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丕显回忆赣粤边三年游击战(5):反"清剿"

玫瑰有溢 2024-02-23 09:31:47

1935年春夏之交,国民党军全部占领中央苏区后,便调遣兵力,气势汹汹地对赣粤边游击区进行全面"清剿"。除广东余汉谋的一个军外,还有江西的保安团、铲共团;翌年,又调来国民党第四十六师,共集中几十个团队,约五十倍于游击队的兵力,对赣粤边游击区部署了三道封锁线:

在东面的桃江,北面的章水,南面的浈水,控制了所有的渡口,构成第一道封锁线;

在大余、南雄、南康、信丰的公路沿线,设据点,修碉堡,构成第二道封锁线;

在游击区周围的一系列墟镇,如南雄的乌径、大塘、邓坊、里栋,大余的黄龙、青龙、池江、新城,南康的贤女埠、龙回、窝窖、黄坭巷、李村;信丰的犀牛、黄泥排、大小窝、禾秋、九渡、小江、小河、崇仙;以及赣县的王母渡、大龙等地,都驻军扼守,并把堡垒线从山脚伸进山里的重要坑口,构成第三道封锁线。

敌人以为布下了天罗地网,消灭红军游击队易如反掌。余汉谋曾向报界夸下了海口:"三个月内消灭共产党和游击队。"还疯狂地叫嚣:"这一次'清剿',不把'共匪'打死,也要把他们烧死,烧不死的就把他们饿死、困死。"

为了粉碎敌人的"清剿",红军游击队组成"武装工作队",以三五人为一组,分赴各游击区,深入群众,宣传党的方针政策,组织群众参加和支援游击战争。

为了便于在赤白交界地区和白区进行群众工作,游击队提出了干部群众化和职业化的口号,要求干部战士学会一门手艺,以做手艺为名,深入各地进行串连活动。杨尚奎同志会编篾器,他有时就以此作掩护,开展工作。生人来了,问他是什么人?群众回答说:"请来的篾匠。"生人见他编的篾笼又细又密,也就相信了。秘密交通员赖文泰同志是于都人,铁匠出身。他经常挑着担子走屋场,串墟镇,通过为群众补锅补盆来进行工作。至于游击战士中不会做手艺的,就打赤脚,和群众一起劳动,帮助群众莳田、割禾。这样,就可以和群众打成一片,交朋友,结同庚,扩大革命影响,争取团结群众,逐步发展组织。

广大群众纷纷参加了当地的游击小组。仅在油山和北山游击根据地内,就组织了以党员为核心的游击小组五十多个。他们配合游击队站岗放哨,作侦察,搞情报,保卫生产,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乌径,是雄(南雄)信(信丰)公路上的一个大墟镇,也是区公署的所在地,由国民党靖卫团驻守,是敌人认为最可靠的地方。1935年5月,当敌人开到山里进行"清剿"最紧张的时候,油山游击队在党组织的密切配合下,在一个万籁无声的黑夜里,突然跳出了敌人的包围圈,隐蔽急行军一百多里,在天亮以前赶到了乌径。这时,靖卫团团总邱光华和国民党区长,还在区公署里打麻将。守卫在门口的团丁,夜里喝醉了酒,这时正在酣睡。游击队摸清情况后,神速地打进了区公署。当游击队员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他们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红军游击队在离这里很远很远的深山里,怎么会跑到我们乌径来呢?"这一次袭击,全歼了靖卫团,打死了靖卫团团总邱光华。随后,红军游击队把写着红军游击队第 x 支队第 x 大队等番号的红绿标语,贴遍了乌径镇。天色微明,群众看到标语,很快就传开了。有的还推波助澜,大张红军游击队的声势,搞得敌人手忙脚乱,草木皆兵,敌人只好连忙从山里把"清剿"游击队的士兵调回乌径。

接着,攻打大余游仙村。这一仗也打得非常巧妙。游仙村有个又高又厚的土围子,土围子里的碉堡很坚固,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枪眼,而土围子外面又横着一条很宽的水沟。这年5月的一个夜晚,朦胧的夜色笼罩着游仙村,油山游击队队长曾彪,按照我和他商定的部署,带着四十余名队员偷偷地来到这里。他根据白天侦察的情况,让战士们在土围子附近山坡的树林里隐蔽着。然后他带一个班,大摇大摆地从离敌人土围子不很远的地方通过。通过时,又是大声咳嗽,又是打手电筒,想方设法逗引敌人,"引蛇出洞"。果然,土围子里的敌人朝他们开枪了。伴随着枪声,他就"哎唷","痛啊!"大声呼喊起来。随后,战士们拥上去,扶着他向山坡树林走去,边走边大声说:"不好了,大队长带花了,快背着走!"土围子里的敌人听了,以为大队长真的负伤了,就立刻打开土围子的门,越过那条宽沟,冲了出来。事先埋伏在山坡树林里的游击队员,看到"蛇已出洞",就猛烈开火,直打得敌人哇哇地叫。这一仗,全歼敌人一个班,缴获长短枪十余支,炸毁了碉堡,顺利结束了战斗,我游击队员无一伤亡。

大余西华山钨矿局有个矿警队,装备比较好。在攻打乌径和游仙村之前的某一天,曾彪同志跟我商量后,带领十名游击队员,头戴斗笠,腰束布巾,扁担上套着绳索,吊着饭袋、烟斗,打扮成挑砂的短工,悄悄地来到矿警队驻地附近的树林里隐蔽起来。另外,还派了两名游击队员,装扮成卖花生、糖果、香烟的小贩,专门到矿警队驻地做买卖。天近黄昏,矿警队照例在操场集合,听队长训话。当矿警队长刚刚开口训话时,隐蔽在树林里的曾彪同志,扬起手臂,叭叭!飞起两枪,那个矿警队长应声倒下。枪声就是信号。游击队员闻声冲到操场上,把那些矿警团团包围起来,厉声喝道:"举起手来!"矿警们个个惊呆,不知所措,乖乖地举起双手,当了俘虏。曾彪同志手执双枪,向俘虏们讲话:"我们是红军游击队,奉命前来收缴枪支。谁胆敢抗拒,子弹就不留情!"游击队员们把那些俘虏赶到一间房子里,把门反锁了起来,然后扛出枪支弹药,散发了传单,张贴了标语,悄悄地离开了钨矿局。矿工们见到标语传单,奔走相告:"游击队两枪解决了矿警队!"当时余汉谋的军部就驻在大余县城里,他们得到消息,大为震惊,马上把派到北山"清剿"游击队的那些兵调回来,以安定人心。敌人哀叹说:"共产党真神呀,北山明明有一个团的游击队,就是找不到他们。"矿工们则兴高采烈地说:"红军游击队真神呀,搞得白军团团转。"

1935年9月的一个夜晚,南雄县委给游击队送来一份紧急情报:广东敌军有三辆满载军火的汽车,明天要从曲江(韶关)开往大余。油山游击队得到情报后,连夜巧妙地穿过敌人的碉堡群,于拂晓前赶到南雄、大余公路边一边狭长的小山沟里埋伏下来,监视着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第二天中午时分,果然有三辆军车在国民党士兵的护送下开过来了。离伏击地点约有一百米的地方,游击队就向军车猛烈开火,打得车上的国民党士兵,一个个抱头鼠窜,三辆军车全被游击队缴获。游击队一面忙着运送车上的军用物资,一面给三个司机做工作,然后把他们释放。临走时,红军游击队还给了他们一叠宣传品。那三个司机回到曲江后,红军游击队神奇般袭击军车的事,便像一阵风似地传开了,吓得一些土豪劣绅四处逃奔。有的逃到广州去了。在军车上,游击队还逮到一个从南雄回大余的土豪。这个土豪,花钱找门路,好容易坐上了有国民党士兵护送的军车,满以为此行万无一失,谁知半路上却碰到了这么个"倒霉"事,游击队员诙谐地给他起了个诨名:"老霉子"。

正当敌人大举"清剿"油山、北山游击队时,三南游击队政委张日清同志奉命带领队伍乘虚南下,袭击了信丰崇仙,捕杀了反共团总张校麟和白师爷。接着,他们乘胜深入到青龙山一带开展游击战争。青龙山山高林密,反动势力根深蒂固,地主山霸主宰一切。游击队紧紧依靠群众,采用"神出鬼没,出敌不意,麻雀战法,老鹰抓鸡"的战术,打击了当地的反动民团,镇压了那些血债累累的土豪劣绅。

青龙山下的陂头镇,离镇不远的大刘庄,有个姓吴的保长,是当地的大恶霸。他一贯敲诈勒索,鱼肉乡民,无恶不作。游击队到南山地区后,他怕得要死,恨得要命,在墟口路边,设岗派哨,盘查行人,同时,他自己经常变换住处,日夜由保镖保护。1936年中秋节前夕,一个老俵向游击队报告,这个阴险毒辣、诡计多端的吴保长,要回家过节。游击队对这个恶鬼的家,早进行过周密的侦察。中秋节这天,十多个游击队员,化装成卖柴的、走亲家的,夹在熙来攘往的人群里,陆续来到大刘庄。天色渐暗,只见一个狗腿子歪着身子守卫在吴保长家的门口。游击队员小马,提着根扁担,假装上前去问路,那个家伙带理不理。小马趁其不备,对准他的后脑勺一扁担打过去,那个家伙就像一截烂木头,"咕咚"一声,倒在门边。其余的游击队员早已放下竹筐和柴担,夺门而入,几个箭步就冲到吴保长的堂屋里。这个坏蛋做梦也没有想到红军游击队这时会出现在他面前,他全家正围坐在八仙桌上吃团圆饭呢!游击队员大喝一声:"不许动!"吓得满桌的人一个个目瞪口呆,碗筷酒杯掉了一地,鸡鸭鱼汤溅了满身。一眨眼之间,那个吴保长车转身没命地向屋后的碉堡逃,被游击队员一把揪住。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地磕头求饶。游击队员迅捷地收缴了他家的枪支,当场宣布他的罪状,立即就地枪决,并把事先写好的一张大布告贴在土围子的高墙上。过去群众唯恐在这阎王殿前多停一秒钟,生怕招惹飞来横祸。可是,这天群众站在这里不走了,不一会就围起一大群人,人们的眼睛都盯在"中国工农红军赣粤边游击纵队军法处"的大布告上。大家拍手称快,说:"红军回来了!红军回来了!"

由于敌我力量悬殊,在一般情况下,我们尽量避免和敌人正面交手,以免陷入被动,遭受损失。但是,有些时候,或者是由于事先没有联系好,或者是由于时间没有算准,或者是由于难以觉察到的疏忽,也常常要和敌人遭遇。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立即分散,往大树林里、深草丛中、水坑里或乱石后边隐蔽起来。只要沉着坚定,敌人是不易搜到的。

可是,敌人也很狡猾。为了引诱我们出来,当官的就故意高喊口令:"哼,'土匪'都跑了。集合,回去!"哨子一吹,人马杂乱,像是真要开拔似的。其实,一个连的敌人,只走了个把排,三分之二的队伍,仍留在原地守候我们出来。我们也摸透了敌人的脾气,就是不出来。往往一两个钟头以后,倒是敌人又沉不住气了。当官的跳出来一阵咒骂:"嗬,'土匪'真沉着。告诉你这次真走了。"又吹哨子集合,果然带着队伍走了。但不一会,一个回马枪,又包围上来了。这时,我们还在那里,草不动,树不摇。当官的可发火了:"妈的,有本事的出来干!"骂完了,机关枪、迫击炮往山上胡打一阵,一边打,一边又叫:"看,那里一个,大石头底下,出来,出来。"再不,就弄个人假冒游击队员,说:"别打了,我讲,那边还有几个同志。"有时,我们的游击队员也可能在这乱枪中受伤,但不管伤多重,都咬紧牙关,忍住不哼。敌人施展种种诡计,胡搞一气,结果什么也捞不到,只好灰溜溜地走了。

有一次,我们从北山回油山的途中,突然与敌人遭遇。陈毅同志和他的警卫员,急忙埋伏在路旁水沟的芦苇里。国民党的兵是怕死的,他们在明里,我们在暗里,他们不敢来搜索。因为搜不到还好,要是搜到了,怕我们二拇指一动,他们先得吃"黑枣"。他们才不愿给当官的卖命呢!但是为了应付长官,有时还是不得不搜一下。搜的时候,扬着头,假意搜上两遍,便报告说没有发现。于是,连长喊排长,排长喊班长,班长喊士兵:"某某某,再搜一遍。"某某某虚应故事,又搜了一遍,说:"报告班长,没有。"班长说:"什么没有,我看到他们钻进去的。"某某某说:"光喊我,你自己怎么不去?"这时,那个排长就骂道:"你们滚开,我去。"排长下来看见一只鞋子,就说:"这里一定有人。"他把芦苇一翻,正好把陈毅同志盖得更严了。搜了一阵,他说:"妈的,跑掉了。"他把队伍带在路上抽烟。有的说:"倒霉,什么也没有捞到。"有的说:"老子搜到一个包袱。"他们把包袱打开一看,里面有衬衫和书籍,便惊奇地说:"啊,共产党苦成这个样子,还念书呢!"陈毅同志和警卫员一直非常沉着,直到黄昏时分,敌人走远了才从芦苇中出来。

有一次,我和油山区委书记丁祖贻以及交通员、警卫员一行四人,从南雄大兰地区检查工作后回驻地去。因连天阴雨,山间小路实在难走,就拣较大一点的路走。当我们转过一个山头的拐角时,发现距我们约一百米的地面,有一支南雄"铲共团"的队伍。警卫员眼尖手快,叭叭地打了两枪,就从斜刺里溜走,躲进荆棘丛中隐蔽起来。我随着枪声转身同老丁等招呼了一声,也火速跨过左边的围埂,钻进了深山密林。敌人鸣枪追赶。当我刚上山时,就听得树叶瑟瑟作响,原来敌人已窜到山脚。我就从山腰爬到山顶,钻进更加茂密的森林里,观察着敌人的动静。当敌人追到山腰,因不知道我们的虚实,没敢往更深的密林里追,只对山腰打了一阵乱枪,就灰溜溜地撤走了,就连隐蔽在他们脚跟边的警卫员也没有被发现。我们四个人走散后,却不约而同悄悄地摸回原来从大兰出发时的区委交通站。当我们重新会合时,真有说不出的高兴。可惜的是,警卫员在朝敌人打枪时,把我的那个旧阴丹士林布包和一只口缸,丢失在路边被敌人拾走了。当天下午,"铲共团"用枪刺挑着我的那个旧阴丹士林布包和那只口缸,大摇大摆地从大兰走过。大兰的彭祖庭同志,过去在红军队伍里干过几天会计工作,对红军游击队的感情特别深厚,同我更是十分亲近。他见到敌人枪刺上挑着我的那个布包和那只口缸,却不见我的影子,暗地里为我的安全捏一把汗。过了一段时间,当我们重新见面时,他惊喜地说:"天哪!我还以为你牺牲了。"

在反"清剿"中,秘密交通员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为了保证出敌不意,夺取战斗的胜利,为了避免游击队因情况不明、行动失误而受损失,特委决定以潭塘坑为中心,设立秘密交通站,由李绪龙任站长。建立了三条秘密交通干线,分别通向北山、三南、大龙。秘密交通员们不分白天黑夜,不顾雨暴风狂,不避艰难险阻,奔波在高山密林间,来往于敌人的碉堡群中,英勇机智地传递着党的指示、机密情报和战斗信息。

信丰上乐的共产党员郭洪传,就是许许多多优秀交通员中的一个。他工作出色,经验丰富,并善于随机应变。有一次,他带着一份机密文件,从上乐送到坑口去,然后从那里带着项英同志的回信,经宰子坑返回上乐。在返回途中,他来到下坊屋场,环顾四周,见没有什么动静,便在一家老俵的门口,坐下来歇气。刚刚抽完一筒烟,就有人对着他呼唤起来:"老俵,兵来了。"郭洪传马上站起来,夹着雨伞就走。他拐到屋场背后,见小河边有个钓鱼的小孩,正爬到果树上去摘果子,把钓竿丢在河边。郭洪传灵机一动,火速地跑过去,把文件和雨伞藏在深草沟里,拾起钓竿,悠悠然地钓起鱼来。反动派军队窜到屋场来了,东窥西望,对着郭洪传大声喊叫:"喂!见到一个撑伞的人没有?"郭洪传头也不回,慢吞吞地回答:"有一个。刚过去了。"爬在果树上的那个小孩,马上接嘴说:"看,那个人正在对面那座山上奔跑呢!"敌人听了,连忙追了过去,郭洪传迅速地从深草丛中取出信件和雨伞,拐进另一条小路,回到了交通站。原来,当郭洪传撑着雨伞在秃岭上行走时,山下的敌人早已从望远镜里发现了他。随后,敌人就跟踪前来。可是,狡猾的敌人最后还是扑了个空。事后项英同志赞扬了郭洪传同志的英勇机智,并亲切地对他说:"洪传,当交通员要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可不能有半点疏忽啊!"洪传把这些话记在心里,工作更加小心谨慎。

还有一次,被派到大龙地区工作的曾纪才同志,与一个秘密交通员一道,到一个地方去联系工作。不巧,他们和国民党士兵遭遇了,就连忙躲进路边的草丛里,敌人拚命地搜索,眼看就要搜到他们身边了,那交通员就对曾纪才同志说:"今天是躲不过了,我们两人只好牺牲一个。你是负责干部,应当赶紧走,由我出去把敌人引开。"曾纪才同志还没有来得及答话,那个交通员已勇敢地站出来,迎着敌人走去,说:"不要搜了,我在这里。"敌人问他还有一个游击队员藏在什么地方,他用手指了指,说:"在东边,我带你们去。"他把敌人引开之后,曾纪才同志乘机脱了身。后来敌人发现上了当,就狠命地打他。他说:"再打也没有用,人家早跑远,你们抓不着了。"这个交通员就这样英勇地牺牲了。这种"把死留给自己,把生的希望留给自己的战友"的风格,何等崇高!

但是,在交通员中也有个别革命意志薄弱的,一旦陷入敌手,就经受不住考验而叛变了,还带着敌人来搜捕自己的战友。这种为虎作伥的勾当,给秘密交通线带来极大的威胁,给党的事业造成巨大的危害。为了谨防叛徒的破坏,领导上经常教育交通员要格外保持警惕,严格遵守秘密交通纪律和各项制度的规定。一旦交通员误期不归,领导上马上改变活动方式。有时指挥机关还要立刻转移,正如陈毅同志在《赣南游击词》中所指出的那样:

日落西,集会议兵机。

交通晨出无消息,

屈指归来已误期。

立即就迁居。

敌人在"清剿"中,为了寻找红军游击队,曾总结了三条经验:听响声、看烟火、跟脚印。他们组织谍报队、守望队、观火队,派出便衣侦探,装扮为打猎的、采香菇的、烧炭的、砍柴的和挖竹笋的,窜到山里探听动静;在路旁沟边察看有无游击队的足迹,到山顶上观察有无游击队烧饭的烟火;躲在山林草丛窃听有无游击队说话或咳嗽的声音。他们一发现"情况",马上向上级报告,调来军队。把游击队包围起来。

敌人的这些做法,使我们的行动受到很大的限制。然而我们也有一套反"清剿"的办法。"有路不走,没路就走",一般不走公路、大路,而是设法穿插过去;有时就连小路也不走,专找无路的山爬,不管山高坡陡,总是奋勇地翻越过去,以免留下脚印,暴露目标。特别是下雨天,为了走路不留脚印,我们干脆在水沟里走。在水沟里走时,决不能失落东西。否则,失落的东西顺流而下,敌人发现了,又会跟踪而来。至于行军必经之路,后面专门有人处理脚印。晚上走路,不点火把,不打手电筒。为了不致走散,有时每人头上扎一条白手巾,一个紧跟一个走。煮饭时,尽量做到"白天做饭不冒烟,夜里烧火不透光"。还严格规定行军不许大声说话,不得大声咳嗽。记得有几个同志,嗓子粗,说话的声音稍大一点,有的又爱开玩笑。陈毅同志就告诫我们:

休玩笑,耳语声放低。

林外难免无敌探,

前回咳嗽泄军机。

纠偏要心虚。

当然,我们有时也制造假象,迷惑敌人。例如,走路倒穿鞋子,故意留下"脚印",让敌人跟"踪"寻找。到离我们驻地较远的山上点火,让敌人来"围剿"。有时故意在野草丛中丢锅,把"目标"暴露给敌人,让敌人在深山里捉迷藏。

根据斗争的实践,项英、陈毅同志后来还提出了几条游击队的《秘密原则》和《行军规则》。

《秘密原则》是:(一)生火做饭不出烟,以免被敌人发现。(二)不出响声,说话小声。(三)进出不留脚印,走小路,走荒地,走水沟。(四)各机关无工作关系绝对不准往来。

《行军守则》是:(一)选择好时间,不任意行动。(二)行军时爬山走荒地,以免中敌埋伏。(三)过山坳要从旁山爬过。(四)随时注意路上所发现的各种迹象,以判断敌情。(五)夜间行军要一个紧跟一个,以免失去联络,绝对禁止打电筒。(六)行军间隔要短,与尖兵距离须在十米以外,以便发现敌情及时应付。(七)行军时绝对禁止高声说话。(八)睡觉不脱衣,武器不离身,时时捆好衣物,如有情况好迅速行动。

在反"清剿"斗争的那些艰苦日子里,项英、陈毅同志常常深入到北山、油山、信丰、南雄等地,听取游击队和党的组织的汇报,及时指导斗争。

1935年6月,陈毅同志腿上的伤口复发了,不能行走。当时药品的补给极为困难,八卦丹、万金油、仁丹、济公水算是最好的药品了。他就在伤口上擦点万金油,用块布包扎,不久倒也好些了。

谁知到了9月,伤口再次复发。这一次痛得更加厉害,伤口已经化脓,腿跟红肿。但他不顾伤痛,仍坚持到南雄参加县委召开的紧急会议。一路上,他拄着拐棍,一跛一跛,步履极为艰难,特别是爬山越岭的时候,更痛得难受。天近黄昏的时候,好不容易走到了县委住的棚子。他趁开会的人还没有到齐,就在县委棚子东南角的杉树林里挤伤口。起初,让警卫员帮他挤。警卫员见他脸色变得像一张蜡纸,汗珠直往下滚,怎么也不忍心用劲去挤。陈毅同志就说:"为什么不用劲啊!"警卫员说:"我用力你要抖嘛!"陈毅同志说:"那好,你去拿根带子来,我把腿子绑在树上,挤的时候就不会抖了。"警卫员找来了带子,陈毅同志坐在两棵杉树当中,把伤口复发的腿横绑在树干上,背脊靠在另一棵树上。警卫员两手紧按伤口,小心翼翼地挤着,血水沿着伤口一股一股地向外流,终于把脓血挤干,连负伤时碎在里面的一小块骨头也挤了出来。接着,警卫员帮他用盐水把伤口洗净,用万金油抹在用盐水煮过的布上,再用竹签子把它一点一点地塞进伤口里去。最后,在伤口外面用块布包扎起来,就算处理好了。警卫员见他浑身颤抖,脸上的汗珠再一次沁了出来,吓得连看也不敢看,而陈毅同志却谈笑自若,说:"这次挤干净,下次伤口就不会'反攻'了。"果然,从这以后,他的伤口居然渐渐好了起来,而且再没有发过。

敌人"三个月消灭游击队"的"清剿"计划彻底破产了,只好把期限从三个月展为半年,以后半年不行,又展为一年,最后改为长期"清剿"了。

在我们红军游击队方面,却在反"清剿"斗争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项英、陈毅同志曾把这些经验概括为这样一些基本原则,即:不是盲目地有仗就打,而是有目的地打;要打能扩大政治影响的仗,打能发动群众的仗,打能得到物资补充的仗;不打硬仗,不攻坚,而是"赚钱就来,赔本不干",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在这些原则指导下,坚持公开斗争与半公开斗争相结合,武装斗争与地下党的内线工作相结合,武装斗争与群众斗争相结合,非"法"斗争与合"法"斗争相结合。在武装斗争中,必须坚持游击战争的灵活战术,时而集中,时而分散,时而活动,时而隐蔽,声东击西,神出鬼没,使敌人捉摸不定,而我们处处主动;善于运用夜袭的战术,努力做到把敌人搞掉,而我们一个不伤;利用地形地物打伏击战,打得敌人晕头转向。后来,随着游击战争的持久开展,各个游击队在游击战术的运用上,更是达到了"最精彩的阶段"。为了便于一般不识字的同志记忆,项英同志还把这些游击战术编成歌诀:

团结群众,配合行动;支配敌人,自己主动。硬打强仗,战术最忌;优势敌人,决战要避。敌人正面,力量集中;攻打费力,又难成功。敌人侧翼,力量虚空;集中兵力,坚决猛攻。驻止之敌,施行袭击;行进之敌,采用伏击。动作突然,敌难防范;不行火战,白刃来干。行迹飘忽,敌难追踪;死板不动,挨打最痛。

胜利要快,进攻进攻;保守主义,革命送终。陈毅同志在《赣南游击词》中,又对这些游击战术,进一步作了具体的形象的概括:

讲战术,稳坐钓鱼台。

敌人找我偏不打,

他不防备我偏来。

乖乖听安排。

【陈丕显(1916年3月20日—1995年8月23日),又名家煜,福建上杭人。1929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1931年转为中国共产党党员。曾任共青团中央儿童局书记、少共赣南省委书记。中央红军主力长征后,参加南方三年游击战争。全国性抗战时期任中共苏中区委书记兼苏中军区政委。解放战争时期任华中野战军第七纵队政委、苏北军区政委。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中共苏南区委书记,苏南军区政委,中共上海市委第四书记、第二书记、书记处书记、第一书记,中共中央华东局书记处书记。1977年起任中共云南省委书记、湖北省委第一书记兼武汉军区政委,湖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湖北省人大常委会主任。1982年起任第十二届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央政法委员会书记、第六届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是中共第八届中央候补委员,第十一、十二届中央委员。1987年当选中共中央顾问委员会常委。】

0 阅读:31

玫瑰有溢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