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是一部由顾长卫执导,郑执、顾长卫担任编剧,葛优、王俊凯领衔主演,该片根据郑执小说《仙症》改编,讲述了“癫狂小老头”王战团和“自闭小孩哥”周正这对被外人视为“异类”的叔侄,共同经历了一段独具荒诞色彩的东北往事,成为彼此理解、一起发疯的忘年交的故事。
01“疯子”人物的另类塑造
顾长卫返璞归真般地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小城故事中,将镜头对准那些心怀诗意却又游荡在主流生活之外的边缘群体,揭示他们的心灵世界,《刺猬》将视角聚焦于周正与王战团的忘年之交。王战团年轻时是一名海员,他登上去往太平洋的货船,却因为举报船长走私,被关在船舱整整两个月。
心向大海的他,从此一生搁浅在了陆地。在家人看来,王战团的精神出了问题,他成了家族中的“麻烦人物”,在家庭和社会中备受轻视和误解,经常受到厌恶和贬损,他与家人发生冲突的方式和强度也逐渐升级。但他的内心异常澄明和坚定,从未自我怀疑或者犹豫动摇,他只有两次因尊严与父爱而作出妥协,一次是觉得自己腿脚不便,形象不雅,从女儿的婚礼逃离了;另一次是认为自己是累赘,主动提出要去精神病院,以便腾出房子让儿子结婚。口吃少年周正,留级两年、被同学嘲笑霸凌、父母粗暴的教育方式,让他内敛自卑又倔强不甘。
周正从小就受到王战团的耳濡目染,青春期一系列“不务正道”的行为,更是令父母痛心疾首。可以说,周正是少年版的王战团,两人惺惺相惜,相互取暖,周正甚至成为王战团精神上的传承和延续者,他似乎最终抵达了王战团所期盼的“诗与远方”。
因为,周正担任邮轮上的三副,有机会环游世界各个海域;他与一位有阿根廷血统的姑娘结婚,满足了大众对异国情调的想象。然而,周正仍感到莫名的忧伤,这源自他对王战团的思念,以及追求“诗与远方”所经历的疲惫和虚空。或者说,在周正看来,所有的心满意足,都无法填补成长岁月里遭受的那些精神打击和心理戕害。
02主题表达的作者本性
“被卡住的人”和“寻找方向”是《刺猬》所要表达的两大母题,而这也是顾长卫之前的作品中隐隐绰绰所涵盖的表达。“发疯”被以更为妥帖和图景化的方式解构成年轻人的一种存在方式和生活状态,周正面对成长,必须经历阵痛,面对周遭不理解和漠视的人群,他最终选择离开,游向未知的海域,这便是年轻人真正向往的选择。
而我们从中亦不难发现,或许,这也是来自上个世纪的中年人对于青春的“回望”,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自反。在原著中,王战团有一句整日挂在嘴边的话:“一辈子就是顺杆往上爬,爬到顶你就是尖了。”这样看似稀松寻常的话语却暗示着,一个原本拥有普世价值观的人,却被时代卡住了,那这便说明这并不是个体的错误,而是时代的偏离。
结尾的开放式结局,其实亦是顾长卫的一种释怀和希冀:当王战团向着无限广袤的大海游去时,结局早已不再重要。人生在寻找方向的过程中早已达成了完满。寻找这一动作本身,就足够迷人。影片通过喜剧的方式,展现主人公肆无忌惮地打破外界秩序和规则的狂放不羁。那种快意,大概近似巴赫金所言的“狂欢化”。
例如,只因为周正说人根本就不会飞,王战团就装上翅膀想从屋顶蹁然起飞,这让众人大惊失色,如临大敌;王战团和周正百般不情愿地喝着家人配的中药时,两人恶作剧般换着喝,在这种“破坏”的狂欢体验中,笑谑一度占据主导地位,充满了对规则的不敬和亵渎。
03物象内涵的象征寓言片中出现刺猬的场景主要有两处。一处是家族在野外聚餐时,王战团和周正在树林中遇见刺猬;另一处是在人车密集的马路上,王战团站在街心,吹着哨子,舞着旗子,指挥刺猬过马路。
刺猬的意象,一方面象征二人的角色形象,寓意他们对家族而言,如同刺猬般难以亲近;另一方面,刺猬代表两人的命运走向,从最初王战团按民间偏方吃刺猬治腿疾,到最后王战团帮助刺猬过马路,这一转变过程,隐晦说明王战团已经解开人生的死结——他的人生不再被过往经历和伤痛卡住。为医治口吃,周正全身被扎满银针——这也是一种明显的“刺猬”形象,隐喻周正同王战团一样,需要以自己的方式,寻求内心力量,解开生命中的结。
影片将王战团塑造成带有隐喻意味的“疯癫”形象,但他其实比常人更通透、真诚、超脱,是一种“鹤立鸡群”般的不正常。王战团的追求可以总结为“诗和远方”。他在诗篇中,感慨着自己心系别处,却被琐碎庸常的生活所牵绊:我从荒野来,要到大海去,远方的汽笛已经响起,生活却拦住了我的去路。于是,王战团作为一个“病人”,在影片中有了强烈的主题意义,他反向印证着每个人内心早已失落的,对梦想和激情的憧憬与想象。
《刺猬》平实地描绘了生活素朴又狰狞的面目,冷静地展现了“特立独行”者的生存境遇,以及他们内心强烈的理想追求,并冷峻犀利地对看似正常的社会现象进行了深刻的批判与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