月二十四,共十五日,修整三大镇至县城的官道,一户一丁……”
多亏了这三天恶补的繁体字,不然眼下就成文盲了。
今日是十月二十五,冬役在半个月后?
唐一璇若有所思。
县衙的县丞、县尉、主簿等大小官员接到衙役的禀报后,匆忙出来迎接新县令。
当他们看见告示栏前,身披狐裘大氅,一脸稚气未脱的少年郎时,一个个都有些失语。
这应该不是新县令吧?
看着比他们家中的子侄还要小。
但骗子也不敢骗到衙门来啊。
“下官清川县丞杜来德见过县令大人。”
杜来德心怀惴惴,低下头,对着唐一璇躬身施礼:“我等在一个半月前接到吏部通知,今科探花出任本县的县令,命我等全力协助大人,治理好清川县。我等不知大人今日抵达,有失远迎,还望大人责罚。”
县尉等大小官员亦躬身行礼。
“诸位不必多礼。皆因舍妹不适应北地天气,途中病倒,因此安排了家仆送她回乡,致使误了些时日,与诸位无关。”
这是唐一璇与美人娘商量后找的理由,既保住哥哥的官身,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寻人救人只能在暗中进行。
唐一璇接着说:“此番初来清川县,一切还要仰仗杜县丞和诸位的帮助,本官在这里先谢过了。”
杜来德忙拱手道:“大人言重了,协助大人是我等分内之事,万万当不得大人一声谢。”
县尉等人也连道不敢。
唯有主簿一脸恍然,原来是新县令的同胞妹妹替他挡了灾。
可惜了,没能斩草除根。
这时,杜来德恭敬地建议道:“大人与令堂舟车劳顿,不妨先进衙内休憩,待大人安顿好之后,下官再将衙门的情况详细禀报大人。”
“那就麻烦杜大人了。”
唐一璇走向马车,将崔氏迎下来。
杜来德等人给崔氏见了礼,便为唐一璇引路。
县衙坐北朝南,共有五大院落,依次是大门院落、大堂院落、二堂院落、三堂院落和内衙院落。
唐一璇听着杜来德逐一介绍各院,并无半点不耐,相反,她听得很认真。
本就一窍不通,再不思进取,她迟早得死。
主簿落在后头,朝心腹打了个眼色,心腹悄悄脱离队伍。
恰在这时,一名衙役匆匆来报:“大人,外面有人击鼓鸣冤。”
杜来德和县尉等人齐齐看向唐一璇。
唐一璇:“!!!”
都看着她是几个意思,难道要她现在升堂?
唐一璇赶鸭子上架,换上七品县令的官服,走进大堂,坐在公座前。
“威武——”
站立大堂两侧的皂班衙役执杖喊道。
唐一璇眼皮跳了跳,看着堂下跪着的一胖一瘦两个青年男子,拿起惊堂木一拍:“何人击鼓,报上名来?”
幸好她看过包青天。
唐一璇依样画葫芦还真有那么点范儿。
李四磕头道:“草民李四叩见大人。”
唐一璇看着有些胖的男子,询问道:“李四,你为何击响鸣冤鼓?”
李四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双手呈上,大声回话:“回大人,草民要告张三偷鸡。这是草民花银子请人写的状纸,请大人主持公道。”
张三立马喊冤:“大人,草民没有偷鸡!”
右边首个衙役上前接过状纸,交给唐一璇。
唐一璇心中直呼好家伙!
偷鸡案是她没想到的,不过高悬的心顿时落了一半,剩下一半,得等案子结束。
看着状纸,唐一璇头都要大了,但好歹勉强看懂了。
张三和李四的年龄都不大,一个二十二,一个二十六。张三是走街串巷的卖货郎,李四开了一家木匠铺子,两人都已娶妻,张三还没孩子,李四有两儿子,大儿子上私塾,小儿子才半岁。
两家毗邻而居,张三将围墙凿了一个洞,用麦子引诱李四家的五只母鸡钻洞到了自家,李四有在洞口处发现麦子。
李四让张三赔鸡,但张三不承认还反咬一口,李四这才请人写了状纸,来了衙门。
唐一璇看向瘦竹竿似的麻衣男子,问道:“张三,你可要辩驳?”
张三心下惊诧,抬起头道:“回大人,草民真的没有偷鸡,大人可以派人去草民家中搜查,准连一根鸡毛都没有。”
李四一听,抡起拳头朝张三打过去,“好你个张三,居然把我家的母鸡都给杀了,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张三猝不及防下右脸挨了一拳,当第二拳过来时他往后躲,跌坐在地上,抬起右脚朝李四踹了过去。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
几名衙役连忙上前分开两人。
“肃静!”
唐一璇猛地再拍惊堂木。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放肆?是想挨板子吗?”
李四跪伏在地上颤声道:“草民不敢。”
“草民不敢。”
张三摸着被打疼的脸嘶了一口气。
唐一璇观察着两人,清清嗓子:“既然你们各执一词,本官便差人去你们家中调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们还有话要说吗?”
李四磕头道:“请大人为草民做主。”
张三又摸了摸被打的脸后,硬声道:“草民是冤枉的,还请大人还草民清白。”
唐一璇差不多心中有数了,看向右边首位衙役:“去请捕头进来。”
衙门设有三班六房,三班衙役是指站班皂隶、捕班快手、壮班民壮。六房则指吏、户、礼、兵、刑、工房,对应京城朝廷六部。
捕班快手就是影视里说的捕快,职责是收集证据、缉拿罪犯等。
“是,大人。”
该衙役虽不解为什么不直接让卫捕头收集证据,但还是匆匆把卫捕头找来。
“卑职清川捕头卫腾,参见大人。”
卫腾身穿黑衣走进公堂,抱拳行礼。
唐一璇看他身躯凛凛,仪表堂堂,眉目间透着一股正气,不像胃疼的样子。
咳咳,想多了。
她状若无事的开口:“卫捕头免礼,本官有话要叮嘱你,你走过来。”
卫腾疑惑着上前:“大人?”
唐一璇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话。
说完后,唐一璇叮嘱他:“速去速回。”
“是,大人!”
卫腾应得中气十足。
因有了明确的目标,调查起来事半功倍,是以一个时辰后,卫腾便回到衙门,将收集到的证据呈交唐一璇。
唐一璇看完松了口气,可以结案了。
“干得不错。”
但她不知道古代刑法是怎么判的,只有多看,多听,多问,才能少出错。
唐一璇看着卫腾:“你觉得应该罚张三赔偿多少银子?”
卫腾先是一愣,尔后垂首回答:“按照律法,失主损失在十两以上,应以十倍赔偿。而在十两之下,应赔偿失主损失的银钱,再加五两。”
五只鸡肯定没超过十两。
唐一璇再次升堂。
“啪——!”
她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盯着张三道:“张三,现已证据确凿,还不如实招来?”
张三身体僵了僵,一时激动的哭天喊地:“大人,草民没偷鸡,真的冤枉啊,还请大人明鉴啊!”
唐一璇平静的开口:“你娘子已经招了,此刻正在公堂外看着,需本官叫她进来与你对质吗?”
倏地,张三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鸡般,一脸灰败。
“大人,这一切都是草民所为,与草民娘子无关。
大夫说草民娘子这一胎怀相不好,要给她好好补一补身子,可草民被外来的奸商骗了,买了一袋发芽的黄果,不仅没赚到银子,还因为把客人吃中毒了,欠了十几两,哪里买得起安胎药啊!”
发芽的黄果?
唐一璇若有所思起来。
“大人,草民真不是故意偷鸡的,那鸡自己钻洞到草民家,草民为了给娘子补身子,一时鬼迷心窍才杀了那几只鸡……草民知道错了,求大人开恩……”
张三跪伏在地,声泪俱下的哭自己上有寡母,又有孕妻要照顾,求县令大人放了他。
唐一璇眼角微抽,看着他正色道:“张三盗窃罪成立,依律仗责二十大板,赔偿李四五两银子。”
张三目露绝望:“五两?”
唐一璇挑了下眉毛:“你不服?”
“大人,一只鸡只要二十文,五只鸡顶天了也就一百文啊!”张三不怕挨板子,他怀疑大人不懂鸡价。
唐一璇心中惊讶,古代一只鸡这么便宜?
但律法如此,况且代价太大,其他人犯事前,才会掂量掂量,达到以儆效尤的效果。
唐一璇脑子转得极快,故意轻哼一声:“鸡生蛋,蛋生鸡,你杀了那五只母鸡的子子孙孙,只赔五两银子,已经是对你开恩了。”
张三傻眼。
咋的这鸡还能跟利钱一样越滚越多啊?
李四及在场其他人:可以这么算吗?
唐一璇将众人的表情看在眼里,话音一转:“不过本官念在你出发点是好的,给你指一条路,十一月初九开始修整官道,你和其他人一样每日十文钱,管两顿饱饭。”
此言一出,公堂上上下下都惊到失语。
什么时候服徭役也有铜钱了?
往年都是无偿劳动一个月,今年只需半月,本以为是莫大的开恩了,没想到不仅有饭吃,还给铜钱?
张三李四对视一眼,两人跪在公堂上,不敢出声。
但在公堂外观看的百姓们却是议论纷纷,十分热闹。
“每日竟有十文钱?这是真的吗?”
“县令大人亲口所说,那还能有假的嘛,我要去报名,我家有三个壮丁呢!”
“告示上写的是一户一丁……”
“可以分家啊!还在一块吃住,只分户籍,为了赚银子,我爹娘会答应的。”
这是一个好主意!
大家立刻行动起来,即使有自家人少的,但谁没几个乡下穷亲戚?
这么好的赚钱机会,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为何衙差老爷从未对我们说啊?”
“县令大人今日才到我们清川县城。”
“我懂了,县令大人是新来的官,肯定要做几件好事表现他的才干与仁德,让咱们都服他,今年冬役给铜钱就是一等一的大好事。”
“只要给银子,他说什么我都服。”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奔走相告这一赚钱的好机会。
唐一璇注意到了公堂外的人流涌动,然而人有三急,她迅速走流程结案,一拍惊堂木:“拉下去行刑,退堂。”
“威武——”
皂班衙役执杖喊罢,两两一组,一组搬来刑凳,一组押着张三趴在刑凳上,还有一组施行杖刑。
唐一璇下了堂,掀开帘子,便看到了双手抱胸靠墙而立的影六。
“你怎么在这?”
“夫人不放心少爷第一次升堂,便派属下在此等候。”影六回道。
唐一璇心里一暖,边走边问:“你知道最近的茅房在哪吗?”
影六僵住。
他是唐家护卫,知晓唐一璇真实身份,因此从大小姐嘴里听到‘茅房’且还问他时,瞬间面红耳赤。
“属下不知,请……少爷惩罚。”
幸好唐一璇是走在前头,没看见他的大红脸,不然会告诉他:只要是人,就免不了吃喝拉撒睡,你害羞个锤子。
“算了,先去我娘那边。”
唐一璇加快脚步朝三堂院落走去。
只是这路,又长又绕,她有点崩溃了。
没想到一刻钟后,她更崩溃了。
茅房没有门,只有一道帘子隔着,四处漏风,还弥漫着氨气、硫化氢、甲烷等大量有害气体……
唐一璇差点被臭得当场去世。
她怀疑掉进茅房的人都是被恶臭熏得睁不开眼睛所致。
苍天啊,如果我有错,请让法律惩罚我好吗,而不是让我来古代遭受这种罪!
从茅房出来,唐一璇面色惨白,生无可恋。
来一道雷把她劈了吧!
真的!
她不活了!
崔氏得了消息赶过来,果然看见女儿备受摧残的可怜模样,虽十分心疼,但生动得让她想笑。
“骏哥儿,娘已经命人把热水抬到房里了,你快回去沐浴吧。”
“娘对我真好~”
唐一璇伸出手想给美人娘爱的抱抱。
谁知崔氏往后退了一步。
唐一璇:!!!
您退一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
不过她好像浑身都是臭的,顿时顾不得其他,跟着丫鬟知书匆匆回去洗澡。
洗了澡,唐一璇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神奇的是她发现原主像十六岁时的她,清纯精致好人脸,实际白切黑……呸,原主不是。
原主皮肤Q弹水嫩,白得发光,她有一种赚了十二年光阴的感觉。
如果不是在古代就更好了!
“唉!”
生活不易,宝宝叹气。
知书不理解:“少爷一来就破了案子,应该高兴才对,怎么还叹气啊?”
唐一璇:你不懂!
为了小命着想,她得支棱起来!
总不能上一次茅房就洗一次澡吧?
夏天还好,冬天万一感冒了……在古代,一个感冒就能要人命的。
何况这个县衙里还有永宁侯府的人,她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省得新的人生还没体验,就已经结束了。
为什么是永宁侯府?
当然是她初来乍到,还没来得及跟人结仇啊!
唐一璇麻溜的爬起来,“知书,茅房实在太臭了,麻烦你拿纸和炭笔过来,我要改造茅房。”
炭笔是她在马车上无聊,以木炭粉和竹管削制出来的,主要是用不惯毛笔。
知书惊住:“少爷会改造茅房?”
唐一璇愣了一下,她会。
当初为了求职时不被看似怜香惜玉,实则歧视女性,而拒之门外,她在学校痛并快乐的学了七年,涉猎广泛,寒暑假也会和室友做些手工赚钱,毕业两年,她实现了财务自由,并成为行业翘楚。
但她会的,原主不会。
唐一璇只能说:“试试啊,万一成功了呢?”
从未听说过建房子试试就能成功的。
但知书对她迷之自信。
“少爷说得对。”
知书立马拿来纸和炭笔放在桌案上。
唐一璇刚要作图,侍书走了进来:“少爷,影六有要紧事跟您汇报。”
唐一璇想也没想就说:“让他进来吧。”
侍书委婉的提醒:“少爷,这是内室,婢女让影六去书房等您了。”
唐一璇愣了愣,是了,古代女子不与外男独处一室,外男也不能进女子闺房。
她拿着纸和炭笔就走。
侍书眼皮狠狠跳动,叫住她:“少爷!您还未束发,外裳也未穿妥。”
知书连忙为唐一璇束发。
在侍书知书的协助下,唐一璇穿戴妥当后,习惯性的说了一声谢谢,便前往书房。
“少爷怎的又与我们客气了?”
“少爷在学着如何做一名君子。”
这话有点怪。
侍书知书对视一眼,匆忙跟上去贴身伺候。
书房里。
一排书架,一张书案,一炉香。
墙壁上两幅画,有山有水,有人家。
说简陋是真的很简陋。
但孙嬷嬷和侍书知书只半天便打扫出这么多间屋子,挺厉害的。
唐一璇刚坐下,便听影六禀报:“少爷,卫腾将证据交予您后,就被杜县丞叫过去了。”
就这?
唐一璇淡定的开口:“没事,我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
影六震惊:“您知道?”
“嗯,他们想看看我有没有能力胜任清川县的县令罢了。”唐一璇说得轻描淡写。
这就好比项目团队突然空降一个总监一样,大家不放心,会各种打探对方的能力。
如果能力强,那就平安无事,但若没能力,那肯定会被穿小鞋,排挤孤立,最后得到一句:好走不送。
影六难以置信的道:“可您已是新任县令,难道他们还敢以下犯上?”
“阳奉阴违听过吗?强龙不压地头蛇听过吗?”
唐一璇抬头看他一眼,啧了声:“小六子,你还是太年轻了。”
影六浑身一僵:“……”
小姐这么叫他,是想让他净身,贴身伺候吗?
唐一璇注意到他的神色,心中暗骂自己傻叉,因为她不能让外人发现女儿身,更不能让身边人发现她不是原主!
她轻咳两声,将画好的图纸交给影六:“你去找木匠,让他们按我的要求做好,另外找一队泥瓦匠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影六拱手告退。
“等等!”唐一璇忽然叫住他,“县衙有永宁侯府的人,你还是先去镖局雇几个打手回来吧。”
苟命要紧。
然而她的话,让影六与守在门口的侍书知书脸色大变。
“少爷,这是真的吗?”
“少爷见过那人了?”
“少爷,您有没有受伤?”
影六咻的一下窜出书房,眼观四处,耳听八方,好在他们今日才到县衙,院子里无人偷听。
侍书知书着急奔向唐一璇,查看她有没有受伤。
“真的,没见过,没受伤。”
唐一璇看着她们勾了勾唇,柔声安抚道:“你们也别太担心,这只是我的猜测,平日里警醒些就行了。”
侍书瞧她这般不上心,跺了跺脚就往外走。
“我去告知夫人。”
“那我守着少爷!”
知书挺起胸膛站在书案前,一副要动少爷就从她身上踏过去的架势。
其实大可不必。
唐一璇囧,看影六还愣在原地,挥了挥手:“愣着做什么,快去快回!”
“属下告退。”
影六迫切的需要人手,少主不在,影五又因做戏做全套被派去清河,眼下只他一人,无法同时保护夫人和小姐。
唐一璇也没闲着,新茅房结构图画起来。
二堂院落的东侧为县丞房,是杜来德日常办公之所。
此时,刘主簿与金县尉也在。
卫腾正将唐一璇交代他从哪里找证据的话一一告知三位大人。
譬如查张三的收入,找张家或附近翻新过的土看是否埋有鸡毛,周围邻居可闻到鸡汤香味,最重要的是对张三娘子说十六字真言。
从卫腾的语气中不难听出他对新县令感官不错。
衙门处理偷鸡摸狗一类小案子,要做到合理、合法又合情,虽说简单,但也需要人反应够快,思维够灵活,懂得变通。
刘主簿原以为新县令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没想到他真有两把刷子,看来要杀他,没那么容易了。
“不愧是探花啊,思维敏捷。”
金县尉笑着夸了一句,颇为好奇的道:“唐大人让你告诉张三娘子的十六字真言是什么?”
卫腾肃然起敬,道出十六字:“坦白从宽,回家过年。抗拒从严,牢底坐穿。”
杜来德、刘主簿和金县尉均是一愣。
须臾,金县尉朗声大笑:“哈哈哈,这话说得妙啊!真通俗易懂,难怪张三娘子把什么都招了。”
刘主簿看他一眼,这明显是糊弄张三娘子的话,也能夸出口?
要他说啊,这十六字得换个顺序才押韵。
恰在这时,身穿长衫的中年男子匆匆走进房内。
“老爷,出事了!”
此人是杜来德的心腹杜文,杜来德让他盯着公堂那边的一举一动,莫不是新县令在公堂上乱来了?
刘主簿心下暗喜:出事好啊!出事妙啊!
金县尉担忧的看向杜来德。
杜来德看向卫腾:“你先退下吧。”
“是,卑职告退。”
卫腾离开后,杜来德才看向杜文,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唐大人罚了张三二十大板子,还有五两银子。”杜文回道。
刘主簿瞬间皱起眉头:“我们的月俸也才十两,他张口就让赔偿五两?到底是勋贵子弟,不懂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金县尉一脸疑惑:“刘兄怎知他是勋贵子弟?”
刘主簿眼神沉了沉,不答反问:“若是寒门出身,有他长得白吗?有他穿得华贵吗?有他讲究吗?
何况还带两名美婢上任,他想干什么?”
“他今日刚到,不了解实属正常,至于美婢,许是为了照顾唐夫人吧。”金县尉觉得问题不大。
刘主簿还想借题发挥,忽然又听杜文说:“唐大人还唆使张三服徭役,说跟其他人一样每日十文钱,老百姓都听见了,恐怕已经传扬了出去。”
“每日十文钱?”
刘主簿倏然激动的站起来,表情不满到了极点。
“他知道往年服徭役的人数有多少吗?他知道县衙连五十两都拿不出来吗?
二位仁兄,不能让他留在清川县啊,不然还不知道他会把这里祸害成什么样子,我实在担心,到时候会不止一两个村的人跑去隔壁县。”
看到同僚这么激动,杜来德反而冷静下来了。
毕竟唐县令是他们的上级,就算他们不满,也不能越级告状,这在官场是大忌。
“明日我向唐大人汇报本县实情,先听听他怎么说吧。”
等了一个半月,再多一天也无妨。
但刘主簿不依不饶。
“唐大人虽看着彬彬有礼,但上任县令当初也礼贤下士,后来才暴露出贪婪嘴脸,搜刮民膏民脂,弄得百姓怨声载道……我们不得不防啊!”
闻言,杜来德沉默不言。
刘主簿见状,再添一把火:“唐大人是探花,按理来说,他应该进翰林院,将来还有望步入内阁,却被外放到咱们清川这般荒凉之地,可见是得罪了上头高官。”
说得难听一点,简直形同流放了。
毕竟一旦外放为官,要想重回京城往上爬,难上加难。
刘主簿又说:“我们清川年年夏涝冬旱,若是因为他,上头不给我们赈灾银了,百姓们怎么活?”
经过刘主簿的苦口婆心,杜来德仿佛预见到了清川县的未来,凄凄惨惨戚戚。
杜来德眼神一厉,吩咐道:“杜文,你速去请唐大人到启事厅,我等有要事与大人相商。”
“我还有军务要处理,就不与你们一同去了。”
金县尉起身,不跟他们掺和,离开时,看向刘主簿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刘兄今日似乎格外话多啊!”
刘主簿心中一哽,义正辞严的道:“我既然知道些许内情,当然要与二位仁兄分享。
现在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就不留下讨人嫌了。”
刘主簿借机抢先一步离开。
金县尉嘴角扯了一个小小的弧度,也走了。
独留杜来德坐在那,他若有所思一番,起身前往启事厅。
唐一璇走至启事厅门口,将暖手炉递给侍书,抬脚跨了进去。
“下官参见大人。”
杜来德躬身行礼。
唐一璇若无其事般坐到主座上,打量的看着他:“免礼,坐下说吧。”
“多谢大人。”
杜来德也没提为什么改期,他坐到下首,指向抱着卷宗的三名官吏说道:“这里是清川县近六年的司法案卷、仓廒、学宫、文庙、监狱、钱粮账目等方面卷宗。”
三名官吏将卷宗放到县令大人的书案上,躬身退了出去。
唐一璇看着眼前三个半米高的卷宗,眼角狠狠抽搐,这是要她死!
杜来德接着道:“因上任县令贪赃枉法,大肆敛财,导致本县情况雪上加霜,百姓入不敷出,加上年年天灾,百姓们死伤惨重,如今的县衙已经无银,也无余粮,来年旱灾还需靠朝廷救济度日……”
说了半个时辰后,杜来德口干舌燥。
而唐一璇得出两点结论。
一,这个县令不好当。
二,穷乡僻壤的县令更不好当。
但她也有不少疑虑就是了。
唐一璇手肘撑在书案上,单手托腮,越想越觉得离谱。
这时,杜来德暗示道:“大人,明年底官员政绩考核,如若我们县人口流失过多,赋税收入达不到预算,您轻则调离,重则罢免,万望慎重以待啊。”
唐一璇瞳孔微缩。
就是说,完成朝廷的预算标准,能留任,完不成的,滚蛋?!
这么苦的地方,能调走就调走。
但万一直接罢官呢?
唐一璇没忘记要保住官身等她哥回来。
“多谢杜县丞提醒。”
她看得出来杜来德这番话出自真心,虽不是为她着想。
杜来德见他听进去了,便起身拱手道:“大人,下官便不打扰大人办公了,先行告退。”
唐一璇独自面对一大堆卷宗,除了头疼,还是头疼。
她拿起一本卷宗看起来,越看越冷。
字面意思。
启事厅里没有烧炭,门敞开着,寒风呼啸而来,吹得唐一璇心里拔凉拔凉的。
她没为难自己,拿起三本卷宗,就让小官吏把其他卷宗搬到她日常办公的勤慎堂,明日再看。
当务之急,是拔掉永宁侯府的眼线,不然做什么事都会束手束脚!
唐一璇带着侍书回了西花厅。
她的屋里烧了炭,进门就感觉暖和许多。
唐一璇高兴的坐在榻上,盖着小被子,这才翻看带回来的卷宗。
不知看了多久,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天黑了。
知书刚掌灯,侍书走进来说:“少爷,夫人在偏厅等您用晚膳了。”
“哦。”
唐一璇放下卷宗,起身来到偏厅,闻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忽然感觉好饿。
她走向崔氏跟前行礼:“儿子给娘请安。”
崔氏恍惚了一瞬,招手示意:“快坐下吃饭。”
唐一璇便坐在崔氏的身边。
吃饭时,崔氏看着她欲言又止。
唐一璇注意到了,“娘,是碰到难事了吗?”
崔氏摇头,县衙下人与知州府比起来少很多,且不太懂规矩,不过调教一番也能用。
她担心的是女儿,关切的望着她:“骏哥儿,你今日累不累,还适应吗?”
唐一璇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
“不累啊,看书而已。”
她说得轻描淡写,又转移话题:“娘,这个鸡肉鲜香滑嫩,一点也不柴,您快尝尝。”
崔氏知道她不想自己担心,“你多吃些,你要补身子。”
唐一璇莞尔一笑:“我们一起补。”
晚上没什么活动,尤其是天寒地冻的日子,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唐一璇与崔氏聊了一会天,互换消息,便回了自己屋里继续看卷宗。
看完后,她抬起头问:“知书,影六回来了吗?”
知书连忙点头:“回来了,影六说泥瓦匠明早过来。”
唐一璇微愣:“没了?”
知书走近了低声说:“影六说影五在路上救了五个人,他们五兄弟要报答影五,影五看他们会功夫,就让他们来清川保护少爷。”
唐一璇眼皮跳了跳:“人在哪里?”
知书回道:“影六说先教他们两天规矩,再来少爷身边当差。”
唐一璇嗯了一声,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晚上睡觉,唐一璇盖了两床丝棉被还是觉得冷冰冰的。
天光初透之际,她又被冻醒了。
唐一璇干脆不睡了,下床活动手脚,同时想着有什么保暖措施,不然再来几晚她就要猝死了。
知书被声响惊醒:“少爷怎的这么早就醒了?”
“你睡你的,不用管我。”
唐一璇想到了北方有一种取暖方式叫火炕,以前她还和室友研究过火炕和地暖。
但要怎么把技术拿出来呢?
崔氏可不像知书这么好糊弄。
想了许久,眼看天快亮了,唐一璇找了两本杂书出来,轻轻丢入炭火盆里。
书燃烧起来,火光照亮了整间屋子。
唐一璇从小凳上摔下来,趴在冰冷的地上瑟瑟发抖,心中期盼知书快点过来。
还好知书不负她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