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心讽刺林徽因“商女不知亡国恨”,林徽因托人送她一坛山西陈醋

俊德谈历史 2023-02-25 15:49:03

1933年9月,冰心在天津《大公报·文艺副刊》上发表了《我们太太的客厅》一文。这篇带有明显讽刺意味的小说顿时引起哄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冰心在影射林徽因。林徽因毫不示弱,随即让人给冰心送去一坛山西老陈醋。此后,两位才女公开交恶,即便后来同在昆明居住了近3年,却再无来往了。

同为才女的冰心与林徽因,为何不能互相欣赏,非得成为敌人呢?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个结果?

其实,两人说起来还是颇有缘分的。

1916年,12岁的林徽因(右一)在北平培华女中

林徽因1904年生于浙江杭州,祖籍福建闽侯(今福州);冰心1900年出生于福州市长乐区,与林徽因算是同乡。

冰心的丈夫吴文藻与林徽因的丈夫梁思成是清华大学校友,住同一个宿舍,又同在1923年毕业,是真正的同窗。

吴文藻于毕业当年到美国达特茅斯学院留学;梁思成因为腿伤,1924年才和林徽因一起到美国宾夕法尼亚州大学学习。林徽因进了美术学院,选修建筑系课程,梁思成则去了建筑系。

吴文藻出国那年,在船上与冰心偶遇,两人相识后互生爱意,逐渐发展成恋人关系。

而林徽因的父亲林长民与梁思成的父亲梁启超都是主张维新变法的立宪派著名人物,二人才识超群,志趣相投,进而结为挚友。在父辈的撮合下,林徽因与梁思成相爱了。

1920年,林徽因与父亲林长民在英国

冰心与林徽因不仅是同乡,还有一段从祖辈那里过来的缘分:

冰心出生于福州三坊七巷谢家大宅(今福州市鼓楼区杨桥东路17号) ,此宅院原是林徽因的叔叔、“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觉民的旧居,是冰心祖父谢銮恩从林家购得。

两人的缘分后来又延续到国外——1925年,林徽因与梁思成到纽约州的康奈尔大学访友,恰好遇到在这里学习法语的已是恋人关系的冰心与吴文藻。

于是,同学、同乡又年龄相仿的两对恋人格外欣喜,经常相约外出游玩、野炊、探讨问题。冰心与林徽因还留下了两人唯一一张珍贵的合影,这被认为是两位才女的“友情纪录”。

晚年冰心曾提起过那段日子。

1987年,冰心在叙旧丛书《入世才人粲若花》中公开赞美林徽因道:

“1925年,我在美国的绮色佳(即纽约伊萨卡镇)会见了林徽因,她是我男朋友吴文藻的好友梁思成的未婚妻,也是我所见到的女作家中最俏美灵秀的一个。后来,我常在《新月》上看到她的诗文,真是文如其人。”

不知冰心的夸赞是否出于真心,也不知她与林徽因从何时渐行渐远,可以明确的一点是,从二人后来的诗文中,人们再也看不到两位才女当年在国外的那种友情了。

1926年,冰心获文学硕士学位回国,先后在燕京大学、北平女子文理学院和清华大学国文系任教。1929年6月15日,冰心与学成归来的吴文藻花36元钱在北大临湖轩举行了婚礼。

1929年,冰心与吴文藻结婚留影

冰心回国后,林徽因也于1927年夏从美术学院毕业,之后进入耶鲁大学戏剧学院学习了半年舞台美术设计。

在双方家长的催促下,1928年3月,已相恋5年的梁思成与林徽因在加拿大渥太华举行了婚礼,婚后二人同往欧洲游历,考察欧洲建筑。8月,二人结束游历回到中国,一起受聘于东北大学建筑系,1931年秋,又一起转入北京中山公园内的中国营造社工作。

林徽因回国后很快进入人们的视线。她的美貌与才情,她的灵逸与聪慧,无不引起众多男性精英的追随、爱慕、甚至崇拜。

所谓树大招风,人大招妒。林徽因有男人缘,但在当时上层知识女性中,她却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这一点从梁思成的外甥女吴荔明那里得到了印证。

吴荔明在《梁启超和他的儿女们》一书中说,林徽因和亲戚里的众多女性相处不融洽,除了梁思成的妹妹梁思庄外,林徽因与家族其他女性形同陌路,从不来往。

1928年,梁思成与林徽因结婚照

与林徽因来往密切的作家李健吾这样评价林徽因:

她绝顶聪明,又是一副赤热的心肠,口快,性子直,好强,几乎妇女全把她当作仇敌。

这样性格的女孩子会招男人喜欢,却会让女人敬而远之。所谓女人善妒,在其他女人眼里,林徽因无疑是一个很刺眼的存在。比不上她,踩不了她,就只能远离她。

梁思成夫妇回到北平后,在靠近东城墙的北总布胡同租了一个四合院,林徽因的母亲和梁林夫妇的女儿梁再冰也生活在这个小院内。与他们比邻而居的是清华大学哲学系教授金岳霖,朋友们叫他“老金”。

在北平安家这年是1931年,梁思成30岁,林徽因27岁。这一年,冰心31岁。

北总布胡同三号设计图

在学术氛围浓厚的京城,梁林夫妇的人格与学识魅力很快吸引了一批文化精英聚集到一起,如新文化运动领袖胡适、美学家朱光潜、作家沈从文、萧乾、哲学家金岳霖、诗人徐志摩、物理学家周培源、考古学家李济,等等。

几乎每个周六下午,这些学者与文化界名流会陆续来到梁家品茗坐谈,交流思想学术,纵论天下大事。后来这个聚会的圈子慢慢扩大,逐渐成为30年代北平最有名的一个文化沙龙,时人称之为“太太的客厅”。

是时,冰心与吴文藻夫妇同在北平燕京大学任教,住在燕大南大地60号小楼内,离北总布胡同只有几公里路程。可是,吴谢二人似乎并未去过,否则也就不会有冰心那篇小说《我们太太的客厅》了。

小说不长,通篇只有1.2万字,却写了十几个人物,林徽因、梁思成、徐志摩、金岳霖等人均能与小说人物一一对上号,可见冰心写作此文的用意是很明显的。

从文学的角度来看,这篇小说算是上乘之作:以白描入画,语言传神,通篇使用调侃与讽喻,所刻画的十余个人物栩栩如生,个个鲜活,让读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群男人围着一个女人转的画面。

30年代,林徽因与女儿梁再冰在北平

金岳霖后来说,这篇小说也有别的意思。

什么别的意思?就是30年代的少奶奶们颇有“商女不知亡国恨”的味道。

其实,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厅”维持时间并不长,毕竟梁林夫妇和一众学者、教授都有正事要做。

从1930-1945年的15年间,林徽因就对190个县的2738处古建筑做了调查,很多古建筑正是通过他们的考察才得到了全国乃至国际的认识,从而作为名胜古迹被保护起来。如山西应县木塔、河北石家庄的赵州桥、五台山佛光寺等。

外出考察的生活十分艰苦,梁林夫妇常年奔走在穷乡僻壤,踩烂泥、坐驴车、住低矮的农舍或肮脏的小店,床铺上爬满跳蚤......在古建筑中,他们要面对各种虫蛇,成千上万只蝙蝠和它们的翅膀扇起来的令人窒息的尘土和秽气,要忍受爬满背包和全身的密密麻麻的吸食死蝙蝠脏血的臭虫,以及浑身的奇痒难耐。

此时的林徽因,再也不是生活在“太太的客厅”里的“少奶奶”,而是浑身尘土,面色灰暗却双眼闪动着熠熠光芒的学者。

1937年6月在佛光寺与“佛殿主”宁公遇合影

山野的风和无遮无拦的烈日使林徽因的皮肤和农家妇人一样粗糙,粗劣的食物和艰辛的旅程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但她从未因此改变自己的选择的事业,她对自己所珍爱的一切,具有一种献身的热情,这是林徽因最让人难以企及的地方。

早在1937年,医生就警告林徽因说,你的肺部有空洞,任何一次感冒或别的什么不慎,都将导致严重的后果。而梁思成则被诊断出脊椎软组织硬化症,医生为他做了一副铁架子“穿”在衬衣里 以支撑脊椎。

梁思成开玩笑说自己刚开始抗战就穿上了防弹背心,林徽因也无视医生的警告:“警告也是白警告,生死由命吧。”

夫妇俩对我国古建筑的考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仅以五台山佛光寺为例来说明一二。

当时所发现的我国古代木建筑中,建造年代最早的是营造学社发现的河北蓟县独乐寺和应县木塔等宋辽时期的建筑。日本建筑学界因此断言:中国已不存在唐代的木结构建筑,要看这样的实物,只能到日本奈良去。

正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梁林夫妇与营造学社的同仁们一起,历尽艰辛,发现了建造于唐宣宗大中十一年(公元857年)的佛光寺,打破了日本建筑学界的结论。

1937年,林徽因在测量佛光寺石幢高度

可是正当梁林夫妇和营造社的研究开展得如火如荼时,抗战爆发了。

1937年8月,梁思成收到了署名“东亚共荣协会”的请柬,邀请他参加日本人召集的一个会议。

原来,日本人对以梁思成为代表的营造学社的研究觊觎已久,这张请柬说明日本人开始打梁思成的主意了。

面对心怀叵测的虎狼侵略者,手无寸铁的梁林夫妇只能选择逃离。他们舍弃了在北平营造多年的小家和许多珍爱之物,踏上了漫漫流亡路......

当然,在他们夫妇俩身上所发生的这些,不管是在冰心发表《我们太太的客厅》之前还是之后,冰心都不太可能知道,梁林夫妇也没必要对外宣扬。

可是林徽因毕竟“性子直,好强”,面对冰心的嘲讽,林徽因让人给她送去一坛山西老醋。

冰心怎么处置这坛子醋我们不知道,感觉扔掉的可能性比较大。但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当年在美国一起野炊一起谈论理想的那两对恋人,两个才女,从此再无交集。

1938,两位才女随北方学术界南迁,二人同在昆明住了近3年,且早期的住处离得很近,步行只需十几分钟。但从二人留下的文字和他人的说法中,再也找不到她们有交往的痕迹。

不过没有交往不代表不会产生矛盾。徐志摩飞机失事后,冰心的一席话再次给林徽因制造了不小的压力,甚至因此波及后辈。

1931年11月19日早8时,徐志摩搭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邮政飞机从南京北上,不料飞机失事,机毁人亡。

冰心后来给梁实秋写信提到此事时说:

“......谈到女人,究竟是‘女人误他’还是‘他误女人’也很难说。志摩是蝴蝶,而不是蜜蜂,女人的好处就是得不着,女人的坏处就使他牺牲了。到这里,我打住不说了!”

冰心信中没说那个“女人”是谁,但她与深秋心照不宣,都知道说的是谁。

当时来看,与徐志摩走得最近的三个女人中,陆小曼嫁给了徐志摩,凌叔华嫁给了北大教授陈西滢,林徽因嫁给了梁思成。

徐志摩当年与凌叔华并未传出与情爱相关的桃色新闻,因此冰心所说的“女人”,显然就是林徽因。后来林徽因的儿子梁从诫表示:“徐志摩遇难后,舆论对林徽因有过不小的压力。”

因此,梁从诫谈到冰心时,“怨气溢于言表”,拒绝《民国女作家小说经典》的主编收录林徽因的作品,原因就是该出版社聘请了冰心作为丛书的名誉主编。

其实,就二人迥然不同的性格、气质、乃至处世态度、人生哲学等等而言,无论有没有那篇小说,以林徽因“几乎所有妇女全把她当作仇敌”的特质,冰心都不太可能与她成为真正的朋友。共同生活在同一个文化学术圈里的两位才女,似乎继承了我国传统的“文人相轻”的性格,互相看对方不顺眼,最终从朋友成为仇敌,老死不相往来。

冰心、吴文藻与冰心的母亲

1992年,冰心在与中国作协的一次谈话中,无意中承认了当年利用小说进行影射的事实:

“《太太的客厅》那篇,萧乾(中国现代记者、文学家、翻译家)认为写的是林徽因,其实是陆小曼,客厅里挂的全是他的照片。”

当然,她说归说,到底影射谁,读者是明白的,毕竟陆小曼并没有小说里的那种文化沙龙般的客厅和客人。

当然,被影射的林徽因同样没有免俗,抓住机会就会“打击”一下冰心。

1940年夏,宋美龄以校友(二人先后在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学院留学)的名义邀请冰心、吴文藻夫妇到重庆参加抗战工作。

当年11月,在宋美龄的安排下,吴谢夫妇带着3个孩子和保姆,从云南坐飞机飞抵重庆,他们家全部行李家具包括冰心睡惯了的一张席梦思大床垫,被一辆大卡车送到重庆。

随后,冰心出任妇女指导委员会的文化事业部部长,吴文藻出任国防最高委员会参事室参事。夫妇俩的人生轨迹和家族命运由此改变。

晚年冰心与吴文藻

这和梁林夫妇抗战时期从北平匆忙逃离完全不同:

逃出北平时,夫妇俩无奈丢弃了大量的书籍、信件、字画、古董、服装、饰物。包括梁启超送给梁思成的战国铜镜,林长民送给林徽因的汉白玉坐佛,还有魏晋书法拓片,富有民族风情的手工艺品......

他们带着两个孩子,强忍病痛,忍饥挨饿,随逃难的人群一起东躲西藏,辗转抵达长沙,后在教育部组织下,和逃亡的师生一起组成了临时大学。手无寸铁的他们唱着抗日救亡歌,随时准备参加到切实的抗战中去。林徽因说:

“为这可爱的老国家带着血活着,或流着血或不流血地死去,都觉得荣耀!”

她甚至对梁思成说:

“你猜我现在最想做的事是什么?我真想在山西从军!”

林徽因会有这种想法,自然与忧心国家的前途和自己的艰难遭遇是分不开的。

林徽因

因此,当她得知冰心竟然如此优雅地、一无损失地被接到重庆还当上了高官,女性间的娥眉善妒就表露无遗。林徽因在1940年写给费正清夫妇的信中说:

“朋友‘Icy Heart ’(冰心)将飞往重庆去做官(再没有比这更无聊和无用的事了),她全家将乘飞机,家当将由一辆靠拉关系弄来的注册卡车全部运走,而时下成百有真正重要职务的人却因为汽油受限而不得旅行。她对我们国家一定是太有价值了!很抱歉,告诉你们这么一条没劲的消息!”

尽管林徽因抨击冰心夫妇去国民政府“做官”,但在当时来看,夫妇俩又何尝不是在为国出力呢?与林徽因所从事的工作相比,只是形式不同罢了。

如今时过境迁,两位才女早已作古。林徽因于1955年4月1日去世,享年51岁;冰心也于1999年2月28日去世,享年99岁。二人一个作为建筑学界大家、作家,一个作为著名诗人、作家、儿童文学作家,均在各自领域作出过巨大成就和突出贡献,是值得后人敬仰、学习的先辈。

1950年,病床上的梁思成与林徽因讨论国徽图案

但讲坛上的她们是教授,是大家,生活中的她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普通人,会像小女人一样蛾眉善妒,争风吃醋,写一写带着酸味的文字,发一发不得已的牢骚。这与她们的身份实在不相符,却又不禁让人莞尔。

这大概才是最真实的她们吧。

参考资料:

张耀杰:《民国红粉》 新星出版社

张清平:《林徽因传》中国文史出版社

卓 如:《冰心全传》河北教育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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