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尔·瓦雷里（Paul Valéry，1871～1945），法国象征派大师，法兰西学院院士。作品有《旧诗稿》（1890～1900）、《年轻的命运女神》（1917）、《幻美集》（1922）等。他的诗耽于哲理，倾向于内心真实，往往以象征的意境表达生与死、灵与肉、永恒与变幻等哲理性主题。

劝世篇

干尽那晶纯紫金的琼浆，

燃一炉火，做个甜甜的梦，飞离尘寰凡壤，

谢绝那些金发、棕发多情的女郎，

打开书，透一方纯美的小窗，

舒心地幻想。

盘算除了梦，没有什么是真，

抚抚你的老猫，望望你的天堂，

满目皆是玫瑰色的晚霞幻成的青镜朗朗，

然后去倾听自己的心唱，

忆忆往事，倦，像百合和林木一样，

无欲无求地抛尽忧伤，

细数岁月联翩，平静安详，

春夏秋冬，懒洋洋地

从你生命的长河上飞掠！

幻

一位细眉细目的女奴啼泪淋淋，

给我的花瓶换了水便潜入四壁的明镜，

在神秘之床上一双玉葱飞针走线巧夺天工，

将一位女性置于四壁之间

又姗姗地荡入我幽幽春梦，

悠然穿过我的目光而不破坏这空幻的完整，

像阳光照彻酒杯的玲珑，

又像是一缕无与伦比的纯粹理性。

石榴

微裂的硬壳石榴，

因子粒的饱满而张开了口；

宛若那睿智的头脑

被自己的新思涨破了头！

假如太阳通过对你们的炙烤

微微裂开的石榴呵，

用精制的骄傲，

迸开你们那红宝石的隔膜，

假如你们那皮的干涸金色

耐不住强力的突破，

裂成满含汁水的红玉，

这光辉的决裂

使我梦见自己的灵魂

就像那石榴带着这神秘的结构。

阿里翁1

琴声嘹呖于幸运的魔鬼2的头顶，

飘向那比群鸟令人赞赏的微笑还遥远的明星，

乐手皎洁的面颊上

沮丧的清泪之美溶入鸟儿的笑声。

那金色的手，在黄昏的灿烂中，

在闪烁着其肌肤纯洁莹光的琴畔轻点漫拢，

春水悠悠，蓝天光艳赤纯，

嬉海涛幽寂浪花千重。

新出鞘的彩蝶将惺忪目光瞥向花蕾的幽韵——

倩影，如水晶丛里逸出的深沉的皎皎处子，

在涟漪的弧圈里荡金发的温存………

上帝之唇在沉寂中

将其在悠悠水流里迷离纯美的玉臂玷吻，

维纳斯！……天堂里怎样的美唱也难以刻划出你绰约风情！

1 希腊诗人诗人和音乐家，他负琴参加音乐会，获奖后返回时，乘船遇歹徒欲谋财害命，他请求唱最后一支歌，他将琴在船舷上张开，唱了一支挽歌，歌罢，入海而去。

2 幸运的魔鬼，指琴上装饰性的木雕造形。

（葛雷、梁栋 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