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淮海战役结束后,周恩来翻看战犯名单时,赫然发现毛主席的表弟文强名列其中,他立刻指示萧劲光前去看望。很快,萧劲光派了四名警卫,将文强送到了北京,但文强并没有如愿见到周恩来,而是被直接送进了监狱,开始了漫长的牢狱生活。
在狱中,文强深感自己不可能重获自由,因此拒绝写悔过书,还强词夺理地对监狱管理人员说:
“毛泽东是我表哥,朱德是我的上级,周恩来是我的老师和入党介绍人,刘少奇算是我的同乡,这么多共产党大官和我在一起,我却成了国民党,是他们没有带好我,要写悔过书也应该他们写,我不写。”
为革命事业出生入死文强出生于湖南长沙一户地主官僚家庭,按照族谱来讲,他是文天祥第二十三代孙,姑母是毛主席的母亲文七妹,因此文强从小称呼毛主席为“毛大哥”。毛主席比文强大14岁,也正是在毛主席的影响下,文强才走上了革命的道路。
1925年,文强开始在长沙艺术专科学校就读,在毛主席同学夏曦的介绍下,文强加入了中国共青团,后来在夏曦的建议下,文强赶赴广州,以第三名的成绩考入黄埔军校,和周恩来的弟弟周恩寿、李大钊的侄子李运昌等人成为同学。
当时周恩来正在黄埔军校代理政治部主任,通过胞弟周恩寿,周恩来找到了文强。刚一见面,周恩来便亲切地拉着他的手说:“你就是文振之的儿子文强吧?你姑姑和姑父都是我在法国留学时的好朋友。”
1926年初,在周恩来的介绍下,文强转为中共党员,自此二人保持着一种特殊的师生关系,文强的能力也逐渐被周恩来认可。
图丨晚年文强
有一次周恩来给学生们作报告前,问他们中谁会速记。文强立刻举手说自己学过。周恩来很高兴,让文强坐在主席台前面。作完报告后的第二天,文强就将整理好的速记稿送给周恩来,周恩来对其连声夸赞。
自此,文强几乎成了周恩来的专职速记员,每逢作报告,文强必会出现在主席台前面。
当时邵力子对于文强这个学生也非常欣赏,介绍文强加入国民党。自此,文强成了拥有双重党籍的人。
“中山舰事件”发生之后,蒋介石规定黄埔学员不允许跨党。当时不少拥有双重党籍的黄埔生,都在纷纷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文强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公开了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毅然退出了国民党。
当时文强不过只有19岁,他做出了人生道路上最关键的一次抉择。
图丨孙中山与中山舰
后来文强这一届黄埔生提前毕业,参加北伐战争。北伐军打到武昌之后,文强随朱德转战四川,担任第二十军组织科长。
蒋介石叛变革命之后,第二十军军长杨森在军内实行“清党”,文强立刻紧急撤离,并赶赴南昌参加了南昌起义。起义失败之后,文强随部队南下,期间与部队失去联系,辗转逃到香港,靠做搬运工挣取路费,回到了上海。
鉴于当时的形势,组织要求文强回家乡潜伏待命。在潜伏的半年时间中,文强始终没有放弃寻找党组织,但杳无音讯。第二年春天,文强决定冒险去四川寻找党组织,正当他灰心丧气时,恰好遇到了黄埔同学、时任中共川西特委兵委书记廖宗泽。
在廖宗泽的帮助下,文强找到了组织,一步一步走上了党的重要领导岗位,并负责苏区23个县。而那个时候毛主席的苏区只有12个县。
图丨晚年廖宗泽
1931年,文强外出访友时,因叛徒出卖遭到逮捕。被捕之后文强坚称自己已经脱离中共,这段时间都是在各地奔波谋生,并且交代了一些特务们早已经掌握的陈旧信息。
由于文强多年的地下工作经验,随身携带牙刷和牙粉,特务们没有发现破绽,便先将他关进了监狱等候判刑。半个多月后,特务们认为文强受够了牢狱之苦,又将他带到了“特委会”劝降。
但当时特务们没有想到,在他们之中已经有人在为文强的逃脱做准备。
当时特务们准备了麻将和茶点,将文强奉为“上宾”,饮茶谈天之后,特务们邀请文强一起打麻将。期间特务们不断对文强进行劝诱,而文强则表面假装轻松,心里一直在盘算如何逃脱。
图丨晚年文强
几圈麻将过后,赢家拿出钱来办酒招待,酒过三巡,特务们都有些醉意,文强在地下党员的示意下,借口外出上厕所,趁机钻出厕所旁已经被破坏的铁丝网,顺利逃出了险境。
然而当文强转移到成都,找到省委书记罗世文之后,罗世文却给了文强“当头一棒”。
蒙冤脱党身入军统被俘当时王明“左”倾主义正在党内推行,罗世文也满腔热情地支持“王明路线”。按照王明路线的观点,党员被捕之后只有就义或者投降两条路。因此像文强这种成功越狱的人,罗世文当即宣布文强有变节的嫌疑,要留党察看一年。
惊愕不已的文强找罗世文谈了三次,反复申辩自己没有叛变,但罗世文坚持认为文强即使没有变节,但他以假供述蒙骗敌人的行为仍然是错误的。两人几次争吵之后,文强给罗世文留下一封信,毅然前往上海找周恩来申诉。
图丨罗世文旧照
当时由于顾顺章的叛变,上海的联络关系已经被全部切断,周恩来等主要领导也返回了苏区,文强自然是无功而返。而文强离开成都之后,中共四川省委也向中央报告,永远开除文强的党籍。
至此,文强本想找中央申诉,却成了事实上的脱党,从此走上了另外一条道路。
回到长沙老家之后,文强先当了一段小学老师,后又进入报社担任编辑,勉强维持生计。1935年,文强发表文章谴责湖南省主席何键,引得何键大发雷霆,要将其抓起来法办。
正在这生死关头,文强再一次遇到了廖宗泽,廖宗泽再一次出手相救,但却将文强领上了一条邪路。
“九一八”事变之后,蒋介石号召黄埔同学“归队”为国效力,无论何派均既往不咎,廖宗泽就是在那个时候投入国民党阵营。当得知文强有难时,廖宗泽邀请文强到他所在的浙江省警官学校任职,并见到了这所学校的实际负责人戴笠。
图丨文强与廖宗泽(前排左一、左二)
对于文强之前的经历,戴笠十分欣赏,除了帮忙解除了国民党对他的通缉,还让他重新加入国民党,成为军统局的一员。
淞沪会战之后,文强奉命撤往江西,沿途负责收容流散官兵,并改组为忠义救国军。当时忠义救国军的防区和新四军相邻,新四军政治部主任袁国平是文强在黄埔时期的同学,从袁国平的口中,文强得知周恩来早在六七年前,就已经给自己平反。
当袁国平劝说文强归队时,文强坦言自己不想再归队,不想让过去类似的事情,再在自己的身上发生。就这样,文强错过了回到组织的机会。
1938年,熊式辉奉戴笠的委托,请文强担任蒋经国的老师。当时蒋经国刚刚从苏联回国,文强每月为蒋经国授课两次,讲授中国革命历史。由于两人都遭受过王明的打击,因此有很多的共同话题,慢慢变成了朋友。
图丨文强军装照
在戴笠的提携下,文强在国民党中官运亨通。抗战胜利之后,文强调任东北,并晋升为陆军中将。由于文强工作能力强,又不像其他军统人员经常打小报告,因此杜聿明很喜欢和文强共事。
1946年戴笠坠机身亡之后,军统内部分裂成为三派,文强成为他们争取的对象。文强对此很是厌烦,决心脱离军统,谋求一份正规军职。后来与文强父亲有交情的程潜将文强拉了过去,自此文强彻底脱离了军统。
1948年,蒋介石和杜聿明点将,任命文强为徐州“剿总”前线指挥部中将副参谋长。临行前,程潜设宴为文强饯行,席间程潜叹息说:“我是留不住你的,此去千万注意,徐州是兵家必争之地,谨防当俘虏。”
没想到程潜一语成谶,文强果然在淮海战役中被俘,先被关在解放军军官教导团进行学习管训,后被送到战俘营进行改造。
图丨文强与特赦的国民党战犯在延安
在济南时,周恩来从战犯名单中发现了文强的名字,专门派萧劲光前去看望文强。随后按照周恩来的指示,萧劲光派四名警卫将文强送到了北京。文强本以为能见到周恩来,但令他没想到是,到了北京之后,直接就进了德胜门模范监狱。
为两岸统一奔走终身1959年,在毛主席的倡议下,被关押在功德林的国民党战犯,获得了第一次特赦。人们原本以为,凭着和毛主席、周总理的特殊关系,文强肯定能够名列其中,结果文强却并没有被释放出狱。
此后的20多年中,又有几批国民党战犯被特赦,但文强均没有获得自由。
对于没有被特赦的原因,文强其实心知肚明。在他入狱之后,监狱长找他谈话,说他反共反人民,要求他写一个悔过书。结果文强坚称自己没有做过坏事,也没有出卖残害过共产党人,自己脱党是被逼的,自己问心无愧。
在被俘的一大批国民党高级将领中,只有文强和黄维没有写悔过书,文强坚持要做“无愧”于文天祥的后人。鉴于文强这种“拒绝改造”的态度,自然不可能获得特赦。
图丨文强(后排左二)
1974年,经周总理提议,毛主席批准,所有在押战犯被无条件释放,文强因此终于获得了自由。特赦之日,文强禁不住热泪长流,回想自己26年的牢狱生涯,文强百感交集,写下了一首七律表达自己的心情:
“顽石点头实还难,几多噩梦聚心田。
沙场败北留孤愤,野火烧身视等闲。
金石为开真理剑,春风化雨感人篇。
当年痛惜江南泪,醒后方知悔恨天。”
在文强出狱之后,已经是癌症晚期的周总理,在病榻上接见了文强。见面之后,周总理责怪文强为什么不肯早点写悔过书,文强无言以对,含泪说自己无颜再见大表哥。
周总理病逝前,曾派车秘密将文强接到医院,师生二人见了最后一面,谈了一番话。周总理特别叮嘱文强:“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至于这句话中有何深意,文强从未说明,而毛主席的后人和文强后来也有来往。
图丨文强在座谈会上发言
当时国民党战犯被特赦之后,可以自由选择定居地。文强有一个孩子和一个弟弟在美国,还有一个弟弟在台湾,但文强坚持哪都不去,自己就待在大陆。后来政府安排文强到全国政协做文史专员,他还被专员们选为管生活学习的小组长。
改革开放之后,文强当选为全国政协委员,并开始积极投身两件事,一件是撰写回忆文章,唤醒两岸故交情谊,另一件事就是参与组织黄埔同学会,并担任全国黄埔同学会理事,广泛联络海内外黄埔校友。
1985年,文强到原国民党一个军长家做客,无意中见到一张美国寄回的合影,其中包括文强的学生蒋志云,以及40多名文强的黄埔校友。回到家之后,文强提笔给蒋志云写信,很快就收到了蒋志云的访美邀请。
文强立刻向邓颖超申请赴美会友,邓颖超对此非常支持,通知有关部门很快为文强办好了出国手续。
图丨文强(左)特赦后与郑洞国相见
在美国访问的三个月中,文强走遍了美国十个州,见到了许多老朋友、老熟人,并且有机会和家人在美国团聚。每到一个地方,文强必定会谈到邓小平,他认为没有邓小平,就不可能有中国改革开放的一切:
“若能在有生之年写出一本《邓小平主义》,是最愉快的事情了。”
文强在美国过了八十大寿,蒋纬国特意送去一幅书法和一千美金作为寿礼。临回大陆前,蒋志云告诉文强,在台湾还有他的一百万美金,希望文强去台湾领取。
在被俘前,文强是国民党中将,每月有400美元薪金,还有1200美元特别费,三十多年过去,已经积累了100万美金。台湾方面认为文强在大陆坐牢是在职,而且受了不少罪,应该将这笔钱返还给他。
“我不能拿这个钱,我也没这个钱。淮海战役我打了败仗,还跑到台湾拿100万美金?再说拿这个钱也没法回大陆,人家会说我这个人钱能买的动,这有辱于我们祖宗,有辱于文天祥。这个钱我不能要。”文强坚决地回应道。
图丨文强(左一)晚年在家中留影
2001年10月,94岁高龄的文强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新华社发出特别报道,高度评价了文强特赦之后,为党和国家的发展所做的贡献:
他勤勤恳恳尽心竭力地参加文史资料的撰写和研究工作,并担任全国政协文史专员学习组组长、文史军事组副组长。文强同志拥护中国共产党,热爱社会主义,刻苦学习马克思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拥护改革开放以来的路线方针政策。在病重期间,文强同志还在关注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热情期盼祖国早日统一,并为此作出了不懈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