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献子曰:“畜马乘,不察于鸡豚;伐冰之家,不畜牛羊;百乘之家,不畜聚敛之臣。与其有聚敛之臣,宁有盗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长国家而务财用者,必自小人矣。彼为善之,小人之使为国家,灾害并至。虽有善者,亦无如之何矣!此谓国不以利为利,以义为利也。】
译:
献子说:“士人的家里,不要关注养鸡养猪的事,卿大夫家里,不要养牛羊,有封邑的封君家里,不要任用善于聚敛的家臣(指善于从封邑为主子搞来钱的人)。有这样的家臣,不如有一个偷本家东西的家臣。”
所以,国家不以“利”作为利益,而是以“义”作为利益。
国家的臣子,整体忙着增殖财货、财用的,一定是个小人,重用这样的小人,国家一定会遭祸。即便国家有善人,也拯救不了它了。这就叫,国家不以“利”作为有利于它的东西,而以“义”作为最有利的东西。
解析:
卿大夫士人家里不要把养牛业猪鸡以增殖财产作为主要的事情,封君也不要聘用那种善于为本家聚敛财产的家臣。因为他们帮着聚敛财产,等于是从小民那儿抢。
家臣偷本家的东西,你的损失有限,但是一个善于替你聚敛财货的人,使你损失的仁义和人心,要大得多。
如果卿大夫、贵族忙着做产业,在作者看来,就是与民争利。
这里是把财货当做零和博弈,一方得到的多了,另一方得到的就少了。
汉武帝在位三四十年,长期对外打仗,打仗就要花钱,所以桑弘羊就帮武帝解决钱的问题,搞了盐铁专卖。简单说,就是煮盐、卖盐,炼铁、制铁器、卖铁器,民间都不许干了,由官府来组办经营。又搞了酒榷,就是酒的酿造销售,也是由大司农的各下属机构专营,不许老百姓做。人们吃的盐,家里用的铁器和农具,还有酒,谁离得开啊,生产和卖这个,得钱多了。
汉武帝死后,汉昭帝不打仗了,那也就没有必要搞盐铁专卖了,所以他就建议召集各地贤良文学,商议盐铁的事,最后顺乎民意,把这政策给停了。
桑弘羊在这次会议上说了半天,利可以生出来,大家一起分享。但儒生们从道德方面不停地质问,说“与民争利”“仁政”什么的。
所以最后辩论结果,就出来了,顺从民众,不搞政府官营了。
本节对于财货的认识,就是儒生们的典型认识。其实,盐铁从官营改成允许民众搞,也并不等于就惠民什么的了,其实钱也不会跑到贫民那里,得利的还是商人豪强。
桑弘羊说的正和博弈,即财富可以增加,国和民都增加财富,这确实是的,但增加的财富怎么二次分配,又是个问题。
儒生们的观点,和本节的观点一致,财富是零和博弈,国君能搞钱,百姓就会失钱,所以,善于聚敛的臣子如桑弘羊,就是“贼”。
从学理上讲,儒生和本节的观点不对。财富是可以双赢似地增加的。只是在操作的时候,主办者不论官方还是拿到特许证的商人,都不会最大化地为他者考虑。于是,在现实中,这种双赢,都只是一纸诡辩的借口了。
比如说,国家和商人搞借贷,这样,官和商获得金融利息,民获得产业发展和住房改善。这似乎是“双赢”“双增殖”,但实际上,最后往往富起来的是金融机构,而不是股民韭菜。
文/潇水:知名历史小说作家,历史战争特约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