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概述:什么是“察哈尔”?

鸽子评国际 2023-01-16 09:43:02

“察哈尔”一词,最早见于《黄金史纲》、《黄史》等蒙古文史料中。在《皇明九边考》、《武备志》等汉文史籍中,分别被转写为察罕儿、擦汗儿、叉罕儿、插汉等。至于“察哈尔”,是清朝文献的译写方式,并一直沿用至今。

有趣的是,在蒙汉文史料中,均未对“察哈尔”一词的源流,做出过“正面解释”。那么问题来了,什么是“察哈尔”?我查了一些资料,接下来跟大家简单聊聊。

电视机《成吉思汗》剧照

1)察哈尔部与达延汗

1)冈田英弘的论断

日本学者冈田英弘(1931—2017)基于蒙古文史料,对察哈尔部的源流,做出了较为细致的研究和阐述。

他认为,达延汗的叔祖父满都鲁(1426—1479),可能是察哈尔万户最早的首领。满都鲁死后,他的遗婿——出身于土默特部的满都海彻辰哈屯(满都海夫人),成为了察哈尔部和土默特部的“共主”。

“满都海夫人”主题邮票

2)满都海夫人的选择

客观地说,冈田英弘的推断是很有道理的。实际上,在以《黄金史》为代表的蒙古文史料中,还可以看到不少相关例证。

满都鲁汗死后,科尔沁部首领(拓展阅读:),同时也是成吉思汗长弟哈萨尔后裔的乌讷博罗特,主动向满都海求婚。对此,满都海回答说:“主人(成吉思汗)的遗产,合撒儿(哈萨尔)的子孙能继承吗;合撒儿的遗产,主人的子孙能继承吗;有推不开的门扉,有跨不过的门槛。主人的后裔尚在,恕我难以从命。”

不久,满都海主动找到重臣扎哈阿海,向他寻求建议。对此,扎哈阿海如是答道:“若是嫁给合撒儿(哈萨尔)的后裔,就远离了你所有的国民;若是嫁给可汗的后裔,就能主宰所有的国民,统御起察哈尔万户”。

由此可见,满都海已经从满都鲁的手中,全面继承了察哈尔万户。不过,倘若她想继续得到察哈尔部众的支持,不仅要拒绝乌讷博罗特的求婚,还要保持“黄金家族后裔哈屯”的身份——可以推测,这也是她执意与年幼的达延汗成亲的根本原因(拓展阅读:)。

影视作品中的满都海夫人(作品年代久远,画质有点渣....)

3)“察哈尔之主”达延汗

满都鲁在位期间(1475—1479),在权臣亦思马因的挑拨下,他与自己的族侄“博勒呼济农”巴延蒙克(达延汗生父)爆发了冲突。巴延蒙克被击败后,死于逃亡途中,他的妻子锡吉尔太后(达延汗生母),也被亦思马因掳去为妻。

在达延汗亲政前夕的1483年,满都海发动了针对“最后之敌”亦思马因的全面攻击。亦思马因被击败后,一度率残军狼狈逃至新疆哈密一带。大约在1486年左右,他被达延汗麾下的大将脱火赤(托郭齐)少师射杀。

微妙的是,亦思马因死后,锡吉尔太后并不想回到自己的儿子身边。对此,脱火赤少师表现得极为愤慨。他不仅“强迫她(锡吉尔太后)上马”,还怒斥道:“你的儿子可汗不好吗?你的百姓察哈尔不好吗?”

电影《满都海斯琴》里的达延汗

在稳固了统治权之后,达延汗分封诸子,建立了左右两翼六个万户。其中:

左翼三万户分别为察哈尔万户、兀良哈万户和喀尔喀万户;右翼三万户分别为鄂尔多斯万户、土默特万户和永谢布万户。

值得注意的是,左翼三万户由达延汗直辖,他本人驻帐于察哈尔部。右翼三个万户由济农(副汗)代表大汗行使管辖权,驻帐于鄂尔多斯部。因此,很多史书也称察哈尔万户为“中央万户”(拓展阅读:)。

欧洲人眼里的“明蒙形势”

2)“察哈尔”与“柘揭”的奇妙联系

1)“察哈尔”=“柘揭”?

以部落名示人的“察哈尔”,最早出现在北元时期,已经成为了学界共识。不过,“察哈尔”一词,不仅在蒙古帝国时期既已存在。比如在成吉思汗对金朝发动战争前夕,将派往金朝传达檄文的使臣称作“察哈尔火者”。

实际上,“察哈尔”一词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至更为遥远的唐朝。法国汉学家伯希和(1878—1945)认为,“察哈尔”一词,可能与唐朝文献中的“柘揭”一词“同源”。

对于“柘揭”一词的释义:

日本学者白鸟库吉(1865—1942)认为,“柘揭”出自突厥语,有“战士”之意;法国汉学家沙畹(1865—1918)认为,“柘揭”出自波斯语,“在康居一带唤作卫士”;芬兰语言学家兰司铁(1873—1950)认为,“柘揭”一词有“王公宫廷周围的平民(工匠、仆人等)”之意。

天水市出土的粟特人贵族墓葬乐伎俑

2)什么是“柘揭”?

隋唐时期,活跃于我国北方的突厥汗国(拓展阅读:),有着颇为强大的武装力量。在麾下的众多“兵种”中,由中亚昭武九姓(粟特)人众组成的精兵,被统称为“柘揭”。

公元630年,李靖率军征讨东突厥汗国。颉利可汗兵败被俘,东突厥政权灭亡,“(东突厥汗国)部落或走薛延陀,或走西域,而来降者甚众….惟柘揭不至,诏使招慰之”。——由此可见,当时的“柘揭”,具备着较高的“统战价值”。

壁画中的粟特人形象

公元755年,安史之乱爆发,久疏战阵的唐军兵败如山。见国家情况紧急,进京朝见的名将封常清(?—756)主动请战,并表示“计日取逆胡(安禄山)之首悬于阙下”。很快,玄宗任命他为范阳节度使,并派他前往东京(洛阳)募兵。

封常清抵达洛阳后,“旬日(十日)得兵六万”,其中就出现了“柘揭”的身影。对此,《旧唐书》中如是写道:“十二月,禄山渡河, 陷陈留….先锋至葵园。常清使骁骑与柘揭逆战,杀贼数十百人。”

《妖猫传》剧照:唐玄宗与安禄山

3)“柘揭”的“中文释义”

那么问题来了,唐朝的史料文献是如何解释“柘揭”一词的?

《新唐书》在记录“昭武九姓”之一的安国(乌兹别克斯坦的布哈拉)时如是写道:“大城四十,小堡千余。募勇健者为柘揭。柘揭,犹中国言战士也。”玄奘《大唐西域记》在记录“昭武九姓”之一的飒秣建国(一称康居、康国,即乌兹别克斯坦撒马尔罕)时如是写道:“兵马强盛,多赭揭(即柘揭)。赭揭之人,其性勇烈,视死如归,战无前敌”。

由此可见,上述学者的论断,还是很有道理的。在成书于十七世纪中期的《大黄册(古代蒙古汗统大黄册)》中,记录了达延汗六万户的赞词。其中,察哈尔万户的赞词为“利剑之锋刃,盔甲之侧面”。显然,这与“(赭揭)其性勇烈,视死如归,战无前敌”一句,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唐朝的粟特人形象

3)“察哈尔”与唆鲁禾帖尼的奇妙渊源

在研究察哈尔源流的过程中,冈田英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即“(察哈尔部)是崇拜神圣的女祖先、拖雷之妻唆鲁禾帖尼的部落”,因为“唆鲁禾帖尼曾被成吉思汗赐以八鄂托克察哈尔”。

1)《黄金史》中的“魔幻记录”

关于“唆鲁禾帖尼曾被成吉思汗赐以八鄂托克察哈尔”的典故,最早见于罗卜藏丹津《黄金史》(拓展阅读:):

成吉思汗患病时,幼子拖雷也感不适,卜者说,如果其中一人痊愈,另一人将难逃厄运。于是拖雷之妻察兀儿别吉向上天祈祷说:“如果汗主死去,全国人民都将成为孤儿,如果拖雷死去,只有我一人成为寡妇。”她的祈祷果然应验,拖雷死了,可汗痊愈。为此,成吉思汗嘉奖儿媳察兀儿不顾丈夫、敬重汗父的贤德,特给以封号,并赐予她八鄂托克察哈尔万户。

当然,这段描述与史实可谓“毫不相干”(拓展阅读:)。不过可以猜测,察哈尔部与唆鲁禾帖尼之间,或许真的存在一些渊源。

细密画中的拖雷和唆鲁禾帖尼

2)奇妙的“唆鲁禾帖尼崇拜”

值得注意的是,在《蒙古源流》和《黄金史》中,均提到了满都海“向也失哈屯(唆鲁禾帖尼)祈祷”的场景。

在拒绝了乌讷博罗特的求婚,并决定嫁给达延汗之后,她“在也失哈屯的灵前祈祷”:“...倘若母后您相信我的话语,相信我真诚地守护您的后裔巴图孟克(达延汗),做他的贤妻。那么请保佑我,在内襟中赐给我七个男孩,在外襟中赐给我一个女孩。如蒙您慷慨赐予,就起名叫七个博罗特(钢铁),愿他们坚如钢铁,将您的香火延续。....”

影视作品中的满都海形象

除了满都海之外,身为达延汗钦定继承人的博迪汗(达延汗长孙,1504—1547),也一直保持着“供奉奉祀唆鲁禾帖尼神位”的传统。根据《阿拉坦汗传》记载,大约在1538年左右,蒙古各部征讨兀良哈部时:

右翼万户在衮必里克墨尔根济农(达延汗三子巴儿速孛罗的长子)和俺答汗的率领下,携带祭祀成吉思汗的八白室,驻扎在杭盖山阳;左翼万户在博迪汗的率领下,携带也失哈屯的神位,驻扎在杭盖山阴。

由此可见,在博迪汗所在的察哈尔万户之中,供奉着唆鲁禾帖尼的神位。

博迪汗(达延汗长孙,1504—1547)

一言概之,“察哈尔”一词,或许与唆鲁禾帖尼存在一定关系。考虑到唆鲁禾帖尼的特殊身份(蒙哥与忽必烈的生母),因此也有学者指出,“察哈尔”的前身,很可能就是“怯薛军”。

4)林丹汗后裔在清朝皇室的联姻

1)论林丹汗的“倒掉”

1604年,时年13岁,手握元朝传国玉玺和千金嘛哈噶喇佛像的林丹汗,拥有了“约束蒙古诸部”和“驾驭臣民”的权力。

这一时期的察哈尔部,拥有八大营合计二十四部,游牧之地“东起辽西,西尽姚河,皆受要约,威行河套以西....帐房千余,牛羊倍足”,与明朝和后金形成了“三足鼎立”鼎足之势。

不过,因为他的好大喜功,“驭下无法”和贪得无厌,很快便民心尽失并沦为了“孤家寡人”,最终被皇太极全面击溃。1634年,逃至青海大草滩的他“染痘疾而死”,卒年43岁(拓展阅读:)。

林丹汗

林丹汗死后,察哈尔部几乎全面崩溃,大部分首领选择主动归附后金,并基本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安置。1635年,多尔衮等四贝勒奉命征讨察哈尔残部。同年4月,林丹汗之子额哲与生母苏泰太后率部投降投降,后金“即其部编旗”,安置于义州(辽宁义县)边外驻牧。至此,北元彻底化作了历史的尘埃。

2)令人眼花缭乱的“联姻”

林丹汗死后,他的妻妾分别被后金(清)皇帝和诸贝勒收纳。其中:

额哲生母苏泰太后,被和硕郑亲王济尔哈朗(努尔哈赤之侄)所娶;额哲之弟阿布鼐的生母囊囊太后(娘娘太后),被皇太极收纳,后被封为“西宫麟趾宫贵妃”,还与皇太极育有一子一女。换言之,皇太极成为了阿布鼐的继父。

“满蒙联姻”

与此同时,归附清朝的林丹汗后裔们,大多成为了清朝皇室的“额驸”。

皇太极将次女马喀塔公主(1625—1663)下嫁于额哲,二人育有一女。后来,该女嫁给了显亲王富绶(皇太极长子豪格之子),为嫡福晋。额哲病逝后,马喀塔公主再嫁于阿布鼐,生布尔尼和罗不藏二子,布尔尼继承了父亲的和硕亲王爵位,罗不藏被封为一等台吉。

大约在1665年前后,阿布鼐之女嫁给了康熙的堂兄庄亲王博果铎,为嫡福晋。不久,布尔尼迎娶了安亲王岳乐(努尔哈赤第七子阿巴泰的第四子)的养女(岳乐的三个、端重亲王博洛的第九女)。

由此可见,至少在这一段时间,清朝皇室与林丹汗的后裔们,一直维持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姻亲关系(拓展阅读:)。

慈宁宫的“三语”牌匾

5)布尔尼的造反

1)年轻气盛的惨重代价

1675年4月,乘吴三桂叛乱之际,年轻气盛的布尔尼,与弟弟罗卜藏以及阿杂里喇嘛、僧格浑津等人密谋反清。

得知布尔尼叛变的消息后,清廷派遣多罗郡王鄂扎和副将军图海率军平叛。双方在达禄一带狭路相逢,但布尔尼的军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很快便被清军尽数歼灭。无力再战的兄弟二人,只能“领三十余骑突围”,狼狈逃至扎鲁特境内。

不久,罗不藏的大舅哥、科尔沁亲王(和硕额附)沙津率领王旗兵马,抵达扎鲁特旗境内,并包围了布尔尼残部。见情况危急,罗不藏主动找到沙津,先是谎称布尔尼已经逃走,然后表示“自己前来乞命”。不过,沙津并未买账,他要求罗不藏“先招来布尔尼之后,方可饶命”。

见缓兵之计不能得逞,罗不藏在与布尔尼“顺利”汇合后,再度选择“结伴逃走”。沙津得知后勃然大怒,亲率骑兵追上了布尔尼兄弟二人,并“逐一射死在了草原上”。

1699年康熙皇帝读书像(45岁)

2)林丹汗后裔的消亡

简单地说,“布尔尼之变”不到两个月,就被清朝平定了。平叛之后,布尔尼的亲信以及下属的主要官员,几乎被尽数处死。与此同时,林丹汗的后裔们,遭到了清廷的“疯狂报复”:

被软禁在盛京(辽宁沈阳)的阿布鼐被绞死,“其妻没入官”;阿布鼐幼子及布尔尼和罗不藏之子,“并于军前正法”;布尔尼之妻“归其父安亲王”,罗不藏之妻“因其兄额驸沙津平叛有功,交与沙津,其女悉没入官”。

一言概之,林丹汗后嗣断绝,令人嗟叹。另外,布尔尼属下的察哈尔人被尽数押解京师,分散编入八旗满洲和蒙古佐领之内服兵役。

对于其他察哈尔部众,清廷“移其部众游牧于宣化、大同边(长城)外”,分八旗为东西两翼,规定“此八旗在蒙古四十九旗外,官不得世袭,事不得自专”,并将巴尔虎等其他蒙古部众,夹杂在各旗之间,从根本上剥夺了察哈尔贵族决定部落大事的权力(拓展阅读:)。

全盛时期的清朝疆域

6)尾声

在平定准噶尔汗国之后(拓展阅读:),1761年,出于填补西北防御力量的空缺以及抵御沙俄的需要,清廷先后两次将骁勇强悍、善于骑射的察哈尔部中的部分部众,西迁至新疆驻防(拓展阅读:)。

《平定准部回部得胜图》之“郊劳回部成功诸将士”

在选派察哈尔官兵的问题上,大臣傅恒提议:“从察哈尔兼管新旧额鲁特及察哈尔八旗单身贫困余丁内,拣选年富力强,情愿携眷迁移者1000名,分别迁往伊犁、乌鲁木齐永久驻防。”

1761年10月,理藩院尚书富德专程前往察哈尔八旗驻牧地多伦诺尔,并亲自挑选了前往新疆戍边的1000名年轻力壮、技艺娴熟的察哈尔官兵。1763年2月,清政府再迁1000名察哈尔官兵携家眷前往伊犁驻防。

伊犁的草原石人

考虑到察哈尔兵都是携眷前行,路途遇到的困难很多,所需费用也高。因此,他们的待遇远高于普通的换防官兵。为确保西迁官兵的路途安全,清廷还在迁出每旗还配置了3名官员,统筹负责西迁人员的后勤俸禄。

由于准备充分,西迁工作进展得非常顺利。他们在西迁时,还驱赶大批牛羊牲畜到新疆,“携带羊群,徐徐前行”,队伍非常壮观。坦诚说,他们的到来,为新疆的畜牧业发展,做出了可圈可点的贡献。

新中国成立后,新疆政府设立博尔塔拉蒙古自治州,以表达230多年来察哈尔蒙古人民在这片土地上做出的卓越贡献(拓展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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