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是雍正初年大名鼎鼎、势焰熏天的权臣。他于康熙三十九年(公元1700年)中进士,康熙四十八年(1709)晋升四川巡抚。康熙末期,他以平定准噶尔(蒙古)策妄阿拉布坦侵藏立功,特授四川总督,不久又命他兼理川陕总督。
年羹尧身为实权在握的封疆大吏 ,在康熙诸子争皇位的激烈角逐中,年羹尧押宝皇四子胤禛,给予他坚决支持,胤禛即为后来的雍正皇帝,由此博得了胤禛的信任与倚重。
年羹尧的妹妹年氏是胤禛的侧福晋(侧妃),两人因这种特殊的关系结成了紧密的同盟。年羹尧在川陕总督任上不仅立有战功,还成功地掣肘了雍亲王的最大竞争对手皇十四子、“大将军王”胤禵(与胤禛一母同胞),使其无法调动一兵一卒,为胤禛顺利上位铺平了道路。
雍正登基后,命年羹尧管理抚远大将军印绶。雍正元年(1723)又授予二等阿达哈哈番(汉人叫轻车都尉)之职,可世袭罔替,没多久又加太保衔。。
1723年6月,雍正特命年羹尧以川陕总督兼预云南军政事务,西部(西北、西南)边疆事务,云南督抚皆受年羹尧节制,按年羹尧意见行事。1724年,又迫不及待地封年为一等公。年羹尧和步军统领隆科多(雍正母舅)成为雍正稳固统治的左膀右臂。
年羹尧备受雍正宠信,成为雍正朝初期最炙手可热的权臣之一(与另一宠臣隆科多并驾齐驱)。年羹尧不仅拥立有功,而且对雍正朝的社会安定立下过汗马功劳。
从1723年10月到1724年2月,年羹尧统率满蒙汉大军镇压了青海和硕特蒙古部酋领罗卜藏丹津发动的叛乱。随后他在青海地区蒙古诸部编旗设佐领;实行会盟与朝贡制度;招内地汉民到青海拓荒 ,屯垦种植;整饬清查喇嘛寺庙,使青海的行政建制、社会经济产生了巨大变化。
按《清史》所记 ,随着权力日益坐大,年羹尧自恃雍正帝宠信,自己又屡建大功,逐渐变得不可一世,犯了越权枉法、干预朝政的大忌。他行文诸督抚,必书官斥姓名;入朝觐见皇帝,令直隶总督、巡抚出城跪道相迎,王公大臣郊迎,从不还(施)礼;在戍边地,蒙古诸王拜见他必须下跪,甚至独断专行,有事不奏,对雍正本尊的意见也敢任意辩驳。最终致使雍正与年羹尧的关系变得日益紧张,雍正由宠年转为除年,大有除之而后快之感。
其实,年羹尧恃宠生娇,日益骄横跋扈,欺凌诸王大臣,悖逆雍正都只是表象,深层次的原因是他知道雍正太多秘密,尤其是夺敵上位的机密,雍正夯实了皇位后,必欲卸磨杀驴,亦或杀人灭口。
年羹尧被革去抚远大将军后贬谪杭州,到杭州不久又遭逮捕,浙江巡抚福敏、杭州将军鄂密达奉命查抄年府,此前年羹尧已经感觉到一张大网早已在自己身旁张开,预感到情况不妙,已经将一批日常往来信函、公文全都烧掉,但百密一疏,抄家者还是从年府内搜得手抄本两册。抄本封皮上书“读书堂征西随笔 ” ,内有自序及简介,作者为汪景祺。福敏、鄂密达将《 读书堂征 西随笔》奏呈雍正。
雍正看后勃然大怒。据说书中多“悖逆”之语,雍正在这两本小册子的首页批示道:“悖谬狂乱,至于此极。惜见此之晚,留以待他日,弗使此种得漏网也”。正愁找不到实证的雍正对此非常重视,旋即兴起大狱。
其实,《读书堂西征随笔》的作者汪景祺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汪景祺是钱塘(今杭州)人,其父是户部侍郎汪瀮,兄长是礼部主事汪见祺,康熙五十三年中举,与年羹尧也只是泛泛之交。
雍正二年(1724),汪景祺到陕西游历,正值年大将军权势煊赫、红得发紫之时,汪为了攀附年大将军,乃作文颂扬年的“丰功伟绩”,意图巴结以谋份差事,年看过汪为其歌功颂德的 文章后,将汪景祺留在总督府内,用为记室(文书,刀笔小吏)。
《读书堂西征随笔》就是汪景祺在陕西期间所作诗文的集子,书中有多处被清廷视为“悖逆” 、“犯上”的罪证。譬如有诗云:
“皇帝挥毫不值钱,献诗杜诏赐绫笺。千家诗句从头写,云淡风轻近午天”。
这句诗被认定为:嘲讽雍正帝;以讥嘲、隐晦的口吻妄议康熙谥号、雍正年号;作功臣不可为、难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悲剧结局,认为功臣无论怎样做都要获罪,进不得尽其忠节,退不得保其身家性命;极力吹捧年羹尧, 将他比作南北朝时刘宋开国功臣檀道济和南齐名臣萧懿。如此狂妄悖逆,怎能不令雍正动怒。
但雍正惩治年羹尧,并非就事论事。年羹尧军权在握,社会影响力巨大,加上多年经营其势力已经形成,在朝野、在军中关系复杂,盘根错节,党羽遍布所有要害机构,还有一批帮闲的文人墨客为他歌功颂德,往脸上贴金,帮他制造舆论。雍正利用这本《西征随笔》,将年羹尧逮捕下狱 ,不仅要除掉他本人,还要根除他的一切影响。
所以在将年一撸到底、下狱治罪的同时,雍正即开始穷治其党,即彻底根除他的势力。年羹尧的长子,大理寺少卿年富、次子、副都统年兴、骁骑校尉年逾被削除旗籍(汉军旗)革除一切本兼各职,年羹尧心腹、南赣总兵黄启宪、四川按察使刘世奇、长芦盐运使宋师曾、鸿胪寺少卿葛继孔、河东转运使金启勋以及魏之曜、桑成鼎、胡期恒等人被削职、抄家以至坐牢、充军流放。
雍正三年(1726)十二月,经议政王大臣、三法司、九卿审理,给年羹尧定了92条大罪,其中大逆之罪5项,《西征随笔》 案被首列为第3条大罪状:
“汪景祺《西征随笔》,见者发指 。年羹尧亦云曾经看过,视为泛常,不行参奏,大逆之罪三”。《清史稿》
如此上纲上线, 年羹尧的罪孽可谓深重。雍正念及他所立之功,格外开恩,赐其自尽。其父年遐龄、兄长年希尧革职,子年富斩立决,其余年满15岁的儿子发配广西、云南等边鄙烟瘴之地充军 ,嫡亲子孙成人后也照例流放充军,永不赦回。其父兄子侄、亲族中所有现任、候补文武官员者,一律罢官驱逐。年羹尧妻子因是宗室女,免治其罪,发回娘家。
《读书堂西征随笔》作者汪景祺以大不敬罪处决,妻、子发遣黑龙江给披甲人(叶赫戍军)为奴,其兄弟子侄有为官者一律革职,发配宁古塔,五服之内亲族有现任或候补官者,一律查出罢免,发回原籍交地方官严加管束。
轰轰烈烈的年羹尧案至此告一段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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