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嘉靖九年,朱厚熜又琢磨出个新想法。
他想要改变原来天地合祀的祖制,将天地分开祭祀,再加上日月,建成四个祭坛。
为此,朱厚熜明里暗里的撺掇张璁,想让他起个头,自己好顺水推舟。
但张璁此时根本不想搭理这个事妈儿。
国事都不够忙的,哪还有闲心继续在礼制上扯皮。
催的急了,张璁就写了一封很长的奏疏,旁征博引地把《周礼》及历代大儒的观点全列举一遍,辩证分析了分祀和合祀各自的合理性,一顿东拉西扯后得出结论:
祖制已定,无敢轻议!
朱厚熜不爽地白了他一眼。
不行就直说,费这么多话干啥,耽误老子时间。
朱厚熜是个执拗的人。
不死心的他又去占卜,想咨询一下老祖宗朱元璋的意见。
结果老朱也不支持,回复了俩字:不行!(合祀的祖制就是老朱和李善长议定的)
以天地合祀非礼,欲分建二郊,并日月而四。大学士张孚敬不敢决,帝卜之太祖亦不吉,议且寝。(嘉靖十年,张璁避皇帝名讳,赐名张孚敬。)——《明史·卷八十四》
几经折腾,朱厚熜也倦了,正打算收起这个念头。
就在这时,吏科给事中夏言上疏提议皇帝亲耕于南郊,皇后亲蚕于北郊,为全天下臣民做个示范。
南北郊的提议和分祀的想法不谋而合。
实际上夏言就是冲着分祀合祀之事去的。
朱厚熜见疏后大喜,立马叫来夏言,让他详细阐述一下南北郊的主张。
夏言早有准备,又上了一封奏疏。
这一次,夏言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切入正题,大谈特谈分祀的好处。
文末还不忘记把分祀一事拔高到大明中兴的程度,升华一下主旨,就像写高考作文一样,尽管狗屁不通。
朱厚熜看完后喜得眉开眼笑,重赏夏言,并且任命他为监工督造祭坛。
夏言自此深得朱厚熜信任。
嘉靖十年八月,夏言升任礼部侍郎,逾月又升为礼部尚书。
除了听话,夏言还有一个优点,就是长得帅,眉目疏朗,美须髯,音吐弘畅,不操乡音。
朱厚熜自然很喜欢谈吐流畅的帅哥,于是经常让夏言给自己讲学。
一来二去,俩人的关系很快进入蜜月期。
夏言发迹了,张璁却很不爽。
张璁就是靠议礼发家的,现在家被偷了,能好受吗?
因此那段时间,张璁看夏言的眼神里总是充满怨恨。
他找来亲信霍韬,让他去朱厚熜面前诋毁夏言。
谁料霍韬竟直接被朱厚熜下狱。
吓得张璁再不敢随便打小报告。
但报复夏言的念头并没有消弭。
很快,他又找到了一个机会。
02
嘉靖十年,朱厚熜碰上了一件烦心事。
登基十年,临幸妃子无数,却没有子女,大家都觉得是朱厚熜不行。
那年头没法测精子质量,朱厚熜自然死活不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百官也聪明,从不在朱厚熜面前提这茬,顶多私下里拿皇帝开涮。
但是,有开窍的,就有不开窍的。
行人司正薛侃就是个不开窍的。
薛侃虽是个小官,但心比天高。
眼瞅着皇帝无后,猴急的薛侃竟然写了封奏疏,建议朱厚熜选一名藩王子弟留京,做预备继承人。
薛侃的本意是好的。
但他忽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朱厚熜这年才二十五岁,你这不是诅咒他不长命还断子绝孙吗?
想必薛侃写完后也觉得不合适,因此没有立刻把奏疏上呈,而是先给好友彭泽看,让彭泽帮忙提点建议。
彭泽是个聪明人,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于是,彭泽一脸严肃的对薛侃说:
兄弟,你这篇奏疏写的很好。上呈吧,我支持你。
不仅我支持你,张阁老也会支持你的!
泽默计储副事触帝讳,必兴大狱,诬言同谋可祸也,绐侃藁示孚敬,因报侃曰:“张公甚称善,此国家大事,当从中赞之。”——《明史·卷九十五》
彭泽固然是薛侃的朋友,但他也是张璁的心腹。
在看到薛侃奏疏的那一刻,一条栽赃夏言的毒计就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虽说这毒计有点费朋友,但和前途相比,朋友算个屁,费就费吧!
不知情的薛侃在彭泽的鼓动下上疏。
果不其然,被揪小辫子的朱厚熜气得七窍生烟,咆哮着将薛侃下狱,严刑拷打,要查出还有谁是同谋。
薛侃是个硬骨头,虽然在狱中受尽折磨,却坚称是自己一人所为,没有同谋。
彭泽只得来监狱诱供,要薛侃把脏水泼到夏言头上。
薛侃把眼一瞪,大骂彭泽小人,明明是你鼓动我上疏,还说张阁老会暗中相助,关夏言什么事?
庭审薛侃的时候,夏言和张璁都在。
一开始,都御史汪鋐想要巴结张璁,故意指责夏言是幕后主使,包藏祸心。
气得夏言拍桌子大骂,俩人差点打起来。
都御史汪鋐乃攘臂,谓言实使之。言拍按大骂,几欲殴鋐。——《明世宗实录·卷一百二十八》
等薛侃的证词一出,一时间满坐寂然。
张璁更是脸色难看,好似吃了二斤苍蝇屎。
陪审的给事中孙应奎和曹汴看出了端倪,一面要求张璁回避,一面打算细审薛侃。
不死心的张璁还想着垂死挣扎一下,鼓动朱厚熜把孙应奎和曹汴一并下狱,主审换成自己人武定侯郭勋和大学士翟鉴。
但奈何这事有人证,郭勋和翟鉴虽是张璁的人,也没办法隐匿真相。
很快,事实真相水落石出。
彭泽因此被发配边疆,薛侃重罚。
张璁遭到朱厚熜训斥,被迫致仕。
夏言也挨了训,说他咆哮公堂有辱斯文。
不过朱厚熜体谅夏言无故遭陷,情绪失控也算正常,就没处罚他。
张璁就此离朝。
03
张璁虽然走了,但夏言并没有成为新的内阁首辅。
因为朱厚熜念旧,尤其是张璁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有大功。
况且夏言这会儿连大学士都不是,咋招都轮不到他。
半年后,朱厚熜召回张璁,继续让他当首辅。
虽然没当上首辅,但夏言也没闲着。
他为很多在大礼议事件中遭到牵连的官员平反,在朝野中积累了巨大的威望。
张璁重新当首辅的没多久,八月,彗星见东井。
朱厚熜迷信,觉得这是大臣专权,老天爷看不下去了,特此发来警告。
满朝文武,谁最有可能专权呢?
当然是张璁了。
张璁只得又一次主动辞职,一直到嘉靖十二年才重新回到内阁。
八月,彗星见东井,帝心疑大臣擅政,孚敬因求罢。——《明史·卷八十四》
嘉靖十四年,张璁重病,想回老家修养。
朱厚熜同意了。
临行前,朱厚熜派人送给张璁皇宫里治病用的药,并对他说:
古有剪须疗大臣疾者,朕今以己所服者赐卿。
嘉靖十八年,张璁在金华病逝。
04
张璁走后,内阁首辅换成了李时。
夏言也被任命为大学士,入阁顶替了张璁的缺。
夏言进内阁后,凭借着超强的处理政事的能力,很快取得了内阁的发言权。
李时虽然名义上是首辅,但其实就是个摆设,早靠边站了。
在当了几年装饰品后,嘉靖十八年,李时病逝。
夏言终于接替李时成为内阁首辅。
属于夏言的时代来了。
然而,这个时代并不长。
嘉靖二十七年,夏言在闹市口被斩首,年六十七。
此时距离他成为首辅只有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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