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赐履按：七十余年，慕容廆（读如伟）、慕容皝（读如晃，去声）、慕容儁（同俊）祖孙三代，前燕政权，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以辽东一隅，进而占据北中国东部，大有君临天下之势。
势力不断扩张，地盘儿不断增长，君主的寿数却不断跳水，慕容廆寿至六十五，慕容皝五十二，慕容儁四十二，不可避免地，邂逅托孤问题。
公元356年，七月十二日，前燕帝国太子慕容晔去世，谥为献怀太子。
公元357年，正月，前燕皇帝慕容儁征召幽州刺史乙逸为左光禄大夫。乙逸老两口儿，乘一台鹿车回朝赴任。儿子乙璋，在朝里做官，听说老爹老娘到了，带着数十个随从，全都鲜衣怒马，跟路边儿迎候。老乙同志一看这阵势，立即怒了，紧闭车门，拒绝与小乙同志讲话。进入首都蓟城（北京市），安顿好了，老乙同志对小乙同志进行了一次语重心长的思想教育，主要内容无非是做人不要太嚣张、不要太奢华、不要太出格儿之类的人生经验，但是，小乙同志一概不接受。
乙逸的心就沉下去了，他琢磨着，要这么下去，儿子恐怕要出事儿啊！但是，乙璋却屡次升迁，做的都是重要官职，一直做到中书令、御史中丞。
乙逸叹息说：
我从小修身养性，克己守礼，到现在，也不过是没有获罪而已。乙璋奢侈放纵，却屡任显职，这难道仅仅是因为乙璋受到宠幸吗？No！这是世道衰落啊！
衣赐履说：这个事儿，本来微不足道。但司马光大爷专门摆出来，给我们的感觉是，因为乙璋们讲排场，太奢华，预示了前燕政权的末路。如果生活奢华就会亡国，那么，齐国在管仲手里就应该亡掉了，然而，齐桓公却做了春秋五霸之首，反而在生活奢华的管仲死后，齐桓公被几个无比“恭谨、朴素”的手下给弄死了。关于乙璋的记录，《晋书》和《十六国春秋》，都仅此一处。乙璋屡任显职，做了什么坏事儿，产生了什么恶果，他本人什么归宿，一个字儿都没有。但司马光们却可以把乙璋与亡国联系起来，乙璋地下有知，一定会谢司马光八辈儿祖宗。
奢侈，既非亡国的充分条件，也非必要条件；简朴，未必是治国良方，但往往是自保手段。
另，以前，幽州治所在蓟城，前燕迁都蓟城后，在原首都龙城设置留台，以乙逸主持留台事务。乙逸兼领幽州刺史，镇守龙城，幽州治所大概就搬到龙城了。
【大燕皇帝慕容儁】
二月二十三日，前燕帝国皇帝慕容儁，立儿子、中山王慕容暐（同炜）为太子，大赦，改年号为光寿。
五月十九日，慕容儁派抚军将军慕容垂、中军将军慕容虔、护军将军平熙，率步、骑兵八万，攻打北方的敕勒部落（蒙古北部），俘获斩首十余万，缴获马十三万匹，牛羊亿万头。
匈奴一个部落单于贺赖头，率本部落的三万五千人归降前燕，前燕帝国把他们安置在代郡（河北省蔚县）的平舒城（山西省广灵县）。
慕容儁下令诛杀前齐王段龛，坑杀段龛手下兵众三千多人（详见拙文《慕容氏解决降将的标准流程：先弄瞎，再斩首，三千壮士陪葬》）。
十一月十七日，慕容儁将都城由蓟城迁往邺城（河北省临漳县西南邺镇）。
十二月十九日，慕容儁进入邺城宫殿，大赦，重修铜雀台。
衣赐履说：北击敕勒，诛杀段龛，迁都邺城，这一连串儿动作，我感觉，都是慕容儁为下一步逐鹿中原作准备。
当初，上党（山西省黎城县西南）人冯鸯，赶跑了前燕帝国设置的太守段刚，占据了安民城（山西省襄垣县北），自称上党太守，派使者归降东晋。后来，冯鸯又归附了势力颇大的原后赵并州刺史张平（时驻晋阳，山西省太原市）；不久，又归附前燕；不久，又背叛了前燕。
衣赐履说：胡三省注说，前燕上党郡治所在安民城；大约在永嘉年间，西晋并州刺史刘琨派人筑城，以安上党之民，命名为安民城。
公元358年，二月，前燕司徒、上庸王慕容评讨伐冯鸯，不克。
三月二十日，慕容儁派领军将军慕舆根，率军援助慕容评。慕舆根与慕容评一照面儿，就表示要急攻冯鸯。
慕容评反对，说，冯鸯营垒坚固，急攻不妥。
慕舆根说：
不然。明公到此已经一个多月了，尚未曾交过锋。寇贼认为我们大燕的国力不过如此，他们还抱有坚持一下就能胜利的期望，就会很团结。现在，我的军队刚刚到达，气势正盛，贼寇恐惧，心猿意马，正是离心离德之时，是战，是逃，是降，他们还没有商定，我们现在攻打，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于是，慕舆根率军猛攻，冯鸯及其党羽果然互相猜忌，冯鸯逃奔到野王（河南省沁阳市），投靠安国王吕护，部众全部投降前燕。
衣赐履说：吕护跟张平等人一样，也是那种半独立性质的地方军阀，公元353年，被前燕打败之后，逃到野王，又向前燕请降，被任命为河内太守，可参详拙文《》。
另，我感觉，慕舆根算是把慕容评得罪惨了，没准儿以后会被慕容评暗算。
后赵灭亡之后，其将领张平、李历、高昌等，都派遣使者向前燕投降，后来又投降东晋，再后来又投降前秦，前燕、东晋、前秦给他们的官职爵位，这老几位，全都接着，想起来了，他们还会给各宗主国进点贡啥的，但基本上，谁的话都不听，处于某种独立状态。
慕容儁打算收拾他们。
九月，慕容儁派司徒慕容评进军并州，打张平；司空阳骛进军东燕（河南省延津县东北），打高昌；乐安王慕容臧进军濮阳（河南省濮阳市西南），打李历。阳骛大军经过黎阳（河南省浚县），守军是高昌的部队，阳骛轻松拿下，于是，高昌逃奔东陵（一说邵陵），李历逃奔荥阳（河南省荥阳市），他们的兵众全部向前燕投降。
并州那头儿，一百多座壁垒向前燕投降，慕容儁任命右仆射悦绾为安西将军、领护匈奴中郎将、并州刺史，前往安抚。张平所任命的征西将军诸葛骧、镇北将军苏象、宁东将军乔庶、镇南将军石贤等，率一百三十八座壁垒向前燕投降。慕容儁都恢复了他们的官职爵位。
张平率三千兵众逃往平阳（山西省临汾市），再次向前燕请降。
衣赐履说：张平，咱们以前讲过，这个人实力还是蛮强的，他以前是后赵的并州刺史。按照《晋书·慕容儁载记》的说法，张平跨有新兴、雁门、西河、太原、上党、上郡等地，有壁垒三百余处，下辖胡人、汉人十余万户，自己任命征、镇将领，“为鼎峙之势”，俨然一个独立王国。实际上，本年（公元358年）二月，前秦已经打过一次张平，张平大败，养子张蚝被前秦生擒，张平向前秦请降，天王苻坚将其赦免，任命为右将军。
之后，苻坚应该是把张蚝带回了长安，但并没有动张平。上文中的“一百多座壁垒”和“一百三十八座壁垒”是否有重叠，不好确定，我们可以确定的是，经前秦、前燕两次打击，张平实力大损，他辖下的“三百余处”壁垒，所剩无几。
十月，晋帝国泰山（山东省泰安市东）太守诸葛攸，攻打前燕的东郡（山东省鄄城县北），进入武阳（山东省莘县南），慕容儁派大司马慕容恪，率司空阳骛、乐安王慕容臧迎击。诸葛攸兵败，逃回泰山。慕容恪渡过黄河，占据黄河以南地区，设置地方官吏。
于是，前燕皇帝慕容儁的目光，望向了前秦和东晋。
十二月，慕容儁下令，各州郡都要来一次彻底的人口普查，核实男丁，每户可留一丁，其他男丁，全部充军，预计征召步兵一百五十万，来年春天，进攻洛阳。
武邑（河北省武邑县）人刘贵上书表示，百姓凋敝，如果征兵太狠，不顾客观规律，恐怕老百姓受不了，会发生大变故诶（百姓凋弊，发兵非法，恐人不堪命，必致土崩之变）。
慕容儁认可，改为“三五发兵”，将征集时限推后至明年冬天，新征部队全部到邺城集结。
衣赐履说：所谓“三五发兵”，学术界并没有统一的意见，有的认为，三丁征二、五丁征三；有的认为，三丁征一，五丁征二，这个，咱就不争论了。
我有两点比较纳闷，一个是，二丁、四丁怎么征？再一个是，中国北方地区，仗已经打了五十来年，户有三丁、五丁的，究竟能有多少？
另，慕容儁打算征兵一百五十万，是专家们推测十六国时期人口数量的一条相当重要的史料。但我认为，这条史料，顶多参考一下，不能太当真，类似的史书记录，实际上随意性很强。
前燕泰山太守贾坚，驻防山茌（山东省长清县东南，茌读如迟）。东晋徐、兖二州刺史荀羡（时驻下邳，江苏省睢宁县北古邳镇），率军攻打。
贾坚只有七百多兵众，荀羡的人马，是贾坚的十倍。贾坚准备出城迎战，将领们都说，士兵太少，不如固守。
贾坚说，固守也不能幸免，不如迎战。
贾坚身先士卒，率军斩杀荀羡军一千余人（一说“十余人”，虽然差别相当大，我倾向于此说），又返回城中。
荀羡攻城，贾坚叹息道：
我自结发成年以来，便立志建立功名，然而总是陷于穷途险境，难道是命中注定吗！与其遭受屈辱而偷生，不如保持气节而赴死。
于是，他对将士们说：
兄弟们，现在我们已处绝境，无计可施，大家都出城各寻生路去吧，我将只有一死。
将士们全都哭泣说，府君您不出城，我们陪着您死！
大伙儿勉强把贾坚扶上马，贾坚说：
我如果想要逃走，就不会催你们离去。现在，我将为你们决战，如果失败，你们就赶快离去，不要管我。
说完，下令打开城门，径直出去。荀羡大军云集，贾坚立马于护城桥上，左右开弓，晋兵应弦而倒。一票晋军跳入河中，砍断桥柱，贾坚连人带马掉入河中，被晋军生擒，山茌失守。
荀羡对贾坚说：
老贾，你的父亲、祖父，都是晋朝的臣子，你为什么要背叛先祖，不肯投降？
贾坚说：
小荀，你没有搞错吧？是晋朝自己抛弃了中华，不是我背叛晋朝诶！人民群众失去了君主，除了委身于强者，你告诉我，还能怎么办？既然已经事奉了人家，又怎么能变节呢！我自成人以来，先后事奉赵国、燕国，从未做过变节小人，你凭什么劝我投降呢！
衣赐履说：贾坚提出一个非常尖锐的问题：
人民群众如何忠于王朝？
你大晋朝自己被人打败，跑掉了，人民群众不可能都跟着你跑，那么，对新兴起的政权，甚至是外来政权，老百姓应该采取什么态度呢？
誓死反抗？
接受统治？
待机而发？
爱谁谁？
……
讲真啊，不想也没啥，真要琢磨，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
老贾同志或可说，老子欠你司马家的吗！老子的死活你司马家管过吗？凭什么你来了，就要让老子投降你？
荀羡一看老贾头儿不买账，继续责备，贾坚火儿了，吼道，小子，做儿女的竟想管教老爹！
荀羡大怒，当时正下雨，荀羡就让人把老贾押出去淋雨。贾坚数日不食，悲愤而死。
前燕青州刺史慕容尘，派军救援泰山，大破荀羡，夺回山茌。慕容儁任命贾坚的儿子贾活为任城（山东省济宁市东南）太守。
荀羡病重，被东晋朝廷召回。朝廷任命郗昙（原太尉郗鉴子）为北中郎将，都督徐、兖、青、冀、幽五州诸军事，徐、兖二州刺史，镇守下邳。
公元359年，三月，慕容儁封儿子慕容泓为济北王，慕容冲为中山王，其他老弟、侄子们，也都各有封赐。
慕容儁在蒲池（邺城内）宴请群臣，喝到酒酣耳热，又是赋诗，又是论史，就聊到了周朝太子姬晋（周灵王太子姬晋，非常聪明，却早逝。老弟姬贵继位，是为周景王，国势更衰），慕容儁潸然泪下，说：
当年，曹操追恸儿子曹冲，孙权哀悼太子孙登，都异常悲痛。孤总以为，魏武、孙权是因为太喜爱曹冲和孙登，才会过分称赞他们的才华，对他们的死，魏武、孙权似乎悲痛超过了常理。自景先（前太子慕容晔的字）去世以后，孤的鬓发竟然白了一半，才体会到，曹、孙二人，他们是真的心痛啊！唉！大家谈谈，景先各方面怎么样？孤追悼他，会不会也让将来的人感到不可理解？
衣赐履说：曹冲在曹操诸子中，最为聪慧，曹操非常喜欢，十三岁去世，曹操极为悲痛，曾对曹丕等人说，这是我的不幸，却是你们的幸运。孙登是孙权的长子，立为太子，死在孙权之前，孙权也很悲痛。
司徒左长史李绩回答说：
献怀太子（慕容晔）在东宫的时候，我是中庶子，一直跟太子身边陪侍，岂敢说自己不清楚呢！太子有八个方面的大德，没见他有什么缺点。
慕容儁说，老李，你说得有点过了，但还是讲讲看。
李绩说：
第一，天性至孝；第二，聪明敏锐；第三，沉着坚毅；第四，痛恨阿谀，喜听直言；第五，喜爱学习，不耻下问；第六，多才多艺；第七，谦虚谨慎，尊师重道；第八，轻财好施，抚恤百姓。
慕容儁说：
你虽然对他过誉了，但如果这孩子尚在，我则死而无忧了。我终究做不到尧舜禅让，但景茂（现太子慕容暐）幼冲，你觉得他怎么样？
当时，慕容暐就跟边儿上站着。
李绩说：
皇太子天姿聪明，每日都有进步，已经具备了八德（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但还是有两个缺点，一是太喜欢打猎（雅好游畋），二是沉迷于音乐娱乐（娱心丝竹）。
慕容儁对慕容暐说：
李长史的话，是金玉良言，如良药苦口，你要引以为诫。
慕容暐表面应承，但心中对李绩十分怨忿。
衣赐履说：慕容暐生于公元350年，本年虚十岁，李绩说他“雅好游畋、娱心丝竹”，慕容家的娃娃，八九岁就开始玩儿乐队，倒也罢了，但玩儿打猎，似乎有点说不过去。倘此两爱好为真，史书记录的慕容暐年龄，恐怕有误。
数日之后，慕容儁梦见故后赵皇帝石虎咬他的臂膀，于是惊醒，臂膀之处，隐隐作痛。慕容儁又怕又恨，下令把石虎墓挖了，结果是座空墓。慕容儁悬赏百金，收购石虎的尸体。
邺城有个叫李莬的女子提供信息，石虎实际上被葬于东明观（一说东苑观）下。果然挖出尸体，竟然没有腐烂。
慕容儁一边踩着石虎的尸体，一边骂道：
死胡虏，竟敢吓唬活天子（死胡安敢梦生天子也）！
慕容儁专门派人历数石虎之罪，又鞭打尸体，投于漳水之中。石虎的尸体漂到桥边，倚着桥柱，跟那儿坐着，不再漂流。直到前秦灭掉前燕（公元370年的十一月），王猛杀掉李莬，将石虎尸体收敛。
衣赐履说：石虎死于公元349年，到本年，整整十年了，尸体竟然不腐。他又在桥柱边儿上坐了十一年，到公元370年，才被王猛收敛。这种描述，显然是《聊斋》的路数。柏杨先生认为，这个事儿，不是王猛说谎，就是史书说谎。我附议，呵呵。
七月，故后赵将领高昌，抵抗不住前燕的攻击，从白马（河南省滑县）逃奔到荥阳（河南省荥阳市）。
八月，东晋泰山太守诸葛攸，率水、步兵二万，攻击前燕，从石门（山东省阴平县北古济水南岸）进入，驻扎在黄河的小岛上。前燕上庸王慕容评、长乐（河北省冀县）太守傅颜，率步、骑兵五万，与诸葛攸在东阿（山东省阳谷县东北阿城镇）交战，诸葛攸大败。
十月，慕容儁派军南下。晋穆帝司马聃下诏，命豫州刺史谢万率军驻扎下蔡（安徽省凤台县），北中郎将郗昙（时驻下邳），率军进驻高平（山东省金乡县西北昌邑镇），以拒燕军。
谢万是谢安的老弟，相当有才，名士谱儿有点儿大，吟个诗，清个谈，长个啸，喝个酒，听个曲儿，他都很在行；但是，带个兵，打个仗，他low得很。
谢万率军进入涡水、颍水之间，前往援救洛阳。
郗昙因病后撤，屯驻彭城（江苏省徐州市）。谢万以为郗昙撤军，是因为燕军势大，吓得他也连忙回撤，于是兵众惊慌溃散，谢万狼狈逃回。
至此，许昌（河南省许昌市东）、颍川（郡政府设许昌）、谯郡（安徽省亳州市）、沛郡（安徽省淮北市）各城邑，都相继落入前燕之手。
十二月十七日，慕容儁病重，对老弟、大司马慕容恪说：
兄弟啊，我恐怕是不行了，现在晋、秦二寇尚未消灭，景茂（太子慕容暐）年幼，国家多难，我怕他承担不起重任。我想效仿宋宣公，把社稷托付给你（春秋时宋国国君，前七二九年去世，没有传位给儿子，而是传给老弟宋穆公）。
慕容恪说：
太子虽然年幼，但天纵聪圣，一定能够遏制顽凶，实现大治。臣何德何能，哪敢接受大统（臣实何人，敢干正统）！
慕容儁怒道：
兄弟之间，你跟我打什么官腔（岂虚饰邪）！
慕容恪说：
陛下如果认为我能够承担天下重任，我难道就不能辅佐少主吗？
慕容儁大喜，说：
你若能行周公之事，我还有什么可忧虑的！李绩清廉方正、忠诚亮直，你要善待于他。
衣赐履说：这段对话，有没有似曾相识之感？刘备在白帝城去世之前，对孔明说：
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孔明涕泣说：
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慕容儁对慕容恪说：
景茂冲幼，虑其未堪家国多难，吾欲远追宋宣公，以社稷属汝。
慕容恪说：
太子虽幼，天纵聪圣，必能胜残刑措，臣实何人，敢干正统？
慕容儁怒道：
兄弟之间，岂虚饰邪？
慕容恪说：
陛下若以臣堪荷天下之任者，宁不能辅少主乎？
慕容儁喜道：
汝若行周公之事，吾复何忧？
哈哈哈。
何其相似也！
个人感觉，慕容儁比皇叔的道行，还是要弱那么一点点。但这“一怒一喜”，全是热辣辣的演技啊！
临死前的帝王，嗣子幼弱，心态都是一样一样的，不放心啊！
对孔明，刘备基本上还是拿捏得准的。但慕容儁托孤慕容恪，我十分怀疑，刀斧手早已就位，就看慕容恪的表现。但凡有一丁点想接过老哥担子的意思，恐怕就当场格杀了。
慕容儁召吴王慕容垂（时驻辽东，辽宁省辽阳市）返回邺城。
从各郡国征调的军队，全部汇集于邺城。
公元360年，正月二十日，慕容儁稍微好转，在邺城搞了一次大阅兵，打算派大司马慕容恪、司空阳骛率军进攻东晋。
然而，慕容儁突然病情加重，急忙召见慕容恪、阳骛，以及司徒慕容评、领军将军慕舆根等人，接受遗诏辅佐朝政。
正月二十一日，慕容儁去世，享年四十二岁，在位十二年，谥为景昭皇帝，庙号烈祖。
正月二十五日，太子慕容暐即皇帝位，时年十一岁，大赦，改年号为建熙。
衣赐履说：先皇驾崩，年号照理说应该第二年再改，但是改了，不晓得什么情况。
慕容恪想任命李绩为右仆射，慕容暐不同意。慕容恪多次请求，慕容暐说：
国家各种事务，全都交给叔父处理，只有李绩一人的事情，我请求独自裁断。
于是把李绩调出朝廷，任章武（河北省大城县）太守，李绩忧郁而死。
衣赐履说：对李绩的任命，慕容暐竟然硬扛慕容恪，再联系他玩儿打猎、玩儿乐队的兴趣爱好，我觉得，慕容暐恐怕真的不止十一岁。
彩蛋：神射贾坚
上文中的贾坚，是个神射手。贾坚是勃海（河北省南皮县）人，少尚气节，弯弓三石余。后赵时，任殿中督，冉闵之变后，就回老家了，组织了部曲数千家自我防护。前燕上庸王慕容评巡行勃海，派使者征召贾坚，贾坚拒绝。慕容评率军攻打，生擒贾坚。慕容儁认为贾坚是个人才，将其赦免，当时，贾坚已经六十岁上下了。
太原王慕容恪听说贾坚是个神射手，就亲自前往试探。慕容恪让人牵来一头牛，置于百步之外，对贾坚说，老贾，能射中吗？
贾坚说，我少壮之时，可以射不中，现在老了，只能射中了。
慕容恪大笑。
贾坚拈弓搭箭，“嗖嗖”两箭射出，一箭擦过牛的脊背，一箭贴着牛肚子飞过，两支箭上都挂上了牛毛。
慕容恪说，老贾，你究竟能不能射中？
贾坚说，射箭的至高境界，是射不中，射中有何难哉（所贵者，以不中为奇，中之何难）？
言罢，一箭射出，正中牛身。
旁观者无不叹服。
衣赐履说：贾坚啥意思？呵呵。
【图片来自网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