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一个贩猪的商人被屠户残害,尸首被丢进了后院的背井里;三年后,仵作却在这个背井里打捞上来一个美妇的头骨。
生猪贩子与美妇,时间跨度3年,这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们先说第一个案子。
明朝的广元县,有个叫岳充的屠户,以屠宰为生。或许是职业使然,他戾气很重,让人一看就望而生畏。
广元附近有个昭化县,昭化县有个贩猪的商人史符,史符收了猪一般要卖给屠户从中赚取差价的。一天,史符赶了十头猪,大约值三十两银子。到了一更时,史符到了岳充家。
岳充见夜色深沉,便动了谋财害命的坏心思。岳充拿出酒菜热情款待,史符一身疲惫,又见主人热情不觉多喝了几杯。
岳充看史符醉了,便拿出绳子将其勒死了。这样猪归了自己,而史符则被扔进了屠户后院的靠井里。
史符没有了踪迹,家人报案,由于没有目击证人,官府查无可查,此案也就不了了之。
三年后,第二个案子发生了。
昭化县有一个叫安其昌的富商,到广元做生意。安其昌年少俊雅,出手阔绰,在风月场上很有一手。
安其昌到广元没多久,就注意到了裁缝梁华成家的媳妇--马氏。马氏年轻貌美,艳丽无双,见到她的人无不流露出悦慕的眼神。
这里,我们把故事中几个主角的家庭住址说下。
在广元县城的一条街上,住着屠户岳充,岳充家往前数第三家就是裁缝梁华成家,梁华成家的斜对门是皮匠池源清的鞋店。由于是对面邻居,池源清每天都能见到马氏,屡屡言语轻佻调戏,但都没有成功。
一天,安其昌在皮匠池源清的店里买鞋,无意中看到了在门口倚望的马氏。马氏秀色动人,津津可爱,只是这一看,安其昌就丢了魂魄。
安其昌向池源清问清了马氏的情况。第二天,就买了些布匹,到梁华成家做衣服去了,目的就是要近距离看下马氏。
这样一来二回,安其昌与马氏逐渐熟络起来。但熟络终归熟络,这非但没能缓解安其昌的相思之情,反而加重了他的相思之苦。
半年后,安其昌病倒了,他得了相思病。情况严重时,不能起床,只好让父亲帮忙来打理生意。
安其昌生病之后,梁华成很久没有看到他了,感到诧异,便到他住的地方去探望他。两人相见,安其昌痛哭流涕,央求道,求求你救救我吧。
梁华成不明所以,安其昌便将相思之内情和盘托出,末了还说,非夫人不能医我,如果能得夫人同宿一宵,则虚火可降,我命可保,愿意奉上5两银子,权当一个开始。
梁华成思考了半天,他竟然同意了,但说要回去问问夫人马氏的意思。然而,马氏一想,安其昌对自家生意多有照顾,算半个恩人了,今日病入膏肓,救人一命也算积了阴德。又想到他是明求,也就同意了。
梁华成回去告诉安其昌,并约定今天晚上如此如此。
这晚,梁华成早早了就出去了,马氏在家精心打扮,虚掩房门,只待安其昌的到来。安其昌本来要欣然赴会的,不料这晚他的父亲安润来了,晚上要同眠,安其昌无法脱身,自然不能赴约。
话说,马氏在家等待,见安其昌迟迟未到,便倚门而望。这一幕恰好被背对门的池源清看到。池源清日日窥伺马氏的美貌,但苦于没有机会。
池源清但见马氏一人倚望,料定家中只有她一人,便回身取出一把皮刀,悄悄走进马氏身边,说,夜深人静,娘子在此等什么人?
马氏提防着说,我在等我家官人。池源清说,不要胡说了,我看见你丈夫已经出去过夜了,不会回来了。
说罢,池源清提刀相逼,马氏誓死不从。两个人在撕扯之间,池源清就把马氏杀害了,末了还将其头颅割了下来,拿出去,挂在了屠户岳充的肉钩上。
第二天天还没亮,岳充就出来屠宰了。他看到了肉钩上的头颅,大吃一惊,但自己又解释不清,反手就将头颅扔进了后院的靠进里。
天亮后,梁华成回来了,看到妻子被杀,又想到与安其昌的约定,第一个怀疑的人就是安其昌。
梁华成对着安其昌大骂道,我本有心救你性命,为何将我妻子杀了。安其昌说道,我昨晚父亲来了,哪都没去,怎会杀你的妻子。他的父亲安润也在一旁作证。
出了人命案,理论是不成了,只能诉之官府。
梁华成诉状是:
状告为挟仇杀命事:淫豪安其昌,风流嫖荡,窥伺成妻姿色盖世,无计成奸,积思成病。昌父安润翻致怨恨,七月十三夜,潜刀入室,杀死成妻,割去一首,匿无寻踪。乞究成妻人头,惩奸偿命。哭告。
安润给出的辩词是:
状诉为移殃事:其昌孤客,病染相思,用银五两,明买华成通奸。伊妻约以夜会,尚未成奸。适昌父远到,势难赴约。即夜成妻被谁妒杀,窃去一首,移祸昌父。子私买奸,岂达父知,性纵蠢暴,敢轻杀人。彼系土娼,必争风致杀,昌父何与,乞详情洞豁。叩诉。
这个案子后来转到了保宁柳知府那里。柳知府听了各方诉词, 一时难以定夺,便将案子打回广元县候审。
又过了一年,这个案子有了转机。
有个曾察院出巡到广元县。了解案情后,曾察院感觉案情有疑点,但又无法求证,于是从另一个角度旁敲侧击。
一方面,他对外宣称安其昌就是凶手,重打三十,让他以死偿命;
另一方面,他派皂隶丘荣到街坊去探听,看谁说安其昌是冤枉的。如果有,他要么是凶手,要么知道内情。
果不其然,丘荣探听到了皮店徒弟和池源清的对话。徒弟说,不知道安其昌杀是不是冤枉的。池源清则回应说是,天下哪有这样的事情,安其昌肯定是被冤枉的。
很快,池源清被捉拿归案。一番审问之下,池源清交待了杀人的事情,并说将马氏头颅挂在了屠户岳充的肉钩上。
再审问岳充,岳充一看命案与自己无干,也交待了将马氏头颅扔进后院靠井的经过。曾察院派人打捞,先取得一副头骨,后又得到一副全体骸骨。
曾察院一看这是案中有案,便严声呵斥,让岳充招来。岳充本来就心虚,眼看事情已经败露,就将三年前杀害商人史符的经过如实招供了。
这个案子并没有结束。末了,安其昌的父亲安源说,史符是我的邻居,三年前他给我借钱去买猪,此后便没了踪影。今日案情大明,真是究一冤而雪出二冤啊。
这个案子的判决也很有意思。岳充谋财害命证据确凿,依律处决实当;安其昌虽属赂奸,起祸以病故,可原其情;梁华成不合隐忍,卖情致妻死,遭受了杖刑。
参考资料:明·余象斗《皇明诸司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