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这声音一响,我愣住了,抬头一看,竟是两个女兵站在宿舍门口。一个高高瘦瘦,短发清爽,眼神里透着点狡黠;另一个稍矮些,眉眼柔和,微微笑着,低头拍了拍肩上的灰尘。她们怎么会来?我记得自己不认识她们啊。
事情要从头说起。
1977年春节前,我刚被提干成了四排排长。这消息来的突然,连队的兄弟们都替我高兴,说我这是熬出头了。按部队规矩,提干后可以请一段探亲假,连长和指导员也特意批了一个月,说是让我回家好好陪陪家人。
那时候,我已经五年没回家了。出发的前一天晚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父母和兄妹的模样。想着想着,心里一阵酸涩,眼眶也有点热。五年没见,我不知道他们变了多少,也不知道家里是否还像记忆里那样。
第二天一早,我坐上连队的吉普车,到了车站。火车开动的时候,我望着窗外,心里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火车轰隆隆地跑了一天一夜,我到家时正是清晨。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小路上铺了薄薄的一层霜,踩上去嘎吱嘎吱响。
推开家门的一瞬间,我愣住了。母亲正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看到我像是呆住了,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父亲坐在炕边,抽着旱烟,怔怔地看了我一眼,忽然站起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说话。
“妈,我回来了!”
我一开口,母亲眼泪就下来了,赶紧放下碗,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看:“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黑了……在部队怎么这么辛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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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这才缓过神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回来就好!”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围坐在炕上,聊了很久。母亲一直问我在部队过得怎么样,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父亲没怎么说话,只是在一旁抽着烟,时不时点点头。
春节过得很快,年初二一早,父亲忽然对我说:“启明,你张叔搬到县城了,今天有空的话,替我去看看他。”
“张叔?”我愣了一下,印象里,这位张叔是父亲的老战友,我小时候见过几次,但后来就没联系了。
“是啊,老伙计了。他家闺女也在部队当兵,比你小两岁。咱们两家老交情,你也替我问候问候。”
我点了点头,心想也就是普通的拜访,没多在意。
张叔家住在县城一个老旧的小巷里,房子虽然不大,但打扫得很干净。他一见我来了,热情地拉着我进屋,还非要留我吃饭。张叔跟父亲一样,抽着旱烟,说话慢吞吞的,但透着股热情劲儿。
聊了一会儿,他忽然问:“听说你提干了,当排长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刚上任不久。”
张叔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咱们这辈子没出息,就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光宗耀祖了。”
他说完,话锋一转:“小子,我家闺女张慧也在你们那边当兵,刚去没几年。你回去后替我看看她,有什么事也帮衬着点。”
我眨了眨眼,有点意外:“她在哪个连队啊?”
“就在你们附近,离得不远。我跟她说了,让她有空去找你。”
张叔说得轻描淡写,我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点头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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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亲假过得飞快,转眼一个月就过去了。临走那天,母亲一边往我的包里塞东西,一边嘱咐我在部队一定要注意身体。父亲坐在一旁,叼着烟袋,半天才说了一句:“好好干,别给家里丢人。”
我强忍着眼泪,提着包走出家门。回头时,看到母亲站在门口,抬手擦了擦眼角。父亲依旧坐在炕边,低头抽着烟,不肯看我。
回到部队后,我很快进入了忙碌的工作状态。新官上任,事情一大堆,我每天不是在训练场就是在办公室,几乎没时间休息。张叔的事早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直到那天,我刚从操场回来,就看到两个女兵站在门口。一个高挑的短发女兵率先开口:“冯启明?”
我愣了一下:“是我,你们是……”
“我是张慧,这是我同伴李梅。我爸让我来找你,说你回部队了,让我有空来看看你。”
听到张慧这个名字,我立马想起了张叔的嘱托,赶紧点头:“快进来,坐。”
我一边给她们倒水,一边打量她们。张慧性格爽朗,说话直来直去,李梅则显得文静些,只是偶尔点头附和两句。我们刚聊了没几句,麻烦就来了。
“哟,冯排长,有贵客啊!”一排长第一个冲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壶热水,“我来帮忙加点水。”
我瞪了他一眼:“行了行了,放那儿吧。”
没过两分钟,二排长也来了,捧着一盒点心,说是“特意给女兵准备的”。我哭笑不得,只能让他们把东西放下,然后把人赶了出去。
张慧见状,忍不住笑了:“你们连队挺热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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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挠了挠头,尴尬地笑了笑:“平时没这么热情,今天算破例了。”
我们聊了很久,张慧提到她刚到部队时的不适应,说训练太苦,想家想得哭过几次。李梅也点头附和,说刚开始时,她俩经常一起抱怨,但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其实,部队不就是这样嘛。苦是苦了点,但也让我学会了不少东西。”张慧笑着说,“不过说实话,你们男兵的日子肯定比我们还苦吧?”
我摆摆手:“那倒不一定,咱们各有各的难处。”
聊着聊着,天就暗了下来。我留她们吃饭,张慧也不推辞,说正好尝尝我们连队的伙食。结果饭菜一端上来,她夹了一口菜,立马皱起了眉头:“这菜怎么这么咸?”
我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笑了笑:“可能厨子手抖了。下次有机会,我请你们去县城吃好的。”
张慧抿着嘴笑了:“行啊,那可说好了,别到时候赖账。”
饭后,她们要走时,还特意叮嘱我:“有空了去我们那边玩,我们也请你吃饭。”
我连连点头,目送她们离开。
谁也没想到,这件事后头还有反转。
一个星期后,我们连队接到了一份表扬信。信是张慧写的,她在信里详细地夸赞了我们连队的纪律和作风,还提到我,说我是个“热情、负责的好排长”。指导员看到信后,当场拍了拍我的肩膀:“冯排长,这回你可给咱连队争光了!”
我听了,心里又惊又喜,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事儿没那么夸张吧,她可能就是随便写写。”
可几天后,张慧所在的连队突然来了调令,通知她们调往外地执行任务。我听到消息后连忙跑去找她,却只赶上了临别前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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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干啊,以后有机会再见!”张慧笑着对我挥了挥手,眼里却多了一丝不舍。
那一瞬间,我的心忽然有点空落落的,却说不出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这段缘分,注定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
后来,每当想起那年春天的这段经历,我总会觉得既遗憾又满足。遗憾的是,没能和张慧再多见几面;满足的是,在那段充满激情和汗水的岁月里,我们曾经这样真诚地相遇、相识。
有些人,虽然只陪伴了我们很短的一段时间,却能让我们记住一辈子。
这,或许就是军旅生活的意义吧。
用户95xxx40
后来没有故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