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瑞安作品:神州奇侠外传之大侠传奇·六

丑丑说小说 2024-04-13 05:48:25
第十六章:冬雷震震夏雨雪   唐方出手三次。  海难递都避过了。但他脸上那轻薄的笑容也不见了。唐方的第一次出手,让他几乎出了丑。第二次出手,他已全神应付,第三次出手的主动机会,依然让唐方抢得。  海难递避过了唐方三次出手,脸色一沉,在唐方未曾第四次出手前,叱喝了一声:“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唐方一听,如同雷击,一下子,整个人都怔住了。她的脸自如纸,眼眸漾着泪光。  海难递本可趁这刹那间出手:但他一看唐方的样子,长叹一声,说:“要想知道详情,明早到紫金山。”  他说完就迅速地闪出。唐藕不及追敌,只求护住唐方。这些客栈的人,有很多人已因听闻打斗声而出来探看究竟了。  那一句话:对别人来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但在唐方而言,却无疑是旱雷,如雪消溶,如天崩地裂的一句话语。  因为这句话是萧秋水在决战唐门前,与她分手时,她说的。  而在场的;仅有数人,这些人,不是已经死了,就是极亲密的唐门高手,断断不会泄露出来。  而且,除了唐方自己之外,又会有谁把这话牢记了七载,朝思夜想,梦寐回想呢?  而今突然从海难递嘴里道了出来,唐方心中所引起的惊愕、惊诧,以及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感,真是一发不可收拾。  ——他怎么知道这句话?  ——难道见着了萧大哥。  ——大哥大哥你在哪里?  她心日一阵阵痛,差点晕了过去;待清醒时便要追问,但海难递已人影无踪,一只留下那一句话。  唐方一定要去紫金山。  就算紫金山是刀山火海,她也一定毫不犹豫地前往。  因为她一定要问清楚海难递。  她一定要找到萧秋水。  这时大厅上群情涌动,辜幸村知己引发大家的怨怒与贪念,正想赖着不走,或可付得一些便宜,便假意扬声道:“大家不要冲动……公子襄,一定会给我们满意交代的……”于是大家仍是望定公子襄,这是给公子襄一大难题,只是公子襄并不在乎,他说:“就算我没权决定天书神令,该如何处理……只是当前之急,在晚生而言,是找萧大侠,在萧大侠未找到以前,天书神令是不会出现的;找到萧大侠之后,天书神令自会有适当的交待。”  他谈谈一笑又道:“现下谈分配,未免言之过早操之过急了。”  众人的喧嚷又开始乎息了下来。的确,如果天书神令真的不在公子襄手里,迫他又有何用?何况公子襄显露了那一下实力,却又是谁都不敢轻招的。  可是这时有人站出来,叫了一句话:“你说谎!”  众人返首望去,那是一个脸有污垢、但眼睛精灵的小个子:“他早已找到萧秋水,并收了天书神令!”  众又哗然。  “真的!”“公子襄骗我们!”“这还得了!”‘好啊!他想独霸武林,独步天下!”  公子襄冷然反问:“朋友,你这是听谁说的?”  众人回头一想,也觉有理,此人不知是谁,可能只是信口开河,怎可胡里胡涂地信了他,便向那人望去,那人不慌不忙,答道。“陶醉。”  “陶醉!”众人讶问。  “陶醉!”那人傲然答,仿佛这名字就等于他己倚在铁锈围墙上一般:“陶醉,嘉应陶醉。”那人一挺胸,又说:“也就是‘君子无戏言’陶醉。”  谁都知道,在武林中,陶醉的武功高低很少人知道,但他的地位,却如高峰上的月光,谁都摘不到。  一句谎都没有说过的人,无疑实在很少,在武林中,尤其少得可怜。  有人说陶醉之所以喜喝酒,系因为他不愿太清醒。一个人整天清醒是痛苦的。  可惜陶醉虽然喝得醉醺醺,但依然说不出半句假话。  所以他更痛苦。  他原本叫做陶焉冰,但因为他一天到晚都大醉,所以别人都叫他做“陶醉”。甚至大多数的人,已忘了他的真名字。  所以如果一句话,是陶醉说的,那便一定是真话。  至少武林中人都这般认为。  而且陶醉曾被人威胁说一句无关痛痒、但对九脑龙王有利的慌话,陶醉拒绝,慕容不是于是一刀刀地杀,恫吓陶醉要将他一家人——包括高堂祖父母,父母及儿女——杀光。  结果真的把他全家杀光了,陶醉还是不说。  陶醉从此以后,酗酒得更加厉害了。  这样的人,他说的话,就如秦始皇泰山刻石的碑碣一般,经得起日晒水淋的。  如果是陶醉说公子襄拿了天书神令,那神今天书自然是公子襄拿的了。  甚至不容公子襄辩白。  公子襄也征住了——他设想到他一向尊重的陶醉也会这样说。  众人都望向公子襄——现在已不用说话,只等动手了。  就在这时,外面又拥进来一大批江湖人,这干人,就像互相约好了似的,全在“梁王府”中会聚夺宝。  秦歌衫慧黠的唇,唇边的小恁因聪明甚至狡猾的笑意而更显灵巧活泼:“那位小哥儿,既然陶醉曾讲过这话,为何陶醉不亲自来?”  场中默然。  无人回话。  秦歌衫再问一遍,“正人君”仲孙湫的眼睛也亮了,他也扬声问:“正是。那位小哥在哪儿?他因何要告诉小哥,可否赐告?”  他的声音不故作响亮,但能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去。还是没有回庞,众人这才发现,那原先说话的满脸污垢的年轻人,早已不见了。  仲孙湫又问了两遍,微微笑道:“是歹人造谣生非,却要冒上陶醉先生的金号,真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众人一时哑然。还是辜幸村死不息心,而且足智多谋,道:“那小哥儿溜了,可能是怕‘梁王府’的声威……”仲孙湫截道:“辜霸主是说咱们‘梁王府’的人会当着列位英雄的面对付他么?”  辜幸村话音一塞,换得干笑三声,在这三笑里已想好了应对之策,道:“那是年轻小子的不懂事,以公子清誉,又怎么会作出此等令人贻笑大方的事来呢?他一下子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却道:“但是人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又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公子是明人,当然明人不做暗事,但为澄清起见,嘿嘿嘿,不如我们还是当面去向陶醉问个究竟!”  众人却哄然说好,公子襄谈谈地道:“现在陶醉行踪,辜前辈可有所知?”  辜幸村为之瞠然,公子襄点头,向弟子群中叫了一声:“元三迁、罩九忧。”  只见两人站了出来,一人道:“回公子的话,陶醉先生近日就存襄阳一带,三日前刚入襄阳城。”  另一人道:“他住在‘客来客栈’,除了每日三餐外,绝少出外。似在练什么武功。”  公子襄点点头挥手道:“好。”又含笑向众人道:“既然陶醉先生就在这里不远的‘客来客栈’,为了澄清这件事,使各位满意,晚生就依霸主之见,请各位移尊至城中如何?”  辜幸村脸色一阵尴尬,终于强笑,道:“赫赫赫,好厉害,公子的手下,遍布江湖,咱们一行一动,原来早在公子耳目之中……”秦歌衫眼珠一转,笑了一笑,道:“辜霸主,你不要去问陶醉先生也可以,可是你又想要天书神令,急搜‘梁王府’,不如这样吧,刚才比了三场:江霸主、落花娘子,甄霸主都比过了:就只差你光说不动手,不如跟仲孙哥较量一下,若您老赢了,搜宅夺宝不是大有希望吗?”  辜幸村心里暗咒这妮子总有一日落到我手里,我就……但脸上毫不变色,道:“比武徒伤感情,实无必要,何况仲孙兄的‘正字五剑’,我一向就钦仪得很。”辜幸村道:“我们还是先找陶醉吧。”  忽听落花娘子说:“我们不是要见唐方吗?”她听说唐方那么美,所以念念不忘要见她!  落花娘子这一提起,唐藕又想起了她和唐方晨上紫金山的情形。  早上紫金山。山上的紫金宫,就像皇帝头上的金冠一般,辉煌莫比。海难递到了之后,观中的道士全都被赶了出来,愁眉苦脸,只敢在山下徘徊,所以唐方很容易就知道“西方霸主”日前落脚的地方。  紫金宫在山路曲曲折折,迂回而上,直到观前的“日月门”,一路上有遮篷凉亭,唐藕紧跟唐方背后。  唐方什么也不怕,她穿黑色劲装,被枣红披风,向前疾行。除非她知道海难递因何能背得出她和萧秋水最后说的那番话。  没有晨钟,更不是暮鼓,山上隐隐传来一阵唱诺。  这时晨钟清蒙,天灰灰光,那一阵佛惕,唐藕不禁路神起来,听得幽幽惚惚。她在这浑穆的佛号之中,不禁起了忧思,想起她曾经暗恋过的人,和被她拒绝过爱慕她的人,还有很多很多的情怀,而个因年岁的增长而变得如晨庵一般幽幽邃邃,她一阵恍惚,忍不住如同呻吟般唤了一声:“梵唱!”  忽听唐方坚定冷如冰的声音叱道:“非梵唱!”  在出语同时,已啪地掴了她一巴掌。  这清脆的一巴掌,立时使唐藕清醒过来,那声音明明是如魔如魔的咒语,哪里是心情意静的梦唱!  唐藕大吃一惊,一排阶梯,如墙般高耸而上,上面还有两角飞檐,正是“紫金宫”的“朝王殿”。  唐方粉脸煞白,道:“好好一座庙字,给你们这干恶徒装神弄鬼,搅得鸡犬不宁,人神共愤,快给我滚出来!”  只听咒语一歇,一人笑嘻嘻地道:“想不到‘迷神靡音’也制不住姑娘……姑娘要我滚出来,我这就滚出来。”  说着那海难递,穿着黑色半袖至肘袍,横在阶梯之上。  “我既已出来……姑娘也就多走几步,上来吧。”  唐方冷笑道:“第四、二十五、三十八级处,有机关埋伏!”  海难递道:“不错。”他背负双手,仰天叹道:“在下知道这些陷饼,是瞒不过姑娘的。但是……姑娘若要知道在下所背的‘乃敢与君绝’系何处得来……则少不免还是要过这一关,除非姑娘答应在下一个要求,在下就马上撤除障碍,恭迎姑娘,回答问话。”  唐方寒着脸问:“什么条件?”  “说条件实在太难听了;”海难递悠然道:实因在下实在爱慕姑娘,只要姑娘肯答允……”海难递居然也有些腼腆起来:嫁给在下……在下就一定坦承相告,尽除埋伏,并帮助姑娘寻找萧大侠。”  唐方冷笑。海难递急道:……这是在下第一次动了真情。在下不才,但向来不作婚姻之念,虽有不少女子想嫁在下……但在下自从见姑娘后,在下的执见才完全打破,决意非卿不娶……”唐方截道:“好了。”  海难递一呆,随即喜道:“好?”  唐方静若寒霜,她的眼神既无讥消也无愤溺:“你的条件我不答应。”  海难递一震,惠然道:“难道你不想救萧秋水?”  唐方冷冷地道:“要找萧大侠也不必靠你。”  海难递脸色一沉,旋又冷笑道:“那你不想知道我昨天的话唐方道:“想知道……”海难递又一怔,道:“你要闯关?”  唐方不应,坚决地颔首。  海难递讶然:“你可知道这难关为何人所设?”  唐方浏顾四周一阵道:“这是‘紫金宫’,为当年于骨烈于大师所建。”唐方道:“于骨烈于大师是一流神匠,他的机关布设,更是九州一绝,这点我知道。”  “唐姑娘不愧为蜀中唐门的才女。果然傅通情理,遍晓古今。好,好,了不起!”海难递又涎着脸笑道:“只是如此一个美人儿,聪明人儿可人儿,让机关给……伤着,那多令人遗憾埃”“那是我的事。”唐方道:“我宁可闯机关,揪你下来,说出那话是从何得知的因由!”  海难递脸色也变了,他涨红了脸:“你既然不识抬举,就闯吧!”  唐藕一闪身,就要替小姐掠阵,唐方出手拦住,道:“我来!”  她如燕子抄水一般,已掠过第四级阶梯,海难递大呼道:“那不算!那不算!你要想知道萧秋水的消息,就得蹲下去,触动机关才算!”  唐方半空中一咬贝齿,身子回旋下降,缓缓向第四阶梯落下。唐藕瞧得一颗心,都几乎自口腔跃出。  唐方的脚尖甫触阶梯,石级中裂,下方突现一个大洞,在此等情形之下通常人身形下沉,双足凌虚,并不能再提升高跃。  但唐方却能。  她的轻功原就是唐门年轻一代中最好的,何况她最后又得唐老太太悉心调教!  她竟能借足尖触级之力,在石级裂开之前,她已及时斜横飞出。  飞落至第十三级阶梯上,如迎风飞絮一般欲飞而逝,却犹落花独立。  唐方这一打横飘开,在裂开沿口射出来的五排连环淬毒强弩快箭,便完全落空了,等于射向天空,机簧力尽时,纷纷都无力一地落下来。  海难递见唐方的轻功如此佳绝,身形如此曼妙,竟也看呆了。忘了要对付唐方,失声喝彩:好!”  唐方嫣然一笑,又飘上了第二十三级,凝视二十五石阶轻慢地举足……海难递情急叫道:“小心。”  唐方见海难递倒是真情,妩媚一笑,间:“我若三关都闯过,那些话你从何而得知,便得告诉我,萧秋水在什么地方,也得悉尽相告。”  海难递见唐方此刻念着的仍是萧秋水,便顿时不高兴起来,沉着脸点了点头。唐方又是一笑,笑得海难递心荡神遥唐方却突然一步,跨向第二十五级——有机关布置的石阶! 第十七章:第三十八级阶梯   唐方正想如何将足尖借力后翻之际,足躁犹在半空,离石级尚有尺余时,石级骤然翻开了。  这机关竟不必触及就开,只要有些许旁边石级的震荡,以及人气,立刻就可以把埋伏发动。  唐藕禁不住失声叫了起来。  就在这刹那,唐方已解下红披风,闪电般益在裂开的洞口上。  只听一阵“噗噗噗噗噗”连响,披风一阵乱动,约莫过了半晌。披风里没了动静。  唐方缓缓抽回被风,隐约听见海难递在石级顶上也舒了口气,唐方翻开披风,只见披风里钉满了各式各样的针。  枣色的披风里面本是镶着白兔毛,而今兔毛都成了蓝紫色,连兔毛沾着了也如此,如果人体被这些针刺着了,更可想而知。  唐方暗底里也吁了一口气。  海难递却自上面俯瞒下来,看见唐方的一头乌发,发卷的刘海,白生生的俏脸,和尖挺秀气的鼻子,以及美丽的胸身,他心里急得不得了,忍不住叫道:“唐方、唐方你已闯过了两关,第三关是最难的,你不要轻试。”  唐方仰视,那黑白分明,看似冷晶清澈但有几分凄楚的眼胯,看向他,冷冰冰地道:“那你愿意告诉我了?”  海难递想想又不甘心,终于摇首道:“好……吧!只要休让我亲一亲,也不必嫁给我了,就不必过第三关,我告诉你就是了”唐方粉脸又是一寒,理也不理睬他,径自向第三十八级阶梯行去。  海难递心中难受,心想:这样一个夫人,怎能教她受到损害,而第三十八阶梯的埋伏,又十分犀利,不知多少武林一等一高手,都丧生在这第三关下……自己上来则是因与原来此处观主不掸道人相熟,自己先上此阶梯后,在猝不及防下击杀不禅,然后借他的这个留存下来的石级机关,以图难倒唐方。  岂料唐方了然无惧,勇闯三关。  唐方这时已悠然行去。  第三十八级阶梯!  第三十八级阶梯!  是生?还是死?  唐方闯不闯得过?  可是唐方没有想,没有想她自己过不过得了关,而是在想:——那海霸主怎知道自己和萧秋水所说的话?  ——难道海难递已经找到了萧大哥,他……唐方觉得无论如何,都要得出答案来,所以她昂然走向第三十八石级,那是于大师所设下的无人能破的机关陷阱。  第三十八级阶梯!  海难递忽然叫道:“别……我告诉你好了。”  唐方站住,望向他:“我可没答应你的条件。”  “我提条件了吗?”海难递苦笑,他个知道为什么他的心狠手辣遇着了唐方都成了千思万念的柔肠百结:“我只不过提出要求都不提了。”  “我告诉你好了。”  唐方停了下来,静静地问:“你说。”  两只黑白亮丽的眸子注视着他,海难递只觉得一阵昏眩,宛似在皖月亮日下一般。他蹑懦道:“其实……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没有见过萧秋水。”  唐方秀眉一锁剔扬,带三分希望七分不信地仰脸问:“那你又怎会知道?”  海难递望着唐方那张美冷如长白山天池边的冰雪,笑如一朵花开尽了江南的脸,长叹一声,终于道:“是唐家的人告诉我的。”  唐方这才相信,因为当时确有唐门的人在,只是她不相信唐家堡的人也会出卖她,而宁希冀萧秋水仍然活着。只要萧秋水仍然活着就好。唐方不借一切代价。  “是谁?”  海难递脸有难色:“这我可不能告诉你。”  唐方也不追问,她最主要的是关心萧秋水,至于唐门里是谁作了这种事,她就不会那么关注了。  但海难递得悉了这句话,无疑等于以萧秋水名头为饵,引她过来,唐方也不想追究,因为海难递毕竟已将实情告诉了她。她一拱手,说了声:“谢了。”  转头就走,海难递望着她那劲装窃宛的腰身,喉核上翻滚了一阵,终于忍不住,倏然掠下。  唐方霍然回身。  海难递一面伸手一面笑道:“唐姑娘,我……”唐方叱道:“拿开你的手!”  然而海难递并不移开,所以唐方只好出手,唐藕在下面,便见到海难递使出了那招近乎无耻的“芳兰竟体”。虽掌风扫中了唐方,但也被唐方的“了母离魂镖”打中,负伤而去,血流得一石阶都是。  唐藕自回忆中惊醒时,是因为大厅乱作一团,并响起了呼喝打斗之声。  原来大厅摇晃不已,轰隆连声响了两次。  原来落花娘子提出来要见唐方之际,辜幸村说了一句:“唐姑娘今时见不着,他日才见,又有什么所谓?横竖来日公子襄请喜酒时、新娘子也须向你敬一杯酒呢。”  公子襄生恐唐方听见,怫然不悦,打断道:“辜前辈万勿此说,唐姑娘乃晚生心仪之人,非有妄念……前辈如此说,教人听了误解,就不好了。”  辜幸村哈哈笑道:“那又有什么要紧,哈哈哈……唐姑娘也是人,坦白说,萧秋水已是凶多吉少,唐姑娘也总得嫁人的呀……放眼武林,又有谁年轻有为胜得过您公子,页是珠联壁合,一对玉人,呵呵呵……”公子襄正色道:“前辈不要这样说,萧大侠吉人天相,定能与唐姑娘劫后相逢的。”  辜幸村正待谈话,甄厉庆冷冷地道:“但我在外却曾听辜老爷子说过,公子襄心谋不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唐方不知廉耻,丢了元宝找黄金……现今怎又变成了口甜舌滑?”  这一言既出,公子襄的人都变了脸色,辜幸村没料甄厉庆竟在此时拆他的台,掘他的场子,大怒道:“你……你…胡说!”  “我没有胡说。”甄厉庆道:“你才胡说,这一班人来这里,都是因为你胡说这儿有天书神令才来的。”  辜幸村大声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嘿嘿嘿,我跟公了襄无怨无仇,更没理由会这样做!”  “有理由,”甄厉庆带着一种出奇的镇定与他平时的暴烈全然不同的神态的说话,但却比他适才暗狙泰誓时令人更觉恐怖:“因为你受人主使,要引起武林中各派各门跟梁王府的人为敌,惟有如此,江湖上的‘欧阳黄河,公子长江’才会只剩下了‘欧阳黄河’!  众人为之哄然,江伤阳厉声问:“他是‘血河派’的走狗?”  要知道近年来崛起的神秘帮派血河派,原只是雄峙北方一带,造成杀戮极重,可谓血流成河,血河派人人皆武功高绝,稍不如意。即大动于戈、在厅中的武林人士,大多数与血河派都曾结下过血海深仇,故提及此,莫不耸然动容,勃然大怒。  辜幸村大怒至极,叱道:“你为何要如此冤诬我?”  甄厉庆笃定地道:“不是冤诬。我有证据。”  说着他自怀里扬出一封信来,只见上有龙飞风舞般的字体,辜幸村一个箭步上去抢,众豪哄然,落花娘子一闪身,早已拦在两人中间,她的脸上已无笑意,她骚骨的媚态这时却如桃花映在雪光上.有一种彻心的艳。  “如果是假的,听听甄老爷子读出来又何妨?”  辜幸村气得鼻子都歪了:“伪造!伤造!根本役这种事!没这封信!”  江伤阳也一步踏近来,与落花娘子站在一起,说:“既是伪造,就听听如何伪造更没关系了。”  原来江伤阳本来有一位亲弟弟,叫做江冬阳,武功也相当高,却因潜入血河派卧底学武而被发现,被欧阳独亲手杀死。所以他一听说是欧阳独策谋的事,全身毛孔都在备战状况下。  辜幸村被江伤阳、落花娘子两人拦在前面,又气又急,却是无法可施。公子襄平静的声音传来:“辜前辈,是非自有明理分,你就让甄先生读读看吧。”  辜幸村双眼一翻,气骂:“好吧,你读吧!老夫……”话未说完。甄厉庆已经大声将信读了出来:“辜兄尊钩:太湖一会,煮酒言欢,兄所允之事,应即付诸行动,灭梁王府尤宜从速,可惜天书神令出现江湖,使武林中贪婪之徒,尽聚一堂,鹬蚌相争,玉石俱焚可也……盼兄早复佳音,龙门血河欧阳拜。”  众人一听,更是震怒,这干人中有的是千山万水,赶来粱王府夺宝的,有的人在未到梁王府之前,早已在沿途费尽心机,互相残杀,为了要取得天书神令,无所不用其极,而今听甄厉庆所读之信,天书神令似是无中生有的事情,众人将信将疑,却把一腔怒火,全发在辜幸村身上。  “好哇!”江心虎怒道:“辜大爷,您老远把人从关东请来,为的是瞠欧阳独这趟浑水!”  东北七大镖局总缥头苟去恶也忍不住叱道:“辜大爷,我们可不像您老,在武林中呼风唤雨的,咱们只是刀头上舐血的汉子,不过拎个人头背把大刀到处替人护漂,整天争霸灭门的,一家大小可没热饭好吃!”  其他吃过“血河派”大小亏的武林豪客,更是怨声四起。辜幸村又气又急,鼻尖冒出汗来,江伤阳冷笑道:“辜老,你倒挺会装蒜的嘛。”  辜幸村气急反笑:“我装什么蒜,这封鬼信,根本不是这样写的!”  仲孙湫截道:“听你的口气,仿佛还不止这一封信哩。”  辜幸村噎然,甄厉庆接道:“可惜我只偷到这一封信。”只听另外一人接道:“不过,辜爷到太湖去时,恰好给在下撞到了。”说话的人是关东参客首领“袖里乾坤”稽剑“……可惜那时辜爷对在下的咨问支吾其事,说是见一个非武林中人去了,嘿嘿,没料到,没料到……”辜幸村脸上变了色,一出手就揪住了他的衣领,这关东参客脸色都青了,脸肌抽搐着,大汗涔涔而下,辜幸村厉声问:“你这样胡说是什么意思?”  这时五六个参客高手都抢先出手。但投鼠忌器,怕伤了稽健,已忌于辜幸村武功厉害,都不敢贸然出手。忽听公子襄道:“辜前辈,在这儿,谁都有说话的权利,请您放手。”语音稍为一顿,又说:“有件事在下要请教甄先生。”  甄厉庆道:“公子请说。”  公子襄道:“既然先生早已得知辜前辈有意制造混淆,先生为何还要膛这趟浑水?刚才还亲自出手呢?”  甄厉庆笑笑道:“因为我确是认为天书神令,是在公子处。要是我的消息只是从辜兄处听来,辜兄再会挑拨离间,也动不了我的心,只是,目下这消息也来自唐门,自是不会有错。”公子襄目光一闪道:“唐门?”  甄厉庆点头道:“要不是唐门的人自己走漏的,又怎会让我们如此确信无讹?”  唐藕忍不住追问:“不知是唐门中哪一位?”  甄厉庆嘿嘿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梁王府中,也一样有消息传出来。”  仲孙湫叱道:“梁王府中,无这种败类!”  落花娘子晴了一声,哆声哆气地道:“怎么说你们坏话的都是‘败类’,那么赞你们的人岂不都是‘好人’了,怎么天下的英雄好汉,总是听得人赞闻不得火骂的?如果掌握到生杀大权,不是全部反对者都教大英雄大人物杀光了吗?”  仲孙湫冷冷地道:“在梁王府里,可没有似是而非、混淆不清的人!一个人行得正,做得对,就能立言、立法、立威,我们公子的旗下,更是精锐之师,绝不会有这种败类。”  落花娘子淡谈笑道:“就算你们这一般人马正气凛然,但在整个武林、整个江湖中的乌烟瘴气,还不是教你们一样给同化了?否则,以你们这一撮人,就算激浊扬清,又能替江湖上做得了多少扶弱助强的字?徒自烦恼罢了!”  仲孙湫别过脸去,冷笑道:“好男不与女斗。”  公子襄忙接上话题笑道:“就算江湖是条大臭沟,我们也愿化作一滴清水,去冲淡这污秽。”  落花娘子唉了一声道:“可别把自己也弄污糟了。”转向仲孙湫那儿撇撇嘴道:“可别像我们的仲孙湫大总管那么洁身自好,跟个女子讲话也怕舌头上生脓疮。”  仲孙湫自是不理。稽健却嚷道:“你放不放手?”几下挣扎不脱,声音立时变作哀求。  “辜老大,您高抬贵手,放了我吧。”  辜幸村笑道:“稽老八,我以往倒是看走了眼,你到底是谁指使来乱说的?”  “好啊!”甄厉庆冷笑道:“辜兄还不肯承认职血河派有勾结?”  仲孙湫冷冷地道:“辜霸主,你假传信息的事,在下很想向你讨个公道:“说着行前了一步。  适才几场交手,甄厉庆对气伯泰誓,落花娘子对秦歌衫,江伤阳对杜而未,辜幸村都一直只是推波助澜,从未出手,而江、甄、莫三人都没讨得了好,心里对辜幸村都忿然,现下见“气伯歌衫正人君”中武功最深不可测时仲孙湫要出手,心中都幸灾乐祸起来。  江伤阳逍:“是呀,辜兄是我们中的主帅,仲孙先生又是梁王府的总领,两雄相会,怎能光动嘴巴……”辜幸村气绿了脸。“江十八你……”话未说完,一人欺人,直抢中宫,辜幸村的武功自也是非同小可,所练的武艺也人骨髓,立时发挥了出来,不自觉地对拆了几招,那人忽然撤手而退:但辜幸村但觉双手受那人所带动,还一直出招不止,心中晴叫:“不好!”忙敛神收势,倒退二尺,吐气扬声,砰砰双拳,打在石柱上。  只听一阵轰隆轰隆,石住为之动晃。  辜幸忖这两拳打出:合抱粗的大理石柱为之震摇,且石裂而开,实是惊人,在场知者以为他故炫内力,纷纷赞叹,但如甄厉庆等武功有相当修为者,一看使知,辜幸村受那人掌法带动,不但在不知不党中放了稽健,而且收势不住,若不是拳击石柱,则非累倒不可。  那人武功之高,可想而见。  但那人却是以剑法成名的。  那人正是梁王府中号称第一高手的仲孙湫!  仲孙湫以剑术成名,但他现今还没有用到剑。  他凭双掌,并以退为进,救下了稽健,大大挫了东北一霸辜幸村。  辜幸村再胆小也无法忍受众目暌暌之下如此狼狈,这下他可光火了,厉啸一声,全身衣服卜卜地鼓涨起来:而且身形骤然缩小了许多,他本来就矮胖身材,这一缩小,越发像个肉球,令人发噱。  但仲孙揪却笑不出来。通常武林高手在运功凝视全力一击时,的确会身形变异,但一般来说,身段必定更雄武威壮,却不似辜老怪一般反而缩校——这人的功夫能练到反其道而行之,定必有过人之能。  仲孙湫也不敢轻敌。他的手已按在剑柄上,他知道前面的敌人非同小可。  就在这时,忽听公子襄一声断喝:“小心后面!” 第十八章:甜姐儿   就在这时,仲孙湫的背后响起了两道尖锐无匹的风声,这风声乍起时,割肉之利己破衣而入。  ——离他背后那么近的,只有稽剑  仲孙湫大喝一声,人立即向前窜出,回手一剑。  就在这刹那,他感觉得到那两柄利器,尖端部分已有些刺入了他的背迹但他已立时飘了出去,其势疾如脱弦之矢!  他只觉背后两处有热辣的感觉,又一阵刺痛,他的背肌已离开了那柄利器——他那及时回手的一剑,毕竟已将那出袭的人阻了一阻。  但是他也立时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他回手的一剑被卡住了。  而另一道尖锐的风声又急啸而来。  ——对才方竟用其中一柄武器,扣住了自己的剑,并且如影附身,另一柄武器,追杀而来。  而在这时,辜幸村猛见仲孙湫以极怪异的姿势扑来,匆忙他惶急不明所以,但知仲孙湫武功极高,他不管那多,双拳裹袖,所蓄之毕生精力,以“铁砧衫”功,扑扫而出,拦劈仲孙瞅腰身脸门。  这一下仲孙湫前后受敌,他主力全被背后的突袭所封锁,剩下的武功,在失魂落魄之余,又怎能应付辜幸村的“铁砧衫”的一劈?  这一瞬间,大厅里忽然掠起了两条人影。  一黑一白两道人影。  白影一闪,淡青色的刀光飞起,仲孙揪顿觉背后压力一松,只见两道银芒围绕着刀光,若闪若定,转眼已交手数十招。  而辜幸村的两面铁板一般的衫袖,倏然多了一二百个小洞。  这些小洞是针射穿的。  辜幸村的铁衫袖就如同一面镜子,忽然被铁锤敲了一记一般,完全失去了作用。  内力所绷直的袖风,变作自数百个针穿了出去,两张衣袖,也如泄了气的球瘪了下去。  一个人在刹那间,发出了四百口小针,破了他的双袖。  ——这人如此轻易戳破了他的双袖功,如将这数百口针撤在他脸上、身上、岂还有救?  这点连辜幸村心里都很清楚。  仲孙湫心里更清楚——因为他不仅知道有两个人前后救了他,而且更明了救他的人是谁。  “公子。”仲孙湫用更大的声音呼叫道:“唐姑娘。”  一条黑影却如燕子翩翩,飘入大厅。  众人眼前一花,而在此时,那白衣人与对手闪电般交手数十招,但仲孙湫却发出那两声呼叫。  第二声呼叫的时候,那白衣人以手中一柄淡青色的光芒,与对方双手两道银光,已交手五十三招。  由于两人交手十分快,以致两人手中三件兵器,只见光芒,但分辨不出是什么武器。  但就在仲孙湫叫出“唐姑娘”之际,白衣人微微一怔,转脸去看,这只是一刹那的事,快若眨眼,甚至比眨眼还快的时瞬,可是,他的对手已把握住了。  高手相搏,生死决于厘毫之间。  这厘毫之间,分别极大,但至难把握。稽健身材极为痴肥臃肿,却准确地抓住这电光石火的刹那。  这瞬间两件武器已打在白衣人身上——同时间众人才看清楚两件事,白衣人是公子襄,那两件武器是两把银戟……众人看清楚那是两把银戟,乃因银戟在公子襄的身上,稍微停了一停,却发出火花来,而公子襄手中淡青色的刀光,却贱地一声,自他手中消失,收回袖中去。  只听那女子清脆地叫了一声:“公子小心!”  公子襄一笑,脚步一滑,已出战团,到了那黑衣女子的身侧,问:“姑娘无恙?”眼神专注,而语态关心。  那黑衣女子见公子襄见着自己,竟失魂落魄,挨了两记银戟,又若无其事——又好笑又担心;却也感动,说:“我没事,公子呢?”  公子襄朗然笑道:“你来了,怎会有事。”  这时众人看去,只见一女子,身着黑衣,还没有看清楚面貌,秦歌衫已袖抽那女子衣袖,一个说:“姑娘来了。”一个说:“唐姐姐好。”唐方一一笑着回应,众人这才看到,秦歌衫与唐藕原来已分别站在那女子两侧,众人却一直未曾注意到。  那女子除了唐方还会是谁!  唐方微微翘首,向那稽健道:“尊驾使的是‘戟’,当今武林,用载高手,只有一人。”  这下众人又把眼集中到那“稽奖的身上来,“袖里乾坤”稽健虽是山东参客的“大阿哥”,他的武功也不错,只是凭他的武功,在这大厅上,只怕连泰誓一招都接不住,但这个刚刚还被辜幸村揪起来挣扎不脱吓得青脸白唇的脖子,一出手,就几乎要了“梁王府”中第一高手仲孙漱的命,再把提时机,也差点夺了武功深不可测的公子襄一命……——这人究竟是谁?  众人皆心中思疑,但经唐方这般一点,却都明白了五分,诧异得张大了口合拢不起来。  ——莫非就是……  稽健道:“我当然不是稽剑”  辜幸村被唐方以金针破铁衫,以致不能——举重创仲孙湫,心中本来愤愤,但一见唐方不可方物,笑语盈盈,居然心头火消了七八,但对“稽奖,他忍不住插口:“难怪,难怪,稽健平日胆小如鼠,什么‘袖里乾坤’,其实根本是没东西拿给人家看,整天把手藏在袖里,不敢出手讨没趣,哪有这天大的胆子诬赖我,原来是……嘿嘿嘿,我懊恼中也没有看清楚,你们身材倒是一样,面貌也不见得多像!”  那些东北霸豪也仔细看去,果然发现这人与稽健,乍看酷似,但其实仍是不同一人。  “所以我说,易容这种东西,是作不得准的;只能加上摹仿别人的举止气质神貌,加上看者心乱神迷,才能奏效,遇上心水清目力佳的高人,就无遁形了……”那胖子笑态可掬地自我批评:“可是稽健这种人,也没什么神韵值得学的,我自己也不想花大多时间浪费在他身上,我只是想杀掉公子襄手下的第一员大将,再与公子襄决一死战而已,不值得花大多精神……”胖子笑了一笑,又道:“却还是教人给认出来了。”胖子摇摇头又说:“所以说,易容这门玩意儿。还是不太靠得住的;”说罢又向辜幸村直:“你既然悦稽健这般无用,我已把他杀了。”辜幸村一楞。那胖子依然在场中央,笑眯眯,悠悠闲闭的,好像一点也不知道有众多高手在注视他,也没把他适才双朝明明击中公子襄面对方依然安然无事放在心上。  “不过,”胖子冲着辜幸村又一笑道:“我杀了稽健,就算是你杀的,入你的账,你明白吗?”  辜幸村听得一头雾水。就在这时,胖子就出手。辜幸村明知他出手,但觉左胸一痛,招架已无及,这下连公子襄都来不及出手阻止,因为他也想不到胖子为何要下般辣手。  辜幸村见到前面喷出一股血箭,他犹在错愕,不敢相信血是从自己身上喷射出来的。  胖子仍在他面前,笑嘻嘻地解释道:“我与公子襄已交过手。我不一定是他的对手,所以,我不想坏了他府中的规矩。我说了你杀了稽健,那我杀了你,一报还一报,一命偿一命,我并没有不依照‘梁王府’的规例,也不必与公子襄为敌。”胖子拈出一限短短的、银光熠熠的戟,贴立鼻头上,道:“我杀你,是因为你居然替欧阳独卖命;”他用朝指指他自己的那一团肉的鼻子道:“因为我是九脸龙王。”说完这句话,他突然变了,变得不像一个富俗痴肥的胖子,而像一个朝廷一品高官:武林一大宗师的样子,一字一句,眯着眼睛,说:“你儿时听过我慕容不是会放过血河派的手下?”  辜幸村一直看着自己胸前喷出来的血,诧讶得说不出话来。  ——也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人绝望到了尽头时,无法说得出话来。  何况,辜幸村已元力再说出任何话了,他的血已不再喷射,只能淌流,他的血已经濒临流尽了。  但他仍不服,竭尽全力,嘶声道:  “冤枉……”  声嘶力竭,倒地而段。  甄厉庆、江伤阳、落花娘子等,对这辜幸村都心怀不满,却不料眼见他莫名其妙地让九脸龙王杀了,却也不忍,心底里都对九脸龙王喜怒无常大停常理而打了个寒粟。  九脸龙王举手间杀了辜幸村,就像随足踏死了地上一只蚂蚁般轻易。  辜幸村毕竟是“十方霸主”之一。他自以为精明过人,故意引得甄、江、莫三人接斗公子襄三大手下,他自己却坐享其成,不料,他却是四人中第…个送命的;而且这条命送得糊里糊涂,伏尸于“东方霸主”陆见破之旁。  九脸龙王慢慢地收回银朝,——面向公子襄笑道:“我对公子时,是用绝招;对他,只使一。招;对有些人,根本不须要用到兵器。”他说着,眼睛长长地眯成一条缝,肥腮—抖,又正色道:“好了,现在要请公子解我疑惑……”他眯着长眼阴声细气但字字清晰人耳地问:“公子身上着的,可是当年抑王的‘百战铁衣’?”  众人为之愕然,过了一会,纷纷议论起来。公子襄却神色朗然,不答反问:“龙王双朝,刺在晚生身上,晚生可曾借机还手么?”  “没有。”九脸龙王答得倒也爽快:“你若在那时反击,我以为已经得手。”公子襄的笑意里有一种令人无法分辨他是谦冲还是傲岸:“我井没有在龙王错摆时还手。”  “对;”九脸龙王有些沉重他说:“你只是身退。”他脸肌垂嘟嘟的颊,微微上仰,居然叹了口气,漫声道:“今日太好时机,未能手刃公子,不知他岁何日,才能偿此夙愿了。”  说罢,又道:“只要公子交出天书神令,老夫保管拍拍屁股就走,日后……”九脸龙王顿了顿,眯着眼压低声音道:“龙王庙的人就是公子家的人,悉听公子吩咐,长江黄河支流主流,数万兵将,任凭公子调度……”九脸龙工干笑三声,然后双目的隙缝中射出精厉的神光:“如何?”  “不可能!”公子襄谈谈地道:“其实,天书神令,真的不在我“原本公子说的话,我本应该相信才是,但是……”九脸龙王一脸无奈地道:“但是给我消息的人,却是唐门的人。”九脸龙王指指唐方,笑得如一头狐狸,又老又狡猾的狐狸:“唐姑娘的自家人,不致于会说瞎话坑自己的人吧?”  唐方柳眉一竖:“唐门的人?”  九脸龙王一挺身,道:“正是。”  唐方突然笑了:“是唐甜?”  九脸龙王倒是一怔,皱了皱眉,唐方笑说:“我想这儿众位英雄,泰半来此地,都是信了甜小妹的谣传。”  这连公子襄也为之动容:“原来是甜儿造的谣。她……”唐方悠悠一叹:“她自小就很崇拜公子,而又很妒羡我,她而今见公子如此助我,心头自是不悦。”说着又一声低叹。  公子襄仍在讶叹之中:“甜儿貌美纯真,怎会……唐姑娘,你怎么知道?”  唐方道:“这一路上探听所得,开始也真的不敢置信,她在府里被照料多年,连武功也得公子真传,情同手足,她却来这样乱说,掀起涛然风波,真是不该……我花了好一段时光:去查明真相,所以才迟了回来,但也从一些线索中,知道了是她……”唐方脸露一种淡淡的优色:“还有一班年轻朋友,唉,她……这又何苦呢。”  公子襄也颓然摇首:“真令人……意想不到,甜儿的心肠……”厅中群豪,大多数是受唐甜的摆布而来的,这倒是事实,现听得唐方这般说,倒也信了几分,一方面,公子襄的种种态度,也确令人信任。半晌,九脸龙王轻咳一声道:“唐方,就算我相信是你家人造谣生非,但是,这证人现在仍在厅上,不由得你偏袒公子襄不承认。”  唐方倒十分坦然,道:“我没有袒护公子,公子确不是这种人……他到处寻找萧大侠,纯粹是为了助我……不过。”唐方倒有些诧异:“龙王所说的证人,就在大厅中,不知是哪一位,可否请出来引见引见?”九脸龙王脸色一沉,双眼翻白,翘嘴咕噜道:“你不要狡辩。这人就是你的婶女,就在你身边。”  大厅里众人一阵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唐方倒十分讶异,唐藕也很诧异,两人诧然对望了一眼,却发出会心的微笑,唐方笑道:“你说是阿藕?”  九脸龙王冷冷地点了点头,小眼睛却在观察唐方的表情,看是不是在造作虚伪,却见唐方忍不住抿嘴一笑,有些许无奈又有些儿赞许及惋惜地叹道:“甜小妹就是会学人……可惜就不学好。”  九脸龙王按镣不住扬声问道:“你这可是作了不敢认……”仲孙湫、泰誓脸色候变,正待发作,唐藕却笑道:“龙王,甜婶儿可是说小婶在某日夜里,观得公子在看‘忘情天书’,差点被发现的事么?”  这时厅中点首应诺的人,居然不少,看来都是被同一种传说吸引过来。唐藕清洁一笑道:“确有此事。不过……”九脸龙王等正现喜容,唐藕又接着说下去。  “我确将事情说予人听,不过不是公子在看‘忘情天书’,而是甜姊儿在偷看一本书,是唐门中的‘毒经’,我怕她练到走火人魔,以致心术不正,害人误己,故说予姑娘听,才知道姑娘珍藏唐老奶奶的‘毒经’一书不见了。姑娘过去问甜婉儿为何要这样做,甜奶儿却悄悄地溜了……这跟什么小婶偷窥公子练‘忘情天书’上的武功,可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唐藕笑笑又加了一句:“甜婉儿的嘴真甜,连苦的都能说成甜的。”  众人这才明白,纷纷大呼上当,有人埋怨来错了,白来一趟。徒劳无功,有人怨声连天,给人骗了还不知道,还几乎流血送命。忽听一人叫道:“还有陶醉呢?‘君无戏言’陶醉又因何蔑诬公子襄?”  众人一听,宛似大海里捉不到鱼却捞了只龙虾,抓了个题目,七口八舌,都抢问了起来。  庸方别过头去,望向公子襄,眼睁里有询问的神色。公子襄了解,无可奈何地摊摊手,道:“有人说陶醉指我已得天书神令。  唐方哦一声:“陶醉也这样说?”随即问道:“那传话的人呢?”  公子襄答:“不见了。”  唐方莞尔一笑:“说话的人不敢出来见人,这种话怎能当真!”  九脸龙王打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过,还是要去当面对质的好。”  公子襄晒然一笑道:“这个容易,陶醉前辈就住宿在城里‘客来客栈’中。”  九脸龙王冷冷加一句:“寅子房。”  落花娘子莫承欢幽幽一叹,向江伤旧道:“十八爷,看来人家早有准备,事事比我们精,比我们灵,我们这一趟,算是白走定了。”  甄厉庆在旁冷冷地插口道:“那也未必,至少,热闹还是有得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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