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亲历者丨张成信回忆任军统特务时的见闻(下)

义和江涛 2024-07-03 15:04:47

接前文:

五、刘增福被关押的始末

一九四八年九月,西安电监科侦测组(组长张炳杰)的值机报务员李学文,发现市区一个未经登记的“可疑”呼号,根据其经验与通报时间、手法、密电组织等判断,可能是共产党的地下电台。

代理科长宿绍林,以电监科的科址甜水井大有巷为基点,在市区另架测向机流动交测,缩小侦听范围,肯定该可疑台设在西木头市附近。

我于同年十月中旬,从南京去西安接长该科后,宿绍林向我介绍了该台发现和先后侦测经过,我为了慎重,又商同西安电厂,采取对该地区临时停电和继续缩小侦测等措施,最后判定该可疑台设在西木头市四十二号。

经过反复重点守听交测,参与该台侦收和测向人员一致认为是属于共产党地下电台无疑,都想争“表现”立“大功”,搞一番惊人的“事业”,敦促我进行搜捕。我以新官上任的心情,自然更不例外,我向绥靖公署二处(处长刘庆曾)、省会警察局(局长肖炤文)研究搜捕办法,决定采取对该地区实施戒严,突击检查户口,进行捉捕。

一九四八年十月底的某日凌晨一时左右,以电监科为主,协同绥二处、警察局,直奔西木头市四十二号,破门而入,警醒梦中的刘增福和两个学徒,翻箱倒柜,四处搜查,没有发现收发报机一类的电讯器材,只是在其抽屉内有磁夹板、灯头等电灯用品,另外安装有矿石收音机及天线一付。

我们认为在侦测过程中,可能被察觉而临时转移了的,决定把该店(店名春和德、操油漆业)老板刘增福带走,关押在太阳庙门监狱(当时称为看守所,所长丁敏之),砸上脚镣,进行连续审讯,没有任何“口供”。

以后我同宿绍林、张炳杰、卢望植(卢是电监组长,中共地下党员,一九四九年十月,从西安到绵阳与我秘密联系人,于一九八〇年离休,现定居原籍陕西郃阳东王公社,下阳大队)等人,共同商讨处理办法,大家感觉刘增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忠厚老实人,大字不识一个,共产党也不会利用这样的人来作掩护,共同的意见把他放了。那么手续上又咋个放法,才能合情合理,以便向上面交差?最后决定,暗示西木头市的街坊邻居,叫他们出面说情,都认为刘增福是好人,联名具结;这样无辜逮捕,被镣押半个多月,得以保释出狱。

六、国民党在进犯陕北之战中的电信侦测布置

一九四七年春,胡宗南发动陕北战役期间,:为了配合其军事行动,征得国民党国防部的同意,在西安及陕甘宁边区的有利地带建立测向电台。

记得在同年四月初,国防部二厅副厅长魏大铭从南京急电给我,要我在某月某日必须赶到徐州与他会晤。我按时到达,同他见面后,他说:我没有去过西安,情况很生疏,我与你同去,一则有伴,再则如何在陕北建台问题,事先研究一下我才心中有数。

果然不出魏大铭预料,他一到西安,就由绥署把他安排住宿在“西京招待所”,派来一部小车,供他使用,由胡宗南参谋长盛文(别名国辉,现住台北基隆路二段一三二号)代表胡设宴接风,我也同时被邀参加。互商结果:以西安为据点,分别在灵宝、宜川及建立随军(二十九军)台各一座,控制晋南及晋西南地区解放军动态。并在延安建立分队,以后因形势的发展又增设清涧台,共同交侦,遥相呼应。

西安测向台,决定架设大型DAB机,台址选择在西门外的西北大学左前方约一华里的边家村。当时国民党无线电工程人员,都还不懂该机的安装技术,重金聘请德国工程师巴达年(BASTANER,住南京贡院路公园里十五号)负责安装,由西安东大街合众营造厂承包修建,仅此项架设费用,就花去法币一亿四千八百万元。其余各台一律使用F1NGH机,随军台使用DAG机。

任命刘维仰为西安台台长,杨潜为延安分队长,肖麟为宜川台台长,魏以异为灵宝台台长,姚荡远为清间台台长,楼坚城为随军二十九军(刘戡)军台台长。西安另设通讯台,台长是袁珩。

(除确知杨潜、袁珩已去台湾外,其余各台长,情况如下:刘维仰在淮海战役中被俘。姚荡远陕北战役被俘,解放后在北京中央公安部七局工作。魏以升在陕西泾阳县农技站工作。肖麟病故。楼坚城情况不明。)

侦收测向,配合西安绥署情报处(第二处)在胡宗南进攻陕北期间,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当时对正面的第一野战军三百五十八、三百五十九旅,发现其呼号后,一直紧跟控制,未曾中断,对其布置动向,均能及时掌握。从清间战役中测向台人机被俘后,解放军电台才进一步加强了隐蔽保密性。

一九四七年十月,我被调去南京前,胡宗南设宴送旧迎新,请我与李纶生(接替我的人)吃饭,还不断地赞誉我们在电讯侦测上对他的帮助。

陕北战役结束后,在西安的该项侦测设施,一直继续“工作”至一九四九年五月解放前,才撤迁至四川转台湾去了。

七、军统特务在汉中地区布置“巴山游击队”与潜伏电台始末

国民党在大陆崩溃前夕,在各重要城镇布置潜伏特务,企图进行颠覆破坏,汉中地区的潜伏计划,也被军统提到议事日程,开始行动了。

西安解放前,胡宗南就开始在汉中屯兵布署,派遣他的参谋长盛文为先行官,成立“前进指挥所”。军统为了配合其行为,毛人凤指振其大特务王叔刚,从厦门飞来汉中(王原任南京卫戎司令部稽查处副处长,南京解放前,直接参与杀害革命人士,血债累累,已镇压。)以汉中警察局(局长李倬才已镇压)的武装为基础,搜罗在该地区的特务(抗战期间,军统在汉中办过九期训练班,班址设在铺镇陈家营。对外名称是“天水行营游击干部训练班”,先后被骗参加受训的有数百人。如西乡的赵兴维,张易哲,袁焕然,张成美等都先后参加受过训。这些人大多流散于该地区,军统企图利用作为游击力量。),以及党政头,如国民党南郑县党部书记长王中一,南郑县长陈士杰,南郑县的省参议员兼联中校长白X等作为领导骨干,在汉中崇仁医院,设立临时筹建机构,组织“巴山游击队”。

一九四九年十月中旬,革命形势节节逼近陕南,汉中地区国民党政府的大小机关,积极作南逃的打算。特务头子王鸿骏(原军统陕西站站长,已逃台湾),为了配合其游击计划,准备布置潜伏电台,由该站人事科科长任鸿猷(原与我在军统湖南训练班同期同学,现任宝鸡市政协委员,)找我替他们物色一个忠实可靠、技术优良的报务员担任潜伏任务,而且最好是本地人,便于隐蔽掩护。

我告诉他:“我已向民航队订妥去成都的机票,下次班机就走,时间不允许,你们另外想办法。”任以哀求的口吻说:“王主任要来亲自商量,他今天身体不舒适,所以叫我来的,这事无论如何要你协助完成,”我同意了,我说明天给你回信。

任鸿猷见我有口话,回去大约过了两个钟头左右,迫不及待地跑来对我说:“王主任希望你暂缓去成都,把这事决定后再走”。我于当天写了一封信,打发我的传令(通讯)班长孙秉乾,持函去城固,召请原军令部通讯所、电信监察科报务员郑永昌来汉中,对他说明工作性质任务,并介绍他去与任、王两人会晤,研究决定。他去后返回谈称:事关重大,回去与老人和妻子商量后再作定夺。

郑永昌再次从城固来汉中,表示接受潜伏任务,又去与任、王两人会商决定:电台台址暂定在汉中东关义生祥盐店内,使用两瓦半收发报机,先发银币七百元作建台经费,可先架台与台北试通。外勤人员,由郑永昌就地进行物色,以一至二人为限。至于郑用什么职业身份作掩护,他根据情况、环境自行处理。

我临行前,郑永昌对我要求道:电台联系,主要靠时间准确,希望把我的手表给他留下。因成都比汉中容易购买,我同意了他的要求。

我于一九四九年十月十九日去成都,大约在十月底郑给我来信说,汉中环境较以往复杂,已把电台迁往他家(城固中山街十二号),并带来银币一百元,作为购买手表之用。并称:与台北距离远,机器性能差,没有取得联络。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底,我在成都率部起义。成都解放,军管会成立,我向组织上交待了汉中组织的游击队与潜伏台的详细经过。

郑永昌在城固也受其友人的规劝,不要继续逃跑或隐蔽,向城固公安局坦白投案,交出了电台机件,从此汉中地区的潜伏组织,宣告结束。(郑泳昌受到政府的宽大处理,通过学习改造,先后充任南郑莲花中学教师及南郑县文教局教研室干部多年,现退休定居南郑县。)

八、军统特务在陕西活动梗概

在蒋介石.“攘外必先安内”的反动政策推动下,芦沟桥事变后,很快就把中国的半壁河山拱手转让给日本帝国主义侵略者,自己退居离战场数千里之外的四川,一心一意地搞策划“剿共”,镇压人民的工作。

在当时的军统,是他的唯一帮凶;而电讯侦译,又是军统的重要组成部份。从一九四〇年起,先在江西上饶,成立电讯第一工作队,(队长杨仕伦,四川南充人)以侦收研译新四军所属电台的往来密码电报;继而在陕西境内,成立第二工作队、测向台、通讯支所、电信监察科等反动组织,以中共中央的所在地延安为中心,对其军事、政治、财贸及地下组织的通信,为侦译对象。兹将历年来军统在陕西境内的布置活动,组织沿革变迁等,就个人所知,分别回忆报导于后。

甲、第二电讯工作队:其名称叫“军事委员会办公厅第二工作队”,从一九四六年下半年改称“国防部第四支台”,它以公开的名义对外,是为了在当地便于补给粮食服装及有关事务性的联络活动;其人事业务是受军统局的直接领导,专门从事侦收研译中共秘密电报的一个绝密机构。

该工作队队址,最初设于西安市区北马道巷公字一号,以后改迁至大湘字庙街一号。成立于一九四二年,首任队长王怀仁(浙江孝丰人,胡宗南的小同乡),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七年九月,队长张成信,一九四七年十月至一九四八年四月,队长李纶生,一九四八年五月至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解放,队长杨谦(潜)。

一九四九年五月西安解放前,该台一部分人机由副队长廖汝楫率领西迁至兰州,一部份由杨谦率领南迁至汉中;但去兰州的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队址及隶属问题,仍折回汉中,合并迁往成都。

一九四九年十二月二十二日,由杨谦率领全台人员电机,飞往台湾;杨的爱人于家媛及小孩,因飞机吨位限制,滞留大陆,返回原籍天津定居。

杨谦去台前,将已经运往机扬的部份电机及少数人员暂留成都等候另机飞台,我得知这一情况后,立即授意准备去台的杨焜(该台事务员)、袁辉(器材保管)指示他们不要去台湾,把运往机场的电机,迅速运回市区存放在电信局,让他们今后随我一起行动。

杨、袁两人接受了我的意见,因他们原是我的属下,又有乡谊之情,所以能随我参加起义。(按杨焜现任南郑公路监理所(站)副工程师。袁辉现在新疆乌鲁木齐九家湾木材三分厂病休。)

军统局本部,在重庆设有专门侦译国际国内电信密码的庞大机构。当时中共(简称C、P)在陕北地区,大多使用手摇发电机,讯号微弱,距地遥远,重庆方面,曾试行架设定向天线,仍感有收听困难,才决定派遣工作队于西安,从事截收陕北方面往来电机;将抄获的密码,当天原件航寄重庆研究室,从事研究破译,工作队本身只配备少数研究人员,仅能识别判断密码的难易而已,当时以延安为基点,所发出军事政治甚至陕甘宁边区的财贸电报,均在控制掌握之列。

远在四十年代初,重庆新华日报社拍往延安的报导,已能全部截抄收听。当时是使用的加减不进位的成语词汇作密钥加码,曾经使用过“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密的乌云,布 满天空”、“半夜吃黄瓜,不知头尾”、“敌机狂炸曾家岩”等加码,都可以及时研译出来。因此在重庆方面已有坚强的技术基础,所以西安的工作队只是利用其优越的地理条件,作到供给原材料的目的。

乙、测向台:利用测向所得的情报,既迅速、又准确,陕北战役中途,胡宗南曾叫他的机要主任王微打电话把我叫到小雁塔去,问我:“你们是否从电台上发现一百二十师(贺龙元帅部)从山西过黄河的迹象”?我说:还没有听到值机报务员的汇报。他说:“要加强注意,如果有新情况,盼立刻告诉我。”从而可见从测向在战斗中所起的作用了。

原中原军区从湖北宣化店突围出击,该军区通讯科长文彬(湖南大庸人,长征干部,以后更名为甄新)、译电员黄萍(女,文的爱人,以后更名为罗玲)在豫陕边境战斗中,因掉队被俘。国民党国防部二厅副厅长特务头子魏大铭得知这一情况后,从南京赶来西安,向胡宗南提解文彬夫妇;

魏又要我陪同他去所谓“青年训导总队”,了解被俘人员中,有无从事电讯工作的,结果发现中原军区报务人员姚仕录(以后更名为王文海)、译电员胡英(女,姚的爱人)及报务员李宾玉、余忠贤(一九五一年病死在北京)。以上文彬等六人,一并交由四支台管押利用。

魏大铭的企图目的,是想利用这些电讯工作人员,熟悉中原军区的通讯情况,搜听其通讯纲,开辟新线索,但一直没有任何发现。

丙、通讯支所:该所原受军委技术室领导,一九四三年左右,派赴绥远陕坝,收听华北中共电台及监听阎锡山、傅作义、邓宝珊等非嫡系部队通讯。

陕坝西安,采取双方联系合作,遥相呼应。

一九四六年下半年后,魏大铭将该所从陕坝调往西安,撤销原建制,并属四支台,原所长余藩,贬调为四支台的报务主任。

魏大铭采取这样的措施,一方面是为了清除异己,报复一九四二年被驱逐的耻辱遭遇;再方面自从戴笠坠机殒命后,树倒猢狲散,暗想另找主子作靠山,见到胡宗南既是蒋介石的心腹,又是同军统有深厚姻缘关系的人,将来的前途,大有可为。乘此机会,吞并通讯支所,扩充壮大在西安的侦测实力,配合胡宗南的军事进攻。

在此期间,魏大铭不辞辛劳,两度到西安与胡的参谋长盛文,机要室主任王微,积极策划布置,扩大侦测网,以期在胡宗南面前争宠邀功。

丁、电信监察科:电信监察是专门从事侦破中共地下电台组织的一个特务机构。西安绥署电监科,成立于一九四三年,首任科长王钟嶽,原配属洛阳警备司令部,日寇侵入河南后,迁至西安。

一九四四年科长戴梁。

一九四四年底至一九四八年七月科长丁祥峨(一九四五年至一九四六年下半年前改配第一战区长官司令部,其后又改配绥靖公署)。

一九四八年八月至十月,代理科长宿绍林。

一九四八年十月至一九四九年十二月解放,科长张成信。该科住西安市甜水井大有巷十一号。

淮海战役后,国民党的败局已定,反动的绥署秘书长赵龙文,为了怕人民群众知道局势变化的真实消息,指示授意情报处长刘庆曾,研究设法,如何防止封锁市民收听中共广播。刘庆曾找我征询意见,商量对策,共同研究结果,利用陕西广播电台架设强力电机,针对其使用的频率波长,发射干扰。该广播台台长韩镇华,亦承允协助进行,经过半个多月的试验,毫无效果。

陕北战局的急转直下,西安绥署和我们都忙于作南逃的打算,自行结束了这一罪恶行径。

一九四九年五月西安解放前,电监科已分期分批撤迁至汉中。同年十月,又继续转迁至四川绵阳,从此永别了陕西。

上述这些机构的成员,都是要经过它的特务训练,一九四五年前,主要靠重庆、兰州等训练班抽调,其后为了适应大量发展的需要,在西安开办了一所“电信技术人员训练班”,班址设在二府街,由秦世贤负责、为军统在陕西及西北地区所属公开的、秘密的通讯单位,培训了大量的报务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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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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