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琴秋:驰名巴蜀的女将,大难不死的战俘(上)

追寻一下历史 2024-11-09 11:14:41

一个顶天立地的奇女子。

长征中两次翻过高耸入云的雪山,“文 革”中却从三层楼的窗口跳下去自杀身亡。那是个阴云密布的有风的夜晚,当她走向黑黝黝的窗口时,我们说不清那一刻她是怎么想的,我们只知道那是她一生中唯一的一次软弱,而这软弱又表现得如此悲怆和决绝。战争年代,她曾对一位战友说,一个革命者牺牲在敌人屠刀下是光荣的,千万别屈死在自己人手里。她没有牺牲在战场上,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但她悄然死在纺织工业部大楼西侧墙根下的水泥地上,却是共和国历史上一道难忘的伤痕。

她把自己的生命铸为一块基石,这块基石又成了她生命的祭坛。

在延安女大上千名死去的或活着的女性中,她是我们要写的第一座雕像。

蛮荒而苍凉的大西北,风雪狂啸之夜,嘶杀声枪炮声马蹄声响彻山野,一大群弹尽粮绝的红军在逃难。满面尘灰的张琴秋骑在马上,挺着大肚子,随部队仓皇突围,破碎的灰军装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红军长征胜利到达陕北之后,以徐向前为总指挥的二万余名西路军将士,在甘肃河西走廊遭西北军阀马步芳、马步青部围剿,几乎全军覆没的史实,近年来渐被世人知晓了。

1937年1月,秦基伟指挥西路军部分残部从临泽城突围出来。原野上朔风怒号,夜色如漆,枪声大作,“马家军”又从四面八方包围过 来,情势万分紧急,张琴秋(生前为纺织工业部副部长、时为西路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突然觉得腹中一阵剧痛,汩汩血水浸湿了胯下权充马鞍的麻袋片。她满头大汗,浑身痉挛,一头从马背上栽下来。战士们以为她中弹了,赶紧围过来要抬她走。张琴秋痛楚地说,我临 产了,你们快走,不要管我了!

四周枪声炒豆般响,甚至听得见敌人马队的嘶鸣声。一个小战士 慌忙跑去喊来随队医生,另外几个人仿佛没听见她的极力阻拦,迅即打开背包,用双手举起被子,将她围拢在里面。

寒风被挡住了,张琴秋躺在战友的被子上,眼里溢满泪水。随队军医打开手电筒,急急为她接了生。荒野寒冬,弹飞如蝗,几米之外的地方,就有战士不断中弹倒下。浑身血水的婴儿落生后,一声没哭,几分钟后,软绵绵的小身子便没了热气。军医让人就近挖了个小坑,匆匆把死婴埋掉。张琴秋连婴儿是男是女都来不及问,就被战士扶上马背,边还击边突围。

自此,张琴秋患了严重的妇科病,再无生育能力。

西路军残部逃到倪家营子,又遭遇一场惨烈的大战,只剩下千把人,被围困在孤零零的石窝山上。3月13日傍晚,时任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主席的陈昌浩和徐向前决定,剩下的人马化整为零分散活动,自行突围,他和徐总回陕北向党汇报。当天深夜,陈昌浩没同妻子张琴秋说一句话,便悄悄离开了自己的部队。

群龙无首的西路军散了,张琴秋跟随干部支队,在敌军的围追堵截之下,绕着风雪弥漫的祈连山转开了圈子。这里气候恶劣,荒无人烟,无衣无粮无弹药,连游击战也没法打。队伍愈打愈少,最后彻底 地溃散了。那天在半山腰,又遇上一股敌军,大家四散奔逃。等敌人过去,满脸尘垢、衣衫破碎的张琴秋环顾左右,竟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瞅瞅山上山下,敌军正大呼小叫,蝗虫般漫山遍野地到处搜寻红军残余人员。产后的张琴秋再也无力奔逃,她疲惫地靠在一块岩石 后面,伤心极了,泪珠成串地落下。刹那间,这一生所经历的一切,潮水般在眼前涌过。

江南水乡,大运河畔,在浙江省桐乡县石门镇,那老树古宅、墙皮斑驳、已经透出哀败气息的地主家院,细雨菲菲的青石板小巷,也许还记得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女孩,也条黑油油的长辫子摇曳在身后。那小镇的日月星辰、私塾里的朗朗书声,温馨过她有欢乐也有忧愁的童年。

暗无天日的长夜,五四运动的风暴,悄悄传递的书报,引发了她痛楚而警醒的思考,女孩朦胧觉得这世道不行了,该换一种活法儿了。

就读于杭州女子师范时带头造 反,率先剪掉发辫在上海爱国女校通过茅盾先生结识了他的胞弟、共产党员沈泽民。两人在油灯下促膝长谈,在外滩、公园相携漫步,沈泽民以他锋锐的思想光芒,引导她走上革命之路,两人最终结成志同道合的伴侣……进入邓中夏任校务长、瞿秋白任教务长的上海大学,在著名女革命家向警予的教诲和带动下,张琴秋英勇地投入大革命浪潮,她脱下白衫黑裙,换上蓝色工装,深入工友群众,创办平民学校,参与组织工人大罢 工,并于192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当时全党只有党员九百余人……

1925年,21岁的张琴秋奉组织之命,赴莫斯科中山大学学习,一大批本世纪的中国精英人物同时在这里就读,邓小平、张闻天、王稼祥、秦邦宪、乌兰夫、杨尚昆、伍修权,丈夫沈泽民稍后也来了,还有许多国民党上层人士的子女,如蒋经国、冯洪国(冯玉祥之子)、于秀芝(于右任之女)……

1931年,沈泽民、张琴秋夫妇把呀呀学语的女儿留在莫斯科,回到风起云涌、灾难深重的祖国。两年后,沈泽民积劳成疾,不幸病逝于苏区。琴秋身穿灰军装,头戴红星八角帽,扬鞭策马,征战不息,从鄂豫皖苏区到川陕根据地,她的英名渐渐传扬开来。敌人宣传她是“青面红牙中身毛”、“一天吃一个小孩”的“女妖”。一次遭遇战 中,她沉着镇静地指挥数百女兵(另有三百名伤病员)抢占山头,向四川军阀的一个团发起猛攻,打得敌军晕头转向,在山谷里乱成一团。张琴秋乘乱发起政治攻势,令女战士们齐喊“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听到一阵阵清脆的喊声,看到山头上钻出来的都是头缠红布标记的女人,白军官兵全愣了。当官的下令反击,当兵的本来就怕和红军打仗,又不想卖命,便吵吵嚷嚷说,“好男不跟女斗”,“把这些婆娘打败了,也算不上英雄好汉”;谁也不肯放枪。末了,当官的和当兵的相互对骂起来,长枪和短枪也对上了。张琴秋一声大喊“冲啊”,身先士卒跃出战壕发起冲锋,一举抓获敌团长和几个营长,武器装备也全部也被我缴获。事后,四川报界纷纷报道,“五百农妇缴一团白军枪械,女将军张琴秋指挥如神”……

英勇而悲壮的二万五千里长征开始了,因张国焘的错误导向,张琴秋跟着红四方面军,竟三过草地两过雪山,其间多少次在枪林弹雨的缝隙中,侥幸躲过死神魔爪……

1936年7月,长征途中,张琴秋又与多年战友、小她两岁的西路军首脑人物陈昌浩结婚。

搜山的“马家军”愈来愈近,张琴秋理理头发,咬着牙掏出手枪。披肝沥胆,南征北战,轰轰烈烈干了一场革命,没想到一个错误的决策,在错误的时候和错误的地方,打了一场错误的大仗,使二万余众的西路军几近全军覆没,而自己也落到如此凄惨的地步。逃生无望,与其被俘受辱,不如就此了结自己的生命。时年32岁的张琴秋热泪纵横,背靠一块岩石,举起手枪,对准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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