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黑子干大事没有,不知道,不过,陈福顺家却出了天大的事,可这天大的事,却和李黑子他们无关。因为,他们,包括李黑子、李白子、李大奎甚至是李拐子的他们,在鸿福阁开了两桌,宴请了前来送新兵的两个镇长,作陪的是李黑子执意邀请来的副县长李四辈和苏子仁、陈福顺几个局长。夜宴开启,觥筹交错,虚情假意,好不热闹。
李黑子举杯,对坐在主席位上的李四辈敬着酒,李四辈笑了起来,说道:“李局长,对于组建田县保安团一事,老朽并未尽绵薄之力,未建寸厚之功,怎敢喝下这杯庆功酒啊。呵呵,不过,明天,我即着犬子,把家中所有的十来条破枪交来,也算是老朽的态度。所以,这杯酒啊,我就提前先喝了,也算是我的心意吧。”
李四辈圆滑地说着,李黑子笑脸相陪着,内心里却在骂着老狐狸,奶奶的,家里明明有三五十条长枪,四把盒子炮,还有两支小勃郎宁,才交出十来条破枪来,真他娘的糊弄人。不过,李黑子到底是李黑子,他依旧笑着,干了杯中酒,说道:“李县长,不慌,不慌,你这样的大官,李某可不敢命令你。要不,等卫县长来了,再说,啊,不迟,不迟,我可是听说,卫县长想在陈州城,拉一个保安旅出来呢,哈哈哈。”

李黑子狂妄地笑着,李四辈依旧陪着笑脸,嘴里说道:“即便是卫县长来了,军事上的事,还不是你和廷玉说了算,想当年,怀老伯可是对卫县长有恩的人啊,你李局长又曾经是他的下属,跟着他卫大楼干过,就是他的兵,你说,他不指靠你和廷玉,难道还会指靠我这个糟老头子?”李黑子并没有接李四辈的话,他知道,这只老狐狸,已经有条件地向自己靠拢了。他的条件,就是伤层皮可以,伤筋动骨,别想。
再看坐在下手脸色尴尬的陈福顺,并没有端酒杯的意思,坐在他身旁的两个科长,并不自在。李黑子却早已端着酒,走到了苏子仁身旁,像模像样地给苏子仁鞠了一躬,嘴里说着拜年的话,眼睛似乎就没有看他们几个。另一桌上,李大奎正给几个年轻的干部和田县完中派到兵营里的青年教师敬着酒,苏子义却被李大奎请到了主位上。陈福顺内心里暗暗骂着,奶奶的,父子一对,一号货色,都他娘的看上有钱的,咬起自己这个挎篮的了。
“哎呦,我的大财神爷,来,来,来,黑子敬财神爷一杯,祝陈大财神爷为国家,为民族,为清河县理好财啊,陈局长管理有方,乃清河县五十万人民之大幸也,黑子佩服得很啊。来,先敬尊敬的陈局长一杯。”李黑子连讽带刺地说着。
陈福顺虽然心里憋屈,可却不是什么瓤茬,尤其是在嘴上,依旧辩解着:“李局长,你我兄弟,本是同僚,是在县党部、县政府主官领导下共同工作的,规矩嘛,总是要守的,不能说我这个财政局长就比你那个警察局长高半格出来,你说是不是?凡事,它都得有个规矩,所以嘛,这杯酒,不能说是你敬在下的,只能说是我们共勉的,共勉的。”
陈福顺说过,并不十分满意地跟李黑子碰了一下杯,又说道:“如果李局长确实需要,可以先打个借条,让兄弟我给你转借一下,等王县长回来了,再办手续,如何?”陈福顺并没有看李黑子的脸色,也不管李黑子是不是要喝这杯酒,而是自己放到嘴边,一饮而尽了,又说了句:“数额嘛,最好不超过500大洋,就这个个例,也是对你李局长开的。”

没想到李黑子却把酒杯放到桌面上,抱拳向陈福顺施着礼,满面带笑地说道:“谢谢陈局长关爱,不过,我可不敢坏了规矩,就等廷玉回来了,或者是卫县长来了,咱再说吧。具体到你说的特殊情况,黑子这儿,根本就没有,我他娘的撒泡尿,白花花的银子就出来了,还怕买不来枪,剿不了土匪?”
李黑子这话说得,咄咄逼人,陈福顺不接招,而是狡猾地笑了一声,说道:“那好,我也搞点白花花的银子去,诸位,对不起了。”说完,故意提了一下裤腰,便向外边走去,他要逃席了。坐要门外阴暗处的李拐子,似乎是来帮忙的,可又不像,他诡异地冲着李黑子点了点头,好像什么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苏子武和陈老实并没有参加李黑子父子摆设的夜宴,也没有到县衙去找田茂恩。虽说是义兄义弟,陈老实和田茂恩却不是一号人,他觉得,二弟不在家,打着他的旗号吃喝,又住到他房间里,总是不自在,也不知道二弟嫌弃不嫌弃,要知道,这官当大了,就不能跑原先一个样子了。
苏子武虽说不是这样想的,但他知道,此时是不方便见李黑子的,毕竟被抓的,一个是自己的大舅贾道源,另两个是自己的表弟贾文龙、贾四辈。
两个人就坐在贾道渊家里,等着他回来。贾道渊的老婆,倒是给他们做了碗饭,他们也是没情没趣地吃了两口,便放下筷子。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唉声叹气地都不说话。
靠在门框上的贾钦终于忍不住,打破了僵局,说道:“如今这世道,面子不值钱啊,真正值钱的,那还得是黄澄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圆,钱到了,咱家的伙计,丰家洼的大妗子,不还是李拐子一句话,就都给放了。叫我说啊,这县官不如现管,四辈这事,找拐子,就中。”
这家伙,应该是从李拐子那儿,得到了什么保证,信口开河地说着:“其实,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就看咱家愿意走不愿意走了?”
“还有一条路可以走,啥路啊?老表,说话别这么影影绰绰的嘛,直接说出来,大伙合计合计,把人给捞出来,总比让他们在里面受罪强吧。”已经无计可施的苏子武不满地看了贾钦一眼,心里想着,一个狗腿子,也在这儿卖起关子来,什么玩意儿?
贾钦笑了起来,说道:“老实伯,你不是认识李黑子家那个疯子闺女吗?对,就是李大奎他妹子李小娥,李黑子原本是相中了苏家老四苏子义的,可人家苏子义却说自己在开封城结过婚了。叫我说啊,俺那四辈兄弟,也别老想着攀苏家的高枝了,人家苏局长是不会答应的,那个千金大小姐,早被王县长给收了,与四辈兄弟无缘了。”
陈老实听了贾钦无头无尾的话,觉得不可思议,随口问了一声:“钦,你说的是啥话嘛,咋又扯到王县长、苏小姐身上了,苏小姐是他的秘书,平常接触一下,也没啥嘛,没影儿的事,以后不要乱说。再说了,苏家,相不中咱四辈,未必李局长家,就相中咱四辈了?李小娥那妮子,是有点疯,可那人模样儿,长得并不孬,那个头,比男人都高,心眼也不坏,而且还小着呢,李局长咋就恁着急,非急着嫁闺女嘛。”

贾钦走进屋来,低下头,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不知道吧,那疯丫头,跟咱家桂红差不多,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