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赐履按：这回，我们讲苻坚与王猛的相遇相知。

苻坚与王猛，一直被后世称道，几可与千古君臣典范——刘备与孔明——相提并论。我仔细读过王猛，一种想法挥之不去，丞相粉儿可能会不大高兴，在事功上，坚、猛组合，完胜备、亮组合——终诸葛一生，没能冲出巴蜀；而王猛辅佐苻坚，却基本上统一了中国北方。倘若不考虑对手的强弱——刘备面对的是曹魏和孙吴；苻坚面对的是慕容燕和司马晋——王猛碾压孔明。

苻坚，字永固，是前秦开国皇帝苻健老弟苻雄的次子。后赵建武时期（公元335年—公元349年），苻坚的祖父、羌人首领苻洪向后赵称臣，举家被迁到邺城，住在永贵里小区。

苻坚的老娘苟氏，有一次去漳水游玩，在西门豹祠求子，当天晚上，梦到与神交合（梦与神交），就有了身孕，十二个月后，生下苻坚。据说，生苻坚的时候，有神光照耀庭院。

衣赐履说：我是服了这位苟夫人了，做个春梦，居然到处说。

苻坚背上，隐隐有红色纹路，像是篆文，仔细辨认，是这么几个字：

艹付臣又土，王咸阳。

这个事儿，苻坚叮嘱，不许外传（坚秘而莫之传也）。

衣赐履说：艹付为苻，臣又土为坚（坚的繁体是堅），意为苻坚要在咸阳称王。

苻坚长得很有特点。

史称其高大魁梧，臂垂过膝，目有紫光。祖父苻洪见苻坚状貌奇特，对他十分喜爱，“欲令头坚腹软”，给苻坚起个小名叫“坚头”。

衣赐履说：“头坚腹软”，颇为不解。请教了不少人，大家勉强讨论了一个结果，我觉得，大约能讲得通。头坚，并非脑袋硬的意思，大约指意志坚定，能担大任；腹软，也不应指尚未肝硬化、肚皮比较软，可能指内心柔软，为人宽仁。这两点人设，倒是与苻坚蛮贴的。

读者们如果有更好的解释，还请不吝赐教。

苻坚相当早熟，说是七岁时，就聪慧敏捷，乐善好施，一举一动，有规有矩，而且，特别有眼力见儿，他跟祖父苻洪身边陪侍，苻洪心里想什么，他全知道。苻洪刚想喝口水，茶杯已经递过来了；苻洪刚想吐口痰，唾壶已经摆身边了，把个苻洪喜欢的呀！

苻洪时不时就对苻健说，这个娃娃，姿貌魁伟，资质过人，脑袋大很有威严，上身长可担重任，下身短基础稳当，不是一般的长相（头大镇重，身长任大，足短安下，非常相也）。

衣赐履说：赵本山说，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看来还是有点道理的，呵呵。苻坚手长过膝，和刘备、司马炎一样；上长下短，则跟孙权一样。这种身材，站着可能比一般人矮，但坐下肯定比一般人高，意味着他总是坐在那里被人伺候，而不是站着伺候别人。所以，命贵。

《十六国春秋·苻雄传》载，……石氏建武中，以功拜龙骧将军。雄丑形貌，头大而足短，军中呼之为大头龙骧……

我了个去！

同样是“头大而足短”，老爹苻雄就是“大头龙骧”，苻坚就是“头大镇重，身长任大，足短安下，非常相也”，我替苻坚谢史官八辈儿祖宗。哈哈哈！

后赵帝国光禄大夫、司隶校尉徐统，善于看人，有一次在路上遇见苻坚，觉得这个娃娃不一般，就握着他的手说，小苻同学（苻郎），这是朝廷命官才能走的御街，你个小娃娃怎么敢在此嬉戏，不怕司隶把你抓起来吗？

苻坚说，司隶的职责是抓贼，怎么会抓玩耍的孩童呢！

徐统对左右说，这个娃娃，有王霸之相。

左右都很诧异，说，这小子长得这么丑（此儿状貌甚丑），为啥您认为他有贵相呢？他什么地方跟别人不一样呢？

徐统笑了，说，你们这帮家伙，说了你们也不懂。

后来，徐统又在路上遇见苻坚，特地跳下车，拉着苻坚秘语，说：

小苻同学，你的骨相不凡，以后一定大贵，只可惜我已经老了，看不到那一天了，不知道你能贵到什么程度（苻郎骨相不恒，后当大贵，但恨仆老，不及见如何）。

苻坚说，如果真如明公所言，我不敢忘记您的大德。

《十六国春秋·苻坚传》载：

公元371年，七月七日，苻坚前往洛阳，下诏书说：

士死知己，古之名言。曹操年轻的时候，名声很差，太尉桥玄曾对他说，老夫见过的天下名士多啦，没一个能比得上你的！就这句话，让曹操追记了一辈子。在我还是孩童的时候，与赵国司隶徐统在邺城相遇，他对我说的话，真是情深意厚，我至今难以忘怀（每思其殷勤之言，弗敢忘也）。可召其子孙来见我。

衣赐履说：好家伙，苻坚，或者说苻坚集团，为了证明苻坚上位的合法性，动用了多少笔杆子啊！咱摆几句。

第一，这个徐统，“会看人”的名声很大，《十六国春秋·王猛传》载，士大夫集团，普遍看不起王猛，只有徐统认为王猛是奇人异士，召为手下干部，但王猛没有接受。由徐统给苻坚背书，苻坚登基，更显天意。

实际上，徐统看苻坚有王霸之相，大概率不真。徐统说，苻郎骨相不恒，后当大贵，云云。

苻坚姓什么？

姓苻。

何时姓的苻？

苻氏以前姓蒲，公元350年左右，蒲洪才改姓为苻。苻坚在邺城的时候，还姓蒲呢。徐统应该称其为“蒲郎”才对。

大家可能觉得我太矫情，苻郎，蒲郎，不都指的是苻坚吗，有什么打紧？

真心不一样。

史官修史，必有所依。徐统见苻坚，当时一定称“蒲郎”，史官参考时，也必然会记成“蒲郎”，这是职业素养。记为“苻郎”，必没有相关文字材料，而是由人口述的。

谁口述的？

只能是苻坚，或者苻坚集团，讲故事嘛。

至于苻坚后来下诏书寻找徐统子孙，当然是为了把这个事儿做周全了。

徐统见苻坚时，苻坚七岁，倘若真觉得这孩子有王霸之相，不应跟孩子本人说，而是跟孩子爹说，这才是中国人的处世之道。

因此，此事必伪。

第二，苻洪喜欢苻坚，可能是真的，但绝不会在苻健面前说苻坚“非常相也”的话。为什么呢？苻健是苻洪的继承人，苻健本人有一堆儿子，苻坚是苻健的侄子，苻洪是老江湖，如果他对苻健说苻坚“非常相也”，不是爱护苻坚，而是提醒苻健，一定要做掉苻坚。

第三，苻坚七岁，得知自己背上有“艹付臣又土，王咸阳”的纹路，便“秘而莫之传也”，总有滑稽之感。老娘梦与神交，怀孕十二个月，生产时有神光闪耀，等等等等，都是增加苻坚出身的神秘性，为其上位攒积分。

另外，苻坚长得大约是真难看，这个事儿，史官是不会撒谎的。如果拍电影电视剧，演苻坚的，是陈小春、王宝强这样的，那大约是历史剧；如果演苻坚的是粉嫩粉嫩的小鲜肉，那一定是扯淡剧。

【这是什么鬼！】

苻坚八岁时，就想拜师学习。

祖父苻洪说：

坚头年龄尚小，没必要专门请先生。我十三岁时才考虑拜师求学，当时的人都认为我简直就是学霸（时人犹以为速成），他们都说，你们戎狄异族，要说喝大酒，都是无师自通的天才，居然还有想求学的？

但苻坚这么上进，苻洪很欣慰，还是准许了。

苻坚性至孝，博学多才艺，十一岁时，就已经有了远大志向。

苻洪去世后，世子苻健继位，西进关中，有天，梦见有天神派使者前来，戴红色冠帽，着红色袍服，让苻健任命苻坚为龙骧将军。

第二天，苻健设坛，任命苻坚为龙骧将军。苻健流着泪对苻坚说：

坚头啊，你爷爷（苻洪）做过龙骧将军，你爹（苻雄）也做过龙骧将军，如果真是神明让你担任此职，你岂可不努力啊（健泣谓坚曰，汝祖昔受此号，汝父次为之，今若复为神明所命，可不勉之）！

衣赐履说：有点儿意思了哈。从史书记录来看，苻健入关中，是在公元350年，苻坚十三岁，任命为龙骧将军，略显年轻也就罢了，让人纳闷的是，苻健给侄子任个职，你哭个什么劲哪！

实际上，苻坚老爹苻雄，死于公元354年。苻健和苻雄感情很好，我的理解，苻健任命苻坚为龙骧将军，是以子承父业的方式来寄托对老弟苻雄的哀思。此时，苻坚十七岁，老弟苻雄刚死，苻健哭着任命侄子为龙骧将军，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史书想传递给我们的信息则是，祖父做龙骧，父亲做龙骧，苻坚也做龙骧，则他最后称帝不但顺理成章，还有某种宿命的色彩。

并且，把苻健请出来助演，使得苻坚干掉了苻健的儿子苻生、抢了皇位，像是经过苻健同意了似的，呵呵。

苻坚结交豪杰，以图大业，吕婆楼、强汪、梁平老等人，都有王佐之才，他们团结在苻坚身边，成为股肱羽翼。

太原人薛讚（同赞）、略阳人权翼，见到苻坚之后，惊叹道：

非常人也！

苻生登基之后，薛讚、权翼就劝苻坚说：

主上疑忌残忍，凶暴酷虐，上上下下都与他离心离德。有德者昌，无德者殃，此为天道。神器甚重，现在，应当承嗣大秦基业的，除了殿下您，还有谁呢！愿殿下上承天意，下顺民心，行商汤、周武之事，天子宝座，万不可让别人抢了去。

衣赐履说：这一段，又是宣传口儿的兄弟们炮制出来的。权翼、薛讚，都是羌人首领姚襄手下干部。姚襄于公元357年的五月，被前秦打败，姚襄死于苻坚之手，姚襄的老弟姚苌率众归降，也即是说，五月，权翼、薛讚才可能与苻坚相见，六月，苻坚发动政变，搞掉了苻生。权翼和薛讚，五月还是降将，六月就鼓动苻坚造反，不合常理。

苻坚又去询问尚书吕婆楼的意见，吕婆楼说：

我老了，这么刺激的事儿，我已经力不从心了。但是，我手下有个猛人，唤作王猛，此人有不世出之才，殿下可以请他来商量。

于是，苻坚让吕婆楼把王猛叫来，两人是一见如故，论及时事，苻坚大悦，拉着王猛的手说：

孤之遇君，如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也！

从此，苻坚就把王猛作为自己的谋主。

衣赐履说：合理推测，苻坚发动兵变，王猛是有参与的。

苻生残虐无度，特进、领御史中丞梁平老等，也劝苻坚赶紧行动。

公元357年，六月，苻坚与庶出的老哥、清河王苻法，发动政变，废掉了皇帝苻生。

苻坚即位，撤销皇帝称号，改称大秦天王，时年二十岁。

苻坚到尚书省检查工作，看见文牍案卷混乱，立即罢免了尚书左丞程卓，以王猛取代他。苻坚任用贤才，整治废弛的政事，劝勉农桑，抚恤贫困，礼敬百神，设立学校，表彰节义，赢得百姓拥戴。

公元358年，九月，苻坚任命太尉苻侯兼领尚书令。这时，前秦大旱，苻坚下令，减少膳食，取消歌舞娱乐，后妃以下宫女不准穿丝绸衣服。又下令开发山林湖泽，公家与百姓共同享用；停止军事行动，与民休息，虽遇大旱，但并未引起灾荒。

苻坚对中书侍郎、尚书左丞王猛，日益亲重，王室贵戚、功勋旧臣强烈不满。

特进、姑臧侯樊世，本是氐族的大豪，辅佐先帝苻健平定关中时，又立下大功，颇有傲然之气。

王猛如今风头正劲，樊世和很多勋旧老臣，都非常不爽。一次，樊世当着众人的面，对王猛说：

我们都是和先帝一道创建大业的，现在什么事儿都管不了，而你有什么功劳，怎么敢专管大任？我们特么负责种地，你特么就负责吃，是吧？

王猛一点儿没客气，说，老樊，现在让你种地，是客气的，以后，我还要让你把饭做熟了，给我端上来！

樊老爷子气得血压飙到二百多，怒道：

姓王的，老子一定要把你的脑袋挂到长安城门上，否则，老子还有什么脸活在人世（吾终不处于世也）！

王猛一扭脸儿就把樊世的话，向苻坚作了汇报。苻坚说，必须杀了这个老氐，百官才可心服。

不久，樊世进宫商讨事情，又和王猛在苻坚面前吵起来了，吵急了，樊世挥起老拳就要揍王猛，苻坚大怒，下令诛杀樊世。

从此，百官见到王猛，连大气都不敢出。

衣赐履说：《通鉴》这么记录，实在令人发指啊。司马光大爷篡改史料，究竟是为什么呢？

《晋书》《十六国春秋》均载：

樊世进宫商量事情，苻坚对王猛说，我想招杨璧为女婿（吾欲以杨璧尚主），杨璧这个人，你了解吗？

王猛还没说话，老樊像根儿弹簧似的蹦起来了，吼道：

杨璧，是我的女婿，跟我闺女订婚很久了，陛下怎么能让他娶公主呢？

王猛立即放出一枚冷箭，说：

陛下是四海之主，樊世你什么东西，竟敢和陛下争女婿！难道你也是天子吗？你特么还有上下尊卑之分吗（帝有四海，而君敢竞婚，是为二天子也，安有上下）！

老樊大怒，又要打王猛，早被左右拦住。老樊在朝堂之上破口大骂，苻坚发怒，下令拉到马厩，处斩。

衣赐履说：王猛真叫恶毒啊，明明是你们抢人家的姑爷，反而倒打一耙，给人扣上一顶“要当天子”的大帽子，这可就是谋反大罪了！

杨璧是樊世的准女婿，苻坚能不知道吗？苻坚本年二十一岁，闺女最多也就五六岁，为五六岁的公主，抢人家的女婿，摆明了就是要羞辱你的。于是，“老氐”彻底被激怒了，咆哮宫廷，苻坚下令，斩！诛杀樊世，杀猴儆鸡。

苻坚和王猛做局，樊老爷子一头扎了进去，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苻坚和王猛，简直就是绝配。

司马大爷，大约是比较推崇苻坚的，所以把此事因由略去，让后世以为老樊倚老卖老，罪有应得。

我们有理由相信，这条毒计，王猛提出，苻坚落实。

古代专制王朝，高明的皇帝，必然是儒法并重的，换句话说，必须宽仁与阴狠集于一身。所谓仁君，如果真的没有政治手腕，皇位不稳。苻坚和王猛，苻坚负责宽仁，王猛负责阴狠，所向无敌。王猛死后，苻坚就没干过什么阴损的事儿了，扎扎实实成了一个仁君。于是，风吹草动，手下尽叛，虽未必为天下笑，但确实身死国灭。

公元359年，六月，前秦大赦，改年号为甘露。苻坚任命骁骑将军邓羌为御史中丞。

八月，苻坚任命王猛为侍中、中书令，领京兆尹。

特进、光禄大夫强德是强太后（苻生老娘，死于公元356年）的老弟，他借酒逞凶，骄纵蛮横，抢人财物子女，是百姓的祸害。王猛一上任就拘捕了他，上书请求处理，苻坚尚未批复，王猛就将强德当街处决。苻坚见到奏书，迅速派使者赦免强德，但为时已晚。

衣赐履说：王猛行事，酷吏之风。

京兆尹王猛和御史中丞邓羌，就是两柄利刃，他们志同道合，铲除邪恶，平反冤案，无所顾忌，不过数十天，处死、罢免权贵、豪强和王公贵戚二十多人，百僚震恐，奸猾敛声，于是，长安地区，路不拾遗，风化大行。

苻坚感叹说，吾今始知天下之有法，天子之为尊也。

之后，苻坚任命王猛为吏部尚书，不久，迁太子詹事。

十一月，苻坚任命王猛为左仆射，其他官职如前。

十二月，苻坚任命王猛为辅国将军、司隶校尉、居中宿卫，仆射、詹事、侍中、中书令，其他官职如前。

王猛上书辞让，并荐举散骑常侍、阳平公苻融，光禄散骑、西河（山西省离石县）人任群，处士、京兆人朱肜，分别替代自己的这些兼职。

苻坚不准，任命苻融为侍中、中书监、左仆射；任群为光禄大夫，兼领太子家令；朱肜为尚书侍郎，兼领太子庶子。

王猛时年三十六岁，一年中五次升迁，权倾朝野。谁诋毁他，苻坚就治谁的罪，于是，群臣噤声。

衣赐履说：我个人认为，苻坚对王猛如此信任，一定有其他原因。

我们试着分析一下。

从史书上看，苻坚打算干掉苻生，去找吕婆楼，吕婆楼推荐王猛，给我们感觉，苻坚和王猛，似乎是在政变之前不久才认识的。

其实不然。

《十六国春秋·苻生传》载，公元356年，二月，前秦征东大将军、晋王苻柳，派参军阎负、梁殊出使前凉，哥儿俩到了之后，与前凉权臣张瓘交涉，说过这样的话：

其余怀经世之才，蕴佐时之略，守南山之操，遂而不夺者，王猛、朱肜之伦。

也即是说，不迟于公元356年的二月，王猛在前秦帝国的名声，已经很大了，大到可以在两国外交场合拿出来说事儿了。

那么，前凉的张瓘都知道王猛，前秦的苻坚能不知道吗？

我个人认为，对苻坚这样有志于天下的人来说，王猛正是他需要的人才，王猛名声大噪，不是吕婆楼的宣传，而是得了苻坚的加持。换句话说，吕婆楼向苻坚推荐王猛，必在公元356年二月之前。

吕婆楼为什么向苻坚推荐王猛？

为了造皇帝苻生的反啊！

苻生于公元355年的六月登基，也即意味着，苻生登基不久，苻坚，或者说苻坚集团，就打算做掉他了。

这么刺激的事儿，既然已经知道了，王猛岂肯放过？

弑君之谋，从一开始，王猛就是参与者。苻坚后来对王猛极度信任，必是在这一过程中，王猛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讲三国时，我们分析过，刘备和孔明一见如故，刘备说，我是鱼，孔明是水。我个人认为，孔明能够吊起刘备胃口的最直接原因，未必是著名的“隆中对策”，而是他为刘备提供了一个如何取代刘表家族、占据荆州的可行性方案（可参详拙文《》）。

同样，王猛与苻坚相见，究竟谈了什么，搞得“一见如旧友，语及时事，坚大悦，自谓如刘玄德之遇诸葛孔明也”？

话说回来，东海王苻坚，只是一大堆王爷中的一个，还不是嫡出的王爷，如无意外，就是个皇位绝缘体，你凭什么自比为刘备啊！

既然自比为刘备，就说明你有政治野心。

《十六国春秋·王猛传》载：

苻坚将有大志，闻猛名，遣吕婆楼招之，一见便若平生，语及废兴大事，异符同契，若玄德之遇孔明也。

看到了吧，十八九岁的苻坚，“将有大志”，就是有君临天下的志向；语及“废兴大事”，你个东海王，有什么资格谈废兴大事？无妨，干掉苻生，不就有资格了嘛！这次相见，王猛一定给苻坚献上了一个除掉苻生的完美计划，把个苻坚高兴得直冒鼻涕泡儿，这才有了“若玄德之遇孔明也”的慨叹。

之后，君臣同心，各种拉帮结派，各种安插眼线，各种收买人心，各种舆论引导，计划稳步落实。

苻坚发动政变，王猛做了什么，史书压根儿没提，只是一味渲染苻生的暴虐，强调是苻生要杀苻坚，苻坚正当防卫，不得已才干掉苻生。再炮制苻坚天命所归的各种“神迹”，让苻坚登基，更具合法性、合理性，既取苻生而代之，又保持了良好的政治声誉。这些，大约都是王猛计划的一部分。

这样的王猛，才能得到苻坚毫无保留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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