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抗日同盟军时的经历

山雁说过去 2025-03-18 17:30:35

葛云龙/文

1933年春,冯玉祥在张家口酝酿组织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时,曾带信叫我去参加。论公论私,我都不应该迟疑,就于农历腊月三十日乘车赴张垣,途中遇到李书诚,他也是去访冯的,我心里暗暗好笑:“你不要再当折了羽毛扇的诸葛亮了吧(原先冯是经他怂恿才决定赴晋而被阎锡山扣留的)。”到了张家口,正是除夕,家家都在准备过年。我与冯相见甚欢,并在一块吃饺子。我提到在三十三师被搞得丢盔卸甲的往事时,冯说:“我早都知道了,过去的事不再提它,现在抗日救国要紧。”我听了这话,心中才感到释然。过了一天,他叫我仍回北平同冯治安、张自忠、刘汝明等秘密联系。于是我便匆匆起程返回北平。

返平后,我先拜访了冯治安,转达冯玉祥的意思。冯治安表示“我听先生(指冯玉祥)招呼,决不含糊。”而后见了张自忠,张说:“只要老长官一声令下,我一定服从。不过要看情况发展怎么样。”最后我见到了刘汝明,转致冯意,征询他的意见。他首先担心南京政府的阻力,认为不消除这种阻力是没法抗日的。而后很干脆地说:“老先生(指冯玉祥)叫我干什么,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况抗日救国人人有责!”我和他们商谈之后,都相约严守秘密,勿使宋哲元得知。我将接洽情况报告冯后,冯叫我继续留在北平,经常和他们保持联系,并听候冯的指示。

5月底,冯玉祥正式通电就任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总司令。我的精神为之一振,认为只要有冯玉祥的一声号令,我们这里也可以行动起来。哪知道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的大旗刚刚竖起来,不久即遭到蒋介石、何应钦的压迫。他们始而多方阻挠破坏,继而调集军队包围张家口进行威胁,并以察哈尔主席为诱饵,令庞炳勋为总指挥,分三路进逼。这时,二十九军军长宋哲元沉不住气了,他眼见冯玉祥抗日不成,自己的察哈尔省政府主席也丢掉了。我联系刘汝明等事底细他虽不知,但我为抗日同盟军到各处奔走,他却略有所闻。一天,他派过之翰来向我说:“冯先生抗日已经抗不下去了,如果同意并促成宋先生仍回任察省主席,冯下旗后,一切善后及应需的开支,宋先生完全负责。同时,二十九军所有的官兵也都有了归宿,宋先生请你去和冯先生谈谈。”为此,我派徐鸿宾(我的女婿)赴张向冯先生报告。冯特别重视此事,询问极详,就连在什么地方说的、在场的有什么人也不疏忽。7月中旬,我又赶到张垣,把在北平所接洽的一切情形当面向冯汇报。冯又反复询问了过之翰所说的那一番话,我又仔细重述一遍。冯听后,心情沉重,但没有表示什么。次日,就叫我到南堑壕去点验张砺生的骑兵军,并正式任命我为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总司令部的参赞。点验之后,我和张砺生谈得十分融洽,他表示衷心拥护冯领导抗日。

我返张复命时,适逢汤玉麟派代表耿继周来联络,冯又决定派我到汤处去报聘,并进一步商量合作的办法。

一天中午,冯先生招待耿继周,将我向耿作了介绍。次日,我和耿继周随带官兵七、八人,乘大汽车向汤的驻地菜园进发。行至距菜园约十八华里的一个地方,车轴损坏,就下车步行。汤骑着骏马,郊迎数里,脚着白皮云头花的抓地靴,动作轻捷,说明他不战而退出热河是非不能也,是不为了。这也是蒋介石采取不抵抗政策造成的结果。我和汤倾谈数日,当谈到正事的时候,他很坦率地说:“我不但拥护冯总司令抗战,也欢迎你干;咱们的家伙有的是,你跟我来看看。”我跟他走到一长串棚子房旁边,进里面一看,堆满了没启封的木箱,他说这里面全是捷克式步枪,不下百箱。又转到另一个棚房里,摆着捷克式的六十四门山炮和陆炮(有一门稍有损坏)。临分别时,他说所有的人马枪炮,完全听候冯的调度。当下派骑兵旅参谋长主化民带骑兵一连护送我回张(我原来所坐的汽车一时未能修好)。当时我非常高兴,认为抗日同盟军得到这一部分力量,马上就可以充实起来,还算不虚此行。归途经过康保,吉鸿昌的司令部便驻在这里。到了吉鸿昌的司令部,适吉去张北未回,见其参谋长率公,才知冯已下旗,不由得兴尽悲来。王化民一听到这个消息,也要中途而返。我再三劝阻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们到了张家口才能知道真相,你现在就回去,怎么向汤大帅复命?”于是我们继续行进,到了张北,和吉鸿昌、方振武、孙良诚都见面了。我与方振武一块与吉面谈,方拍着胸膛向吉说:“抗日救国出于志愿,我们干,就是剩下一个人也干到底,不干的我们不要勉强。”慷慨豪爽令入可佩。

吉派自用的小汽车送我和王化民到达张家口,闻冯已离去好几天了,不禁怅然若失。所幸冯治安已到,佟麟阁仍在。我见到冯治安,彼此感叹不已。我将与汤玉麟接洽的情况告知他,并说:“除现有的人马和大批捷克式新步枪外,还有三八二十三门捷克式的山陆炮,这是很难得的,千万不要便宜了何应钦。我介绍王化民和你谈谈,望你好好招待他,趁热打铁去联系,一定能达到目的。”他笑着说:“三八二十四,怎么说二十三呢?”我说:“内中有一门坏的,不就是二十三了吗!”彼此又大笑不止。我又向佟麟阁嘱咐一番,要他注意联系,不要失去机会。冯治安等留我相助,因王化民和他们谈得很好,听说宋哲元也要到张家口来,我已没有再留的必要,就毅然离张返平。

在冯玉祥被迫取消抗日同盟军的名义,宋哲元回察主政,汤玉麟部将归并到二十九军时,宋派李乡圃来劝我去接收汤玉麟那一摊子,仍隶属二十九军,谓系一举两得之事。至此我才悦然大悟,在与汤玉麟初见面时,汤曾说“也欢迎你干”那句话是有含义的。我再三婉辞,李不明我不愿和宋哲元打交道的底细,不愉快地悻悻而去。未几天,蒋介石诬我勾结土匪,招兵买马,图谋不轨,下令通缉,并令原籍安徽宿县地方政府将我家抄家封门。

我的老父是一个守“不立岩墙”之训的村塾先生,惊悸残疾,以致逝世。

后来我和冯治安等见面谈及往事,有的人说察哈尔民众抗日同盟军下旗还给宋哲元争来一个察省主席,汤玉麟的兵马归并宋,也是已经煮熟了的饭,壮大了二十九军的实力,大有助于宋哲元的将星发旺。葛老大(我的绰号)却落了个抄家封门,这不是有幸有不幸吗!我说:“真怀救国之志的人,决不计较个人的得失。所可惜的是我们那时在北平订下的密约,没能够一声炮响见诸行动!”直到后来我随冯玉祥组织第三战区、第六战区都不成功时,有人还调笑地说:“葛老大是赶闭集(小集镇是间日开市,不开市的日子俗称闭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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