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周三……不,应该是周四。林瑶站在阳台上,手里攥着一张泛黄的结婚证,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脚边的瓷砖上,像一块块碎裂的金箔。她的视线落在阳台角落那盆枯姜的茉莉花上,花盆旁边的地砖上还有几片干枯的花瓣,像是某种无声的告别。她想起十年前的那个下午,自己穿着一身白色婚纱,站在民政局门口,婆婆和母亲一左一右地拉着她的手,脸上是同样的笑容。那时,她以为自己做了一个聪明的决定——两头婚,既能陪伴父母,又能组建自己的家庭。可十年过去了,她才发现,聪明反被聪明误。
林瑶的父母是普通的南方人,家里开着一家小型的米粉店,生意虽不算红火,但也能维持温饱。她是家里的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父亲喜欢在冬天的早晨煮一锅热腾腾的米粉,母亲则会在她放学回家时递上一杯刚泡好的茉莉花茶。这样的生活简单而温馨,林瑶从未想过离开这个小城。
直到她遇见了程宇。
程宇是她大学时的学长,来自北方,性格开朗,做事果断。两人从校园到社会,一路走来,感情稳固。可当谈婚论嫁时,问题来了。程宇的父母希望他们婚后定居北方,而林瑶的父母则坚持让女儿留在南方。双方僵持不下,最终,林瑶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两头婚。
“我们可以一半时间住在南方,一半时间住在北方,这样两边的父母都能照顾到。”林瑶说这话时,语气轻快,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图景。程宇犹豫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婚后的第一年,林瑶和程宇遵守约定,半年住在南方,半年住在北方。南方的冬天湿冷,程宇不习惯,总是感冒;北方的夏天干燥,林瑶也不适应,皮肤总是起皮。两人开始为这些琐事争吵,但每次争吵后,林瑶都会安慰自己:“这只是磨合期,过了就好了。”
第二年,林瑶怀孕了。她的母亲坚持让她回南方待产,而程宇的母亲则认为北方的医疗条件更好。两家人又一次陷入争执,最后,林瑶妥协了,跟着程宇回了北方。孩子出生后,林瑶的母亲赶来照顾月子,但因为生活习惯的差异,两位母亲之间矛盾不断。林瑶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孩子满周岁时,林瑶带着他回了南方。程宇因为工作原因留在北方,只有节假日才能回来团聚。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三年,夫妻之间的感情渐渐变淡,争吵却越来越多。
第五年,程宇提出了离婚。
“这样的日子我过够了。”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啤酒,语气疲惫。“我们根本不像一家人,更像是两个房客,偶尔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林瑶没有说话,她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划着圈,指尖触碰到桌上的一块咖啡渍,那是几天前她忘记擦掉的。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也早已对这样的生活感到厌倦。
离婚协议签字的那天,林瑶的母亲在厨房里煮了一锅米粉,锅里的汤冒着热气,散发出熟悉的香味。林瑶吃了一口,却觉得味同嚼蜡。她低头看着碗里的米粉,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总是往她的碗里多夹几片牛肉,而现在,碗里只有几片零星的葱花。
离婚后,林瑶带着孩子回到了南方。她重新接手了父母的米粉店,日子过得平淡而忙碌。程宇则留在北方,听说他后来再婚了,妻子是个性格温柔的北方姑娘。
十年过去了,林瑶的父母渐渐老去,身体也不如从前。她每天早起煮米粉,晚上收拾店铺,忙得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偶尔,她会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盆枯姜的茉莉花发呆。她想起自己曾经的选择,想起那些争吵和妥协,想起程宇离开时的背影。
有一天,程宇突然打来电话。
“林瑶,我妈最近身体不好,她说……她说很想见见你和孩子。”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情绪。
林瑶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程宇才低声说:“如果……如果我们当初不是两头婚,会不会好一点?”
林瑶没有回答。她挂断电话,转身走进厨房,开始准备第二天的食材。窗外的夕阳渐渐落下,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橙红色,像是一颗煎过头的溏心蛋。
十年的时间,林瑶从一个天真浪漫的女孩,变成了一个独立坚强的母亲。她的选择让两家人都付出了代价,也让她自己失去了很多。但她并不后悔,因为她知道,人生本就是一场无法回头的旅程。
或许,有些问题从一开始就没有完美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