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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假前夕,同事小蓓问我:“小彤,你今年去哪过年?”我愣了一下,说:“还没想过。”
“你呀,你又没有家人要陪,这么长的年假,干嘛不好好计划一下呀!听我的,你今年就去海南度假。蔚蓝的海,和煦的风,还有椰林,菠萝、芒果。一个人躺在海边的长椅上晒太阳,说不好还能偶遇一个极品小鲜肉,顺便把自己推销出去……”
小蓓叽叽喳喳的建议像解锁了我的囚禁之门,让我看到了我不曾看到的世界。
是呀!如今的我不再贫瘠了,我也可以去做一个快乐的年轻女郎,去想去的地方。
想到这,我浑身发热,有一种立刻马上背起行囊去远行的冲动。可是,案前的工作,一下子打散了我所有的冲动,我又认命地敲起了面前的键盘。
“小彤,你怎么又忙起来了,真是工作狂。我不管,今年你必须去,现在就买票。”小蓓撒娇地拉着我的胳臂轻轻摇着。
小蓓是我来到公司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她是家里的独生女,父母经商,经家里济条件很好。她出来工作,并不是为钱,只是为了有事干。
那次组长给她的活儿她要加班一宿才能完成。是我,主动留下来,与她一起做,不到10点就上交了组长,她因此认了我这个朋友,而且是那种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那种。
这几年,她看到了我的贫困,看到了我的孤独,她是除了我老师之外,给予我最大善意和温暖的人。
我能体会到她对我的关心和疼爱。于是,故作认命地拿起了手机,订了一张年前飞往三亚的机票。
点击付款后,笑着问她:“好了,我的蓓蓓女皇,臣已按照吩咐订好机票,您可放心啦?”她笑着说:“本小姐这回可以放心地陪老爸老妈去嗨皮啦!”
小蓓像是完成了历史使命,哼着小曲回到工位工作了。我摇摇头,也轻笑着继续忙手里的活。
这时,手机在办公桌上震动起来,我拿起一看,是我的恩师陈淑芳。我轻声喊了一句:“老师。”电话里,老师开朗洪亮的声音在耳畔里传来:“小彤呀,快放假了吧!今年老师被那不孝子给折腾到珠海了,不能陪你过年了。你是来珠海找我,还是自己也出去玩一玩?”
听到恩师关怀的语气,我轻声道:“老师,你好好在师哥家过年吧!我已买了三亚的机票,今年我去海南度假。”
“好好好,早就该这样了。小彤,你应该多去外面走走,外面还有很多的美景,还有很多善良温暖的人,去接纳你的新生活吧!”
“嗯,我知道了老师,放心吧!等过年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老师给你发压岁钱,又长了一岁,一定要好好的。”老师继续叮嘱道。
“嗯,我会的。”
放下电话,我空缺了许久的心似乎被填满了。带着唇边的一抹微笑我又忙碌起来。
中午的时候小蓓有约,我一个人去了楼下的广场去吃了一份盖浇饭。走出广场的时候,电话又震动了,我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本来想置之不理。可是,那个贵州的提示让我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接通。
“死丫头,我要是不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不认我这个妈了。”一阵熟悉又有些惊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不禁呆滞,这个声音我有多久没有听到了?同事们都以为我是孤儿,就连我自己也以为我没有父母。八年了,我与她们已经有八年没联系了。
我还记得当我拿出大学通知书告诉她和她的男人,那个我称之父亲的人,他们是怎么说的?她抹着眼睛说:“丫头,家里实在没钱洪你读书。”而那个男人更是眼神阴狠着说:“上什么学,我都跟人说好了,嫁人!人家答应给20万,可以带你弟去京城瞧病。”
我惊恐地看着这个生理上称为父亲的男人,第一次与他争辩道:“你要把我卖给那个傻子给你儿子治病?我也是你的女儿呀!”
“什么傻子?人家可是这南北二屯都知道的大户,就因为你读书多,才愿意花钱娶你的。再说,你一个女娃读那么多书有啥用?还不是便宜别人家小子。”
那一天,因为我的不同意被他拿着大碗砍得头破血流。后来,还是我的恩师陈老师帮了我,给我拿了部分学费,办了助学贷款,我才去读了大学。这四年,他们分文未给我,还和我断了关系。
如今,怎么会想起我来了呢?难道是良心发现,想起我这个女儿,还是又要压榨我,成为他们和他们的宝贝儿子的血包呢?
“死丫头,你听没听见我说话?”电话里,她又高声质问我,不过这声音里竟然有了一些小心翼翼。
“您刚才说啥了?我这有事没听清。”我沉声问道。
“我说家里过年杀猪了,有你爱吃的大骨头。回来过年吧!我们都想你了。你爸和你弟也盼着你回去,不管你去得多远,你总是我们的女儿,别拗了。”她在电话的那一端第一次一口气和我说了这么长的话。
我有些犹豫,回去吗?毕竟退机票是要损失不少钱的。万一回去,他们又出幺蛾子怎么办?自己该如何面对?
可是,那藏在心底多年对弟弟的羡慕对父母的期盼让我还是想再赌一下,赌他们的良知,赌这份亲情。
我是除夕的前一天到家的。打车来到家门口的时候发现家里的房子已经翻盖了新房,院子里也很干净,铺上了石板路。
一进院子,就看到屋子里热气腾腾。母亲迎了出来,带着一份久违的笑容。她接过我手里的礼物,慈笑着说:“路上累吧!快进去,一会儿就可以啃你爱吃的骨头了。”
这份温柔和热情是我27年来第一次得到的,那一刻,我的眼圈有些红了。心想:是不是老天爷终于厚待了我一回,让我也成为一个有父母疼爱的孩子了?
我被母亲牵着走进屋,父亲正在炕上的小桌旁喝酒,弟弟陪在一旁。弟弟看到我进来,没动地方,也没招呼。父亲瞅了我一眼,没吱声,吧嗒一下嘴,“滋”的一声,又喝了一口酒。
晚饭的时候,一家人都上了桌,大骨头的端了上来。母亲给我挑了一个肉多的,我接过来开始啃。
在我咬第四口的时候,父亲放下了酒盅,对我说:“这几年,翅膀硬了,不认我们了是不?我告诉你,我是你老子,你必须听我的。你弟处对象了,人家要新楼。你也工作几年了,这楼钱就你付吧!”
我斜了一眼父亲,问:“凭什么我掏钱,他又不是我儿子。”说着,我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亲:“这就是你让我回来过年的目的吗?”
母亲张了张嘴,说了句:“我们也是没办法,你弟身体不好,你这当姐的不管谁管。”
我放下筷子,巡视着这桌上的三口人,沉声道:“凭什么,每次都是牺牲我?”
“因为你是我们生的,不给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往哪跑。老崔家那亲事还等你呢!”
望着这三个与我僵持着有着血缘的至亲,我的心刹时像被灌满了冰,冷得打颤。
我攥紧了拳头,语调平淡地对他们说:“给钱可以,但我要你们在断亲书上签字,从此以后,我不再是你们的女儿和姐姐。签完字我付钱。”
我看到听到我同意给钱,我的父母和弟弟眼神都亮了起来。我从背包里拿出一张纸,龙飞凤舞地写上了断亲书,然后自己在下面首先签了字。
然后,让他们一一签字用口红做印泥按好手印,我收起了断亲书。又从背包里拿出银行卡,说:“这是我工作几年积攒的五十万,从此以后,山高水长,绝不再见!”说完,当着大家的面把母亲的电话和微信全部删除。然后,拎起背包,毫无留恋地走出了那个永远不属于我的家。
走出大门口的时候,我想起了送我读大学时陈老师说的那句话:“孩子,别难过,我们与父母兄弟相识一场,有的是报恩的,有的是还债的。不管怎样,都是一场缘分。亲缘不管薄厚,活好自己才是最重要。”
我挺起胸膛,大踏步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