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了派出所工作,媳妇啥也没说,只是一个劲儿抹眼泪。那天夜里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老家在河南安阳,我叫张德禄,从小在镇上长大,家里就靠着爹在烟厂上班那点工资过日子,娘在家带我和妹妹。
那时候家里穷,爹每个月工资就七十多块钱,还得养活一家四口。
我清楚记得,每到月底,娘都要把钱掰成好几份,除了日常开销,还要给我和妹妹留着学费。
上学那会儿我就不是读书的料,整天跟着狐朋狗友瞎混,看见别人骑自行车,眼馋得不行。
班主任刘老师没少找我谈话:"德禄啊,你爹多不容易,你咋就不知道上进呢?"
那会儿我压根听不进去,整天就想着逃课打篮球,成绩一直在班上垫底。
直到有一次,我逃课被老师抓个正着,刘老师亲自来家里家访。
那天晚上,我看见爹跪在刘老师面前,求他别把我开除:"求求您给孩子一次机会,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
那一跪,让我心里难受了好几天,从那以后,我收敛了不少。
好在参了军,在部队开了三年运输车,练出了一身本事,也改掉了那股子混不吝的性子。
部队里当运输兵可不容易,大夏天顶着烈日,我们得一遍遍练习倒车。
班长说得对:"开车容易修车难,真正的运输兵,得能把车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退伍那年,托人事科李主任的关系,进了县物资公司当司机,那会儿开车可是个香饽饽的活计。
记得第一天上班,看见那台崭新的解放牌大货车,我心里美滋滋的。
每个月工资比我爹高出好几十,家里的日子也慢慢好转起来。
就在这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巧云,她在百货公司当营业员,性格温柔,长得也俊。
头一回见面,她穿着藕荷色的确良衬衫,扎着马尾辫,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
没处对象多久,我们就结婚了,一切看起来都那么美好。
可好景不长,没到一年,李主任把我叫进了办公室,说是要把我调去仓库当搬运工。
我心里明白,这是给他侄子腾位置,可又不敢得罪他。
第二天我就看见李主任的侄子李耀阳坐上了我的驾驶座,那小子二十出头,走路都是歪着肩膀。
巧云知道后,整晚都在哭:"咱们刚结婚,房贷还没还完,你这一调岗工资就少了一半多。"
我抱着她说:"没事,咱们省着点花就是了,等过段时间我再想办法。"
日子虽然清苦,但我们互相扶持,从没红过脸。
有天晚上,我正要睡觉,突然听见外面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李耀阳,他满身酒气,说车子半路抛锚了,着急送货,让我去帮忙。
我二话不说跟他去了,那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
修车修到凌晨三点,我的手都冻僵了,他却连声谢谢都没说。
巧云知道后,劝我找别的出路,正好县里招警察,我就去试了试。
单位的老王听说后直摇头:"你是不是傻?放着铁饭碗不要,去当个临时工?"
可我认准了这条路,每天起早贪黑地跑警务,工资虽然不高,但心里踏实。
没成想,这一干就是三年,期间最难熬的是巧云怀孕那会儿。
她害喜严重,我工资又不高,有时候连营养品都买不起。
那段日子,是我爹偷偷塞给我一些钱:"儿啊,你别委屈了媳妇。"
就在这时候,单位突然通知我去市局开会,原来是要给我们这些临时工转正。
回家的路上,我哭得像个孩子,想起这些年的苦熬,终于熬出头了。
再看物资公司,已经改制,那些司机仓管一个个下岗,我反倒成了正式民警。
李耀阳后来也被裁了,整天在街上溜达,有次值班碰见他喝醉了闹事。
看着他要跟人动手,我赶紧上前拦住:"有啥事好好说,打架解决不了问题。"
那天晚上,他突然对我说:"德禄,对不起,当年是我让我叔把你调走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人这一辈子,谁还没吃过亏?"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家小日子过得红火,儿子也考上了警校。
每每想起这事,我都忍不住感慨: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前几天,老李主任来派出所办事,看见我穿着警服,愣了半天。
我请他喝茶,他欲言又止:"德禄啊,当年是我对不住你..."
我笑着说:"要不是您把我调走,我现在可能还在发愁工作的事呢。"
回家路上,我绕道去了趟菜市场,给巧云买了她爱吃的茄子。
想起当年她担心得睡不着觉,现在却成天笑眯眯地跟街坊邻居说:"我家老张眼光就是准!"
夜深人静,我躺在床上,听着巧云均匀的呼吸声,心里满是感激。
人生啊,就像是一条弯弯曲曲的河,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转弯处,会遇见什么样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