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用现代诗人臧克家的那首著名的诗歌的说法:
有的人死了——西门庆死了。
但是几乎与此同时,有的人出生了。这个人,就是西门庆的遗腹子——孝哥儿。
可惜的是,西门庆没有看到孝哥儿一眼就死了。
是呀,为什么人生总有这么多的遗憾,西门庆不知道。不过我想,更让西门庆死不瞑目的是,自己早就垂涎三尺的那位娇滴滴的王三官娘子,对了,还有那位美到天际的何千户娘子,这两个女人可都还没搞到手呢!
吴月娘给了接生婆蔡老娘三两银子的辛苦费,蔡老娘嫌少,说起码得照着上回的标准给吧,何况这次“这位哥儿是大娘生养的”。
是的,这位蔡老娘记得很清楚,上回李瓶儿的官哥儿出生的时候,西门庆给她的劳务费可是一锭五两的雪花白银。可是现在西门庆尸骨未寒,这个家就今非昔比了,从这个小小的细节便可看出。
我们很多读者可能已经忘记这个细节了,可是作为当事人的蔡老娘不依不饶,马上就不干了,嫌月娘给的少,要吴月娘至少要比照官哥的标准给,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吴月娘答应等小儿洗三的时候,再给她一两。蔡老娘道:“还赏我一套衣服儿罢。”这才拜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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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三:这是一种旧时的风俗,婴儿出生后第三日洗身,会集亲友,并酬谢接生婆,谓之“洗三”。宋代诗人苏轼在自己的小儿子苏遁洗三这一日,作过一首著名的《洗儿》诗,诗曰:“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这时吴二舅、贲四在尚推官家买了一副棺材板来,就让木匠现场赶制棺椁。众小厮把西门庆从房间里抬出来,停放在大厅之上,这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寿终正寝”。
又请来了阴阳徐先生来批书,定下来三日后大殓,择二月十六日破土,二十日出殡。差人各处报丧,家中搭建灵棚,都不必细说。
三日后请来僧人念倒头经,合家大小披麻戴孝,有客人来吊孝则由女婿陈经济灵前还礼。这一日又是婴儿的洗三,月娘给了蔡老娘一套绸子衣裳,打发走了,没有给事先答应的那一两银子。婴儿的名字正式确定为孝哥儿,以示对西门庆的纪念。
很快,清河县的大街小巷的吃瓜群众们,都在交头接耳地风传着这么一件新鲜事:西门庆家的正头娘子生了一个墓生儿子(即遗腹子)。就与老头同日同时,一头断气,一头生了个儿子。真是世间少有的蹊跷古怪事!
西门庆的那帮狐朋狗友们中,第一个前来吊孝的是应伯爵,不过已是在西门庆死了之后的第三天。应伯爵到了灵前哭了一回,见到吴大舅、吴二舅就说:“可伤,做梦不知哥没了!”
而我们读者大概不会忘记,在西门庆活着的时候,这个应伯爵几乎每天都是他家的座上宾,而他又是清河县出了名的消息灵通人士。这种“春秋笔法”,作者兰陵笑笑生运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这时阴阳徐先生来了,祭告入殓,将西门庆装入棺材里,用长命钉钉了。安放停当,题了铭旌:【诰封武略将军西门公之柩】。
西门庆死了,人走茶凉,他死后孤寂冷清、寥寥无几的吊孝场面和李瓶儿死后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的吊孝场面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办法,这就叫世态炎凉。这位诰封武略将军西门公活着的时候恐怕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死后竟然会落得个如此凄凉的境地。
这一日,何千户也前来吊孝,灵前祭拜毕,吴大舅与应伯爵陪着喝茶,何千户问了下葬的日期。又吩咐手下的排军留下几个在此答应伺候,直到西门庆下葬之后才撤回衙门当差,如有违误,一定严办。临行又特别叮嘱吴大舅:“如有外边人拖欠银两不还者,老舅只顾说来,学生即行追治。”
读书至此,不知这位诰封武略将军西门公的西门庆泉下有知,又会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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