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入赘女婿,父亲一直都憋着一口气,想要干出点名堂证明自己。经过几十年的奋斗,父亲终于在养羊的道路上找到了致富的钥匙,一直埋头苦干到古稀之年,实现了他的“逆袭”。
1
我们村在河南沁阳,是李商隐的故乡。只是我今天的故事和文化没有太大关系。
我记事起,爷爷就办了一个造纸厂,家里总是人来人往。父亲在水泥厂工作。我们家境不错,爷爷有三个女儿,我母亲是老大,父亲则是入赘的女婿。自然而然,爷爷一直防着父亲,不让他参与生意上的往来,怕他长了本事把母亲跟我们带回他的家乡。
或许是这样原因,让父亲憋足了一口气,非要干出个样子。
1990年开始,父亲上班的时候就开始鼓捣生意,养鸡、养蝎子、养兔,都没有干出个所以然来。后来,索性在1995年背着母亲停薪留职,全职做起了卖水泥的生意。一个水泥厂的司务长是一个多么好的职业,村里人人羡慕,可是就这样轻易被父亲给停掉了。卖水泥没有什么起色,他就跟别人合伙也办起了炮厂、造纸厂,因为污染问题三天两头被查封,不到三年的工夫,他们投资的将近20万几乎全部打了水漂,最后设备只贱卖了两万多块钱。
后来,父亲自己花了1.2万把造纸厂买了下来,办了蜂窝煤厂,干了八年,却还不如哥哥卖煤球赚得多。
几年前,我参加培训的时候,老师让写“最重要的人”。突然,父亲做生意的点点滴滴就涌上了心头,他那种对生意的执着、屡败屡战的精神让我想到了《老人与海》里的老人。可作为家人,我们确实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他,甚至怨恨他。
煤球厂终于不干了,父亲不仅没有盈利,还欠了一屁股的外债。加上造纸厂那时的外债,父亲债台高筑。我父亲当了很多年的工人,可是他根本看不上工人的死工资,更别说家里的一亩三分地了,他嘴上经常挂着的话就是“屁大一点地,能挣几个钱”。而母亲却说父亲是“小钱看不起,大钱够不着”。
厂子开不了,父亲开始在报纸上看致富信息专栏,看到人家说养牛好,他又打算养牛。可是债台高筑,哪里有本钱。他就出去跟着人家建筑队打小工挣本钱。那年,他已经58岁。
有一次,快要收工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放羊的老头,聊了一下,人家说养牛风险大,养羊稳赚。
这下,父亲是一天也不想等下去了,做惯老板的人当不好工人,他瞒着母亲找心软的姐姐借了一万块钱当做本钱。2008年8月9日,他按照报纸上的地址去山东菏泽买了第一批羊,共13头绵羊。至此,开始走上了养羊的道路。
和羊较劲儿的父亲 | 作者供图
对于生意上的事情,父亲固执得很,而且从来都不防人,之前送煤的、拉煤球的全都糊弄他。再加上他又信服“傻乎乎天照顾”,自然和母亲搞不到一起。养羊之前,母亲宁愿每天打牌也绝不插手父亲的生意,说是懒得和父亲吵架。可是,养羊不同,刚开始规模小的时候,经常需要放羊。那时父亲还摸不到“羊脾性”,经常把一群羊赶成几群,母亲随时需要待命帮父亲追羊。慢慢地,母亲开始和父亲合力喂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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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场在村东郊的养殖区,占地四亩,隔壁就是全村最大的养猪场。进门是一条百米长的小道,进去后豁然开朗,哪个养羊人都会羡慕这块儿地,因为足够宽敞。
刚开始父亲只有13头羊,谁来都说:“老朝啊,你这地儿太浪费了。”本来父亲就野心勃勃,只因没钱无法扩大规模,被别人一说,更加心痒,一度想找银行贷款,硬是被母亲拦住了,她让父亲有多大能力办多大事儿。其实母亲是被父亲的一屁股外债吓怕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恐慌里,最怕过年那些讨债的排成排来敲门。
但父亲总说:“我都快60了,没有多少时间了,翻本趁现在啊。”
父亲最不怕的就是吃苦,以前干煤球厂的时候,每天粉碎好几吨煤,全部都是一铁锹一铁锹送进机器里的。放羊对他来说,活儿倒是轻松了很多,就是熬得慌。一天放两次羊,出去一次就要三个多小时,不管酷暑还是寒冬。白天父亲几乎躺倒就能睡着,我们一起去亲戚家,大家都在说话,他早已打起了呼噜。
刚开始放羊的时候,父亲累得不行,羊有时候跑得四分五散,他就到处撵,越撵越散,羊遭罪,人也遭罪。有一次,还是冬天,凌晨父亲把羊赶了出去,羊又跑散了,结果一只羊不小心掉进了灌溉庄稼的机井里。父亲听着羊“咩咩咩”地哀嚎,不舍得离开,就打电话给母亲拿绳子、又打电话给姑父他们来帮忙拽绳子,硬是把自己绑着下井里去救羊。母亲吓得直说“羊咱不要了、不要了”。
前后折腾了一两个小时,父亲硬是把羊抱了上来,要知道,那可是北方初冬的凌晨啊。
后来听说牧羊犬好使,光牧羊犬父亲都不知道买了几头,从最贵的1500块钱,到后来的一头羊换一条牧羊犬。最后,父亲不放羊了,打算把牧羊犬卖掉时,两个长成的牧羊犬才卖了650元,母亲为此数落他好久,说:“这么贱的价格咱们自己养着也行啊。”可是母亲也知道失去了价值的牧羊犬还得吃好的,卖了就卖了吧。
有了牧羊犬,放羊的工作倒是轻松了很多。牧羊犬负责把离群的羊赶回去,父亲的主要工作就是找到好的草源。
就这样,父亲从2008年一直放羊放到2014年。
但从14年开始,一些不好的声音也传到父亲耳朵里:羊群不小心吃了小麦苗啦;大堤路面上到处是羊粪蛋啦……这都在刺激着父亲的神经,他逐渐产生了不想放羊的念头。
2014年的一天,父亲和村民小篮大吵一架,更加剧了他不想放羊的想法。
村民小篮在大堤坡两边种了一些树,他怕羊啃他的树皮,就给那一片的草都打了灭草药,却没提醒父亲。父亲放羊经常走那一条路,小篮也是知道的。事后父亲了解了情况,就去找小篮理论,小篮还理直气壮地说:“打了又怎么样!”最后两人扭打在一起,要不是围观的人使劲儿把他们拉开,还不知会怎么样。父亲说还好那些草没有把羊吃死,但还是有一些怀孕的母羊流产了。
那件事情后,父亲权衡了一下,决定开始喂养,不再放羊了。本来喂养的羊就长得快又肥,只是前些年手头一直拮据,放羊能省不少草钱呢。
还好,2014年到2016年,花生还是人工收,花生瓤没有人要,包地的人巴不得这些养殖户赶紧拉走,省得他们再找人处理。所以开始喂羊的时候不用花太多钱买草。
羊在吃食 | 作者供图
到了2017年,大型的摘花生一体机进入农村,花生瓤开始收费了,毕竟农户都想补偿点机器的费用。一亩地的花生瓤从2017年的25块,到2019年的35、40块不等。直到今年,种植户学得更精了,把花生瓤分了三六九等,价格也从55元到120元不等。父亲说55元的那种简直要浪费掉一半,可是母亲听到120元都吓坏了,死活不让买。听说是专门买草的中间商把价格挑了起来,反正他们一倒手就能再卖个好价钱,倒是那些羊场较小没法存草的养殖户苦不堪言。
除了花生瓤,豆腐渣、玉米都是羊的主食,价格都在逐年上涨。豆腐渣从刚开始的160元一吨到现在的320元,玉米也从几毛钱涨到了现在的1.2元。
现在,父亲的羊场基本上保持在300头羊上下,每月这些羊要吃掉万把块钱。不过,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正是这些能吃的羊给家里带来了可观的收入。
妈妈经常说:“我们还老抢人家羊的食物吃呢。”村里有种大棚菜、西瓜、山药的,收尾的时候,会免费或低价给我们家送点,不到1毛钱一斤的西瓜我们能拉上好几车。而这些打着羊的名义拉回来的蔬菜水果,洗洗切切之后,也成了我们的碗中餐。
3
母亲总是庆幸,从2008年5、6块一斤毛羊到现在的18、19块一斤,羊价基本是在稳步上升。
隔壁猪场老板老成则经常坐“过山车”,有时赚得盆满钵满,有时赔得倾家荡产。前几年,非洲猪瘟,老成的猪每天一百头一百头地死掉,虽然养了几十年的猪,他还是很快就破产了。可即便这样,老成来羊场一打听,本来想养羊的想法也不了了之了。他说和养猪比起来,养羊还是赚得太少了。
不过父母说他们的心脏可受不了那种过山车式的刺激,还是老老实实养羊吧。
这么多年下来,父母也形成了分工。父亲主管养殖,母亲则负责七七八八的小事和外交贸易。
父亲一天早晚要喂羊两次。早上从五点多就开始忙碌,一直忙到七点多才能忙完。要把草粉碎后和豆腐渣一起搅拌,配上脱霉素,然后再一桶桶地倒到羊槽里。母亲则打下手给羊放点水喝。羊是个娇贵的东西,最怕吃到塑料纸,一吃就准是个死。
冬天夏天气候的差异,让喂养方式有很大不同。在寒冬天,零下十几度的气温,水一进去就冻住了,羊基本就不怎么喝水。父亲为了让羊吃得舒服点,白天、半夜和凌晨分四次烧锅把玉米煮成稀粥样的液体,配合着那些搅拌好的草,一起给羊吃,权当喝了水。在北方的冬天,这可是个苦差。夏天,太热,羊却表现出了傻劲儿,越热越挤在一起。这可愁坏了父母,要知道,那样挤下去可是会要命的。后来他们就想了个办法,四处接上插线板,每个羊圈里放个大风扇对着他们吹。时不时地买些便宜西瓜,一个个切开给羊群吃,清凉解暑。
自从养了羊,家里厨余垃圾都成了宝,偶尔不小心扔到垃圾桶里,母亲看到都会捡起来。我们那一条街一二十户人家门口都被父亲放了桶,剩饭剩菜全都留着给我们,每天父亲吃了饭回羊场时,都要收几桶喂羊。
父亲最累的时候在每年的11月份。花生收了后,他就开始等着收花生瓤。有时人家花生刚收完,父亲还来不及拉花生瓤,晚上又怕别人偷,就会睡在地里面。父亲包人家花生瓤的亩数逐年上升,今年已经到了200亩地,平均五六亩地能出一吨草。
每次去收,他要先开着三轮车去地里把草装到车上。在松松的土壤上,车一点也不好开,一铁锹一铁锹地撂上去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儿。回到羊场,还要卸车,为了省地方,父亲每次都把草堆七八米高,这都得一铁锹一铁锹地撂上去。
父亲在拉草的间隙休息 | 作者供图
去年,我正好在家里,干了一上午,下午连铁锹都拿不动了,可是70岁的父亲还像个壮劳力那样干着这些活儿。从大清早干到半夜,累得靠着草垛就能睡着。
有次父亲实在太累了,跟母亲大吵一架,说母亲心疼钱不愿意雇人干这些事情,他都这么大年纪了,干不动了。母亲也委屈,解释说不是不愿意雇人,只是这种杂活儿没办法雇人干,雇人干还不如买草了。哎,到头来都是省几个钱闹腾的。
幸好,去年开始,哥哥不跑大卡车了,家里忙的时候会从城里回来帮忙。而父亲一边嫌累得慌,一边又想多囤草,都快干完的时候,非得又要了50亩地,说这家的草好,害得哥哥朝他直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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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羊毛衫卖得很贵,可是我们家的羊毛却卖不上价钱,成了赔钱货。
之前羊不是很多,自己又下不去手,母亲总是请人来剪羊毛,剪一头羊给人家四五块钱,剪完之后人家把羊毛带走,那时候羊毛能卖两三块钱一斤。后来,人工越来越贵,羊毛却越来越贱。剪一头羊要给人家七八块钱,羊毛只能卖四毛钱。
一次,外村一个五十多岁的妇女在小篮承包的花生地里摘花生,一天四五十块钱。上午11点,她突然晕了过去,送到医院人已经不行了。在现场的小篮老婆也被吓得住了院。后来妇女的家属要求赔偿三万,还抬着尸体到村里闹事。村长刚开始没有答应,让他们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最后还是善意地给了三千作为了结。
这件事情让母亲在请工人上望而却步。她自己学起了剪羊毛。现在一年剪两次羊毛,每次剪羊毛都尽量趁哥哥在家的时候,一天可以剪四五十头。开始,羊是受了一些罪,好在母亲进步很快,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如果不是有哥哥帮忙,估计父母又会因为剪羊毛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随着父亲一天天衰老,逮羊成了一大难事。几百头羊一头头逮住按下,可不是轻松活儿。即便哥哥年富力强,每次也累得够呛,腰酸腿疼。
母亲经常抱怨,只要一说逮羊,父亲就以各种理由搪塞,母亲那种无名火就一下子窜了上来。她明白父亲不是懒,是真的老了,可是父亲想扩大规模时从来都不考虑自己的年龄,这让母亲更加窝火。
扩建的羊棚 | 作者供图
5
养羊最怕生病,怕羊生病,更怕人生病。
无论酷暑严寒,母亲早已养成了巡视的习惯。每天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走着,观察每一头羊的症状。
去年气候不好,立秋过后,羊经常三三五五地躺下不吃草,而这似乎也成了羊发病的规律,立秋是一劫。
那段时间,母亲一进到羊场就头晕眼花腿发麻,愁得晚上睡不好觉,因为死一头大羊就相当于扔了两千多块钱。脑炎、尿毒症、肺炎、拉稀、感冒咳嗽等,这些人身上的病羊身上一样也不少。自从养了羊,母亲成了半个兽医。什么鱼腥草、血清、头孢、青霉素等等,怎么配合着打有效,母亲都能说得头头是道。那次,零下十几度的寒冬,她为了那两头生病的半大小羊,好几天住在羊场,晚上每两个小时起来喂一次,死马当活马医地希望它们能活过来。母亲真的做到了对每一头羊“不抛弃不放弃”。但父亲总是不明白母亲这点,说她太认死理,这么大群的羊,死个几个太正常了。
怀糕的母羊也是生病的重灾区。母羊下崽时各种病就容易找上来,有时候母亲也存在“保大不保小”的心理,可是母亲说这也是羊的宿命,不会跟着人的想法走。母亲常备奶瓶、奶粉,经常给那些没奶吃的小羊喂奶,有些小羊喂都喂不进去,只会“咩咩咩”地找妈妈。
小羊吃奶 | 作者供图
大概在养羊的第三年,父亲生了一场大病,低烧不退,全身无力。小诊所、大医院都去了,吃药打针就是治不好。甚至还让仙儿们给算了算,人家说在正对大门处弄个屏风,阻止不干净的东西入侵。后来才发现是布病,养羊人的大忌。经人告知,防疫站治这病很拿手。果真如此,去防疫站打针吃药花了一百多块钱,病就奇迹般好了。
医生告诉父亲,刚生下来的小羊身上的黄水是布病的主要感染源之一,尽量少摸,摸后一定要仔细洗手。
为了防止这些布病的发生传播,防疫站每年会发两次免费的疫苗给到养殖户,让他们自己注射。后来,这也成了母亲和哥哥的主要工作,因为他们总在逮羊,要时刻注意。
准备给羊打针的母亲 | 作者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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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羊赚钱的来源有两方面,一是靠羊生羊,一是靠倒羊买卖。
养羊的前几年,父亲几乎都是老老实实靠羊生羊来赚钱的。虽然能赚些,但由于规模不大,赚得自然就少。
一次,山东菏泽有人给父亲发短信,说手上有羊。父亲心痒痒,可是他没有钱,就拉着另一个叫幸福的养羊人一起。结果到了菏泽,那人根本没羊,还“打劫”了幸福身上的几百块钱。两个人落荒而回。回去后,父亲把两人来回路费还有幸福被打劫的钱如数还了回去,说这都是因为自己造成,理应自己出。当时母亲还说父亲怎么那么傻。没想到这件小事却给父亲带来了深远的影响。
没多久,幸福要到外地给儿子带孩子,竟然把几十头羊赊给了父亲,说他相信父亲绝不会不给钱。
就这样,那几年竟然有好几个养羊人赊羊给父亲,有的是老了养不动了,有的是干烦了。随着父亲羊群的扩大,羊经纪出场了。
羊经纪,其实就是给别人牵线搭桥的人。他们给别人推荐买羊,人家一般按一头羊10块钱付给他辛苦费。
聚财和三明是我们家的两个主要羊经纪。
聚财除了自己养了一二百头羊之外,每天到处跑着看羊买卖羊,母亲大致估了下,说聚财每天没有一千也有大几百的进账。表情、语气里全是羡慕,又叹息哥哥学不来人家的手艺,因为需要有一双看羊的慧眼,要不然买的羊不好,谁还找你。
聚财跟我们打了几年交道,他脾气不好,从来不给人面子,说话直来直去,可是看羊非常精到。聚财给我们来来回回买了很多批羊,大多都不错。不小心买得不好,他都不收经纪费。买到比较好的羊,我们给聚财的经纪费也会高些。
三明是个回族,他自己养了几十头羊,以卖羊肉为主。他每天都开着三轮车出来收十几头羊回去宰杀。东奔西跑,自然消息灵通,也经常给父母搭线买羊。他给我们免了经纪费,但有别的好处在里面,生意人自然不做亏本的买卖。他每次去我家买羊,随便挑拣,价格上也比别人优惠。不过三明不惜力,每次买羊时也帮忙逮羊。
去年,母亲感叹说三明也显老了,“以前一逮一个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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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羊十几年,我们家终于盖起了二层小洋楼。
2017年,家里的两层小洋楼盖好了,来做客的人都说楼房盖得漂亮有气势。之前由于父亲生意上的亏空,年年还债年年有,这座房让父母扬眉吐气。
父母亲的新房子 | 作者供图
父亲的羊场规模变大了,生意也越来越好,可父母总是手头拮据,老想着钱都哪里去了。其实除了盖房子的花销,羊场每年都要有好几万的投资。前几年,光棚子都搭了好几个,这都是钱。所以母亲每次买羊还是要借钱周转,不过好在很快就可以还回去,钱自然也就好借些。
今年搅拌机更新换代了,买了个新的,花了四千多;买了个二手地磅,花了五千多;新增了铡草机,花了四千多;为了装卸草料方便,花了一万多买了个自卸三轮车——一转眼,几万块钱又扔了出去。
父亲干了30年的生意,终于在养羊上逆袭了。这几年,父母又开始争功劳,父亲说:“要不是我买了第一群羊,哪会有这么多羊!”母亲说:“要不是我嘴巴厉害能拉生意,买来买去,哪会发展那么快!”父亲又说“傻乎乎天照顾”,母亲就说“人憨被人欺”……
羊群还在发展,父母还是争吵不休。不过为功劳争吵是快乐的,总比前几年为外债争吵好。
那天,父亲跟我说:“你表舅不厚道啊。”我觉得莫名其妙。
接着他说:“我们都是入赘到别人家的,你表舅却哄着人家让两个孩子的姓都跟了他。”
我一下子愣在了那里。的确,我们三个孩子,一直都是跟着母亲姓的。这些年,他一直在努力尝试证明自己,却丝毫没有想过,要在姓氏这件事上争点什么。爷爷当初因为表舅而竖起的戒心与防备,在父亲这里,却是一场误解。
爷爷去世20年了,要是听到父亲这句话,也该跟父亲道个歉吧。
题图 | 图片来自《如父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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