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桂林，春雨绵绵
＂哎哟，小丫头，你可别死啊！＂我一边狂奔一边大喊，怀里抱着一个昏迷不醒的布依族姑娘，雨水顺着我的军帽不停地往下淌。
这场景，时隔多年我依然记忆犹新。
1978年春天，我在桂林当兵。那会儿刚满20岁，是个愣头青，爱管闲事，部队里的老班长总说我心太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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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天早上，我和战友老马奉命去山区执行护送物资的任务。老马比我大两岁，是个地道的东北汉子，走到哪都能把气氛搞得热热闹闹的。
山路泥泞，我俩一边走一边聊天解闷。老马说起他对象前两天来队里看他，红着脸笑得跟朵花似的。
正说着话，碰到几个赶集的老乡。他们七嘴八舌地说前面山路上有个姑娘晕倒了。
我和老马对视一眼，撒腿就跑。拐过一个弯，果真看见一个穿着布依族服装的姑娘躺在路边，脸色煞白。
我赶紧蹲下身探了探她的呼吸，还有气，但呼吸很弱。老马一向机灵，二话不说就往山下跑：＂李建军，你背她下山，我去通知卫生所！＂
雨越下越大，我把军用雨衣盖在姑娘身上，背着她往山下跑。她的体温滚烫，我的心也跟着急得直打鼓。
那姑娘叫杨巧云，是布依族山寨里有名的绣娘。到了卫生所，大夫说她发烧38度多，又饿着肚子走了太远的山路，这才晕倒的。
我守在病床前，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醒来后，怯生生地说：＂谢谢你们救了我。＂
原来她是从邻村赶来县城卖绣品的。家里只有个老奶奶，全靠她做绣活养家。那天为了赶集，一大早就出门，连早饭都没吃。
巧云休养了几天，身体渐渐好转。我请了假，非要送她回寨子。她不好意思地说：＂李大哥，你是解放军，哪能总麻烦你。＂
我嘿嘿笑着说：＂当兵的不就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嘛！再说了，你这身子还没完全好，我不放心。＂
一路上，我才发现这姑娘不光人长得俊，心地也特别好。她给我讲布依族的风俗，说他们那边姑娘到了十五岁就要学织锦绣花。
她还教我说布依话，我学得磕磕巴巴的，把她逗得直笑。她说要给我绣个鸳鸯荷包，说是他们那边的传统，送给最重要的人。
到了她家，是个低矮的土房，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老奶奶拉着我的手直掉眼泪：＂解放军同志，要不是你，我的巧云怕是要出事啊！＂
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奶奶，这都是应该的。您老别客气。＂
打那以后，我只要一有空，就往巧云家跑。帮着劈柴、挑水，修补漏雨的房顶。老奶奶总说：＂建军啊，你说你个当兵的，咋老往我们这跑？＂
我就红着脸说：＂奶奶，我这不是担心您二老生活不方便嘛。＂
其实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已经离不开巧云了。看着她在院子里绣花的样子，我的心就像被蜜糖泡过一样甜。
可好事多磨。队里有人背后嚼舌根，说我一个当兵的，怎么能跟少数民族姑娘处对象？说我是不是被人家的美色给迷住了。
我气不过，跟人争辩：＂人家布依族姑娘怎么了？人品好，心地善良，比啥都强！再说了，咱们都是中华民族的儿女，哪来那么多讲究？＂
老马看不下去了，跑来劝我：＂建军，你是真心的就别管闲言碎语。记住，咱当兵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真心实意！＂
我爸妈知道这事后，也是一个劲地反对。我妈说：＂儿啊，你找个城里姑娘不好吗？山里姑娘，生活习惯不一样，说话也不利索，以后咋过日子？＂
我跟他们急了：＂妈，您这是啥想法？巧云人好着呢！她不光会绣花，还会说普通话，人勤快，懂事，比城里那些娇生惯养的姑娘强多了！＂
转眼到了年底，我请了探亲假，直接奔巧云家去了。她正在院子里绣花，见了我，眼睛一下就亮了。我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盒子，是托战友从广州带来的绣花针。
＂巧云，我想跟你商量个事。＂我深吸一口气，＂咱俩处对象，成不？＂
她低着头不说话，脸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我以为她不愿意，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走！＂说着就要往外冲。
＂诶！＂她一把拽住我的衣角，＂谁说不愿意了...＂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我一下子乐了，拉着她的手说：＂那就这么定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第二天一大早，巧云的大伯母来了，劈头盖脸就说：＂巧云，你咋能跟外地人处对象呢？咱们布依族的姑娘，就该找布依族的后生！＂
巧云红着眼圈说：＂大伯母，建军对我好，我愿意跟他在一起。＂
我也急了：＂大伯母，我是真心喜欢巧云的，我保证会对她好一辈子！＂
老奶奶这时候站出来了：＂你们别说了！我看建军这娃娃实在，巧云也喜欢他，我这个当奶奶的同意了！＂
就这样，我们的感情经历了重重考验，终于修成正果。1979年春节前，我和巧云举办了婚礼。她穿着漂亮的布依族服装，美得跟仙女似的。
我们的婚礼很特别，既有布依族的传统仪式，又有汉族的习俗。巧云还特意给我绣了一身布依族的新郎服。
结婚后，我们的生活也不轻松。巧云进了服装厂当裁缝，我退伍后在县供销社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我们相互扶持，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巧云的手艺越来越好，后来还在厂里当了技术骨干。我也在单位慢慢熬出了头。1980年，我们有了儿子，生活更有奔头了。
现在，我和巧云的小孙子都会打酱油了。每次他缠着要听爷爷奶奶的故事，我就会说：＂那是1978年的事儿了，那会儿你爷爷我还是个愣头青呢...＂
巧云总是笑着打断我：＂老李，你咋老爱炫耀当年的事儿哟！＂
我就嘿嘿直乐：＂要不是当年在山路上遇见你，哪来的这些故事给孙子讲？＂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和巧云的感情却越来越深。有时候想想，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人，是多么不容易的事。
那天晚上，我又梦见了1978年的那场春雨，梦见了躺在山路上的巧云。醒来时，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心里暖暖的。这辈子遇见你，是我最大的福气。
桂林的春天依旧下着绵绵细雨，我和巧云的故事也在雨中悄悄流淌，永不止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