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词话》第32回的回目是:李桂姐拜娘认女 应伯爵打诨趋时。
西门庆最近可谓是双喜临门,又是得了个宝贝儿子官哥儿,从此西门家后继有人,有了香火;又是当上了个掌刑副千户,自己摇身一变,从白身变成了官身,用我们现在的话来说是当上了国家公务员了,而且是五品的武职,对应现在起码也是个正处级的干部了。
西门庆现在可以说是妥妥的人生赢家,赢来了自己的人生巅峰时刻。家里这些天是宾客盈们,络绎不绝,是请了堂客(女客),又请官客(男客)。
当日西门庆家众官客饮酒席散,送走刘、薛两位內相及周守备、荆都监、夏提刑等人,又留下吴大舅、吴二舅、应伯爵、谢希大四人稍坐片刻。并打发李铭等乐工吃了酒饭,吩咐他们明日还要来答应一日,因为明日西门庆还要请李知县等县中几位主要官员来家吃酒。
次日,薛内相又早来了,西门庆请至卷棚内待茶。薛内相非常关心刘公公有没有送礼来,当知道刘公公已经来送过礼后,颇有些不爽,知道自己这回落在人后了。
薛内相遂要请出官哥儿出来看一看,说是要为他添个寿。“添个寿”云云,当然是委婉客气的说法,说白了是要给官哥儿送份礼。礼单如下:烂红官缎一匹,福寿康宁镀金银钱四个,堆金沥粉彩画寿星拨浪鼓儿一个,银八宝二两。
作者兰陵笑笑生每逢这种情形,总是一笔不苟,不肯有丝毫马虎。尤其值得注意的是这份礼单当中,还有一个堆金沥粉彩画寿星拨浪鼓儿。
这个拨浪鼓儿在书中可是颇为重要的一个道具,这是日后官哥儿死后,他的母亲李瓶儿睹物思人的一个重要媒介。作者于此已埋下伏笔。
西门庆才陪着薛内相吃茶喝酒,那边门上人来报县里的几位大人到了。西门庆忙整理好衣冠出二门迎接,注意出的是“二门”,不是“大门”,大概是因为从官职上讲,西门庆的副千户和他们几位相比,他的职级只在其上,不在其下的缘故吧。
众人厅上叙礼毕,薛内相方出来相见,众人又推薛内相上座,席间还有尚举人相陪,分宾主落座后,阶下鼓乐齐动,笙歌拥奏,端酒送菜,不亦乐乎。当日众人饮酒至晚方散。
且说,妓院粉头李桂姐回家后,见西门庆做了提刑所副千户,现在既富且贵,便与老虔婆商量,要紧紧抱住西门庆这个大腿不放。
次日,一大早,小说原文是“绝早”,可见其内心之急切。坐了轿子先来西门庆家,另外安排人准备了丰盛的礼物:一盒果馅饼儿、一副猪蹄、两只烧鸭、两瓶酒、一双女鞋,自己随后就到。
前后两副礼单,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毫无疑问薛内相的礼单明显地更加高大上,名词前有非常高端准确的形容词,什么“烂红”“福寿康宁镀金”“堆金沥粉彩画寿星”。
而李桂姐的礼单在我们看来上不了什么台面,只有干巴巴的名词而已,两瓶酒也不知是什么酒,一双女鞋,也不知是什么款式质地的女鞋。
于细微处见精神,微言大义的春秋笔法是大概是我们这位兰陵笑笑生的写作追求吧。
李桂姐进来,二话不说,便向吴月娘笑嘻嘻插烛也似的拜了四双八拜,就算是认了吴月娘做了干娘,把吴月娘哄得满心欢喜。既然李桂姐认了吴月娘为干娘,不用说,西门庆自然就成了他的干爹了。
这一招曲线救国的套路,就是当日李桂姐和老虔婆商量出来的结果。
自此,人前人后,李桂姐就以吴月娘的干女儿自居,乔模乔样,拿腔作调,让人看了真是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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