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中国的众多开国将帅中,很多人都有过上军校的经历,例如朱老总进过云南讲武堂,彭总进过湖南陆军军官讲武堂,刘伯承元帅就更厉害了,在重庆蜀军政府开办的将校学堂和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求学过;
但更多的开国将帅,进入的是黄埔军校,例如林总、徐向前元帅、陈赓大将、周士第等。有人会说还有聂荣臻元帅和叶剑英元帅,可这两位不是学员;他俩不是接受黄埔军校的教育,而是黄埔军校接受他们的教育。
有趣的是,战功不在他们之下、甚至某些贡献在他们之上的粟裕大将,却是从没踏进过军校的大门。他跟毛主席十分相似,都是在战争中学习军事知识,最终成长为一名顶级的军事指挥官。
如此的学习,被人戏称他们是上“青山大学”。不过粟裕跟毛主席不同的是,他虽没上过黄埔军校,但还是接受过系统且正规的军事教育——他进过的“教导队”,不是黄埔、却胜似黄埔。
粟裕是哪个族的?粟裕出生在辛亥革命前夕,湖南西部一带、经济、政治、文化都较为落后、且靠近贵州的山区小县会同县。这个身处群山的山区小县,是一个少数民族聚集地,这里除了汉族,还有苗族、水族、侗族等。
也是因为这个缘故,1950年在天安门城楼上,国庆观礼的时候,毛主席突然提问:“诶,你是少数民族吧?是不是苗族?”粟裕当即否认,表示自己是汉族的。可他虽然接受的是纯正汉家文化,从不认为自己是少数民族,可经过一番详细的考证,有关方面最终确定他是侗族的。
那是1989年,粟裕去世五年后,解放军总政治部发文恢复其侗族身份。一位给粟裕写传记的著名文人,得知此事后惋惜不已,他觉得若是粟裕的侗族身份在1955年实现军衔制前确定,根据党和国家的民族政策,新中国极有可能出现一位侗族元帅。
长工阿陀粟裕小时候的性子,跟长大成年后的性格截然不同——这可能是缘于他幼年时期周遭的自然、文化环境。童年的粟裕,爱玩、喜动、很淘气。他家住的两排房子中间,有条两三米宽的小溪(在如今应该称小河了),水是从后面大山中流出来的,经年不绝,水尤清冽。
每到夏天,他总是泡在溪流里玩耍,有时还会拿来竹席放水里:人躺竹席,半泡水中。无忧无虑,实在太悠然自在了。家里有两个长工,粟裕常跟他们玩在一块;也是他可爱、没有少爷架子的原因,长工也愿意跟他一起闹、一起笑。
给粟裕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长工,名叫阿陀;阿陀比他大十来岁,那时候是个青年。粟裕曾在回忆录中写道:“阿陀是我童年最要好的朋友。几十年来,阿陀的美好形象和名字一直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深深地怀念他,因为他对我的影响很深,可以说是我童年的启蒙老师。”
小时候的舞刀弄枪阿陀很爱讲故事,故事讲得也很好,粟裕很喜欢听。他讲的故事在我们现在看来,可能有些老套,尽是关于侠客劫富济贫、行侠仗义的。阿陀的故事,给刚懂点事、明白些东西的粟裕的幼小心灵,埋下了一颗种子,这颗种子在后来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幼年的粟裕,就了解到劳动人民的艰辛和反动统治阶级的压迫、剥削,他渴望成为阿陀故事中声张正义、救助贫困的侠客。当侠客,没有点功夫在身上怎么行?于是,他央求着阿陀,教他练武功。阿陀哪会这些,但还是半真半假地操练起他。
例如练飞毛腿,阿陀让他找来装满沙子的布袋,捆在小腿上,每天蹦、跳、跑。他常常练得浑身是汗,却还斗志昂扬、劲头十足。阿陀还给他找竹竿,教他挥舞;来回就是上捅下压、左攻右挡(大部分男人小时候都做过这样的游戏吧),但就这他也练出了花样,常练得筋骨酸痛都不罢休。
阿陀胆子还很大,不怕封建迷信那一套。他们那不准吃狗肉,说是吃了狗肉、死后灵魂进不了祖庙——就是死后不得安生的意思。但是阿陀带着他,在野外偷偷烧过几次狗肉吃。
阿陀教给了粟裕很多东西。现在人都很重视学前教育、学龄前智力开发,而粟裕在跟阿陀的打打闹闹中、在现在很多人眼里的疯玩里,被教育得很好、开发得很好。
一人敌到万人敌若是太平年间,粟裕也就会成为颇有勇武“一人敌”,但那时的中国可是跟太平一点都沾不上边。粟裕一开始没想过从军,他从军存在很大的机缘巧合。
一开始,他报考湖南省立第二师范,被录取为选送生,后因错过考期,遂进入湖南省立第二师范学校附小和平民中学学习。次年他考上省立二师后,因该校进步校长被害,为保全粟裕等进步学生,他们被秘密转移。
到武昌后,粟裕就跟稀里糊涂的一样,进入叶挺的24师教导大队,做了个学员班长。大部分人对这个教导大队都不甚了解,认为这就是个预备役一样的地方;事实却确实如此,但不够深刻。
这个24师教导队,是我党当时唯一正规武装的教导队,被后来称作中共领导的军官学校。它虽不是正规军校,却做到了正规军校那般的教育和培养。它的一切都是对标赫赫有名的黄埔军校。
黄埔军校对于黄埔军校,粟裕不能说没有遗憾吧。黄埔军校就像一面金字招牌,那里的毕业生就跟镀了金一般。都说“一代黄埔人,半部近代史”,这话一点不假。
萧劲光在粟裕出版的回忆录的序中,带着淡淡的惋惜之情,这样写道:“他从一个普通士兵成为闻名中外的杰出军事家,没有特殊的际遇,也从未有进过正规的军事院校。”
蒋介石从1924年起做黄埔军校校长,到1928年统一中国(名义上的统一,各地强势军阀都还在),只花了短短4年时间。这其中,“黄埔军校校长”的身份给他带来了不小的助力。
但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蒋介石完成统一后,其麾下学生和所管军校的地位,也是水涨船高、鸡犬升天,跟成“天子门生”一样。黄埔军校前四期毕业的学员们,在中国近现代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成为了国共两党的名将、名帅。
不过别看黄埔军校名气那么大,跟美国西点军校、英国皇家军官学校、日本士官学校等世界闻名的老牌军校齐名,实际上它不过是个“军官速成初级学校”,教育学生的时间短、教给学生的东西少。
黄埔前四期的学员,其军事素养之所以强出当时中国各路军阀中的年轻士官一大截,在历史上的地位举足轻重,一大部分原因是这群学员自身就很行。前四期时的黄埔军校,名声不显,能进入求学的要么是其人背景不一般,要么是其人能力不一般。
24师教导队24师教导队胜似黄埔军校的相当一部分原因,就在于教导队的教官,有相当一部分是原来黄埔军校的教官,其大队长、中队长也是黄埔优秀毕业生,甚至黄埔军校的政治部主任周恩来、政治教官恽代英等管理人员也在其中。
对于这样一所别样的“军校”,中共稍有见识的高层都表现得格外重视,进行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都异常严格。也正因为这样,它在极短的时间里,培养出一批能用、够打的中基层军事人才。
粟裕在24师教导队,学习起军事知识,做了兵头将尾的班长。教导队共有1000余名学兵,清一色是党员、团员(22年后毛主席高声宣布“中国人民站起来”时,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早已倒下,幸存者寥寥无几)。
教导队的驻地不输黄埔军校所在的黄埔岛。其位于武昌宾阳门外,前身是一所大学的校园,场地开阔,环境宁静。一般的军校、军队都是每日“三操两讲”,教导队却是“四操三讲”,足见学习任务不是一般的重。
“四操”:早晨跑步,上午、下午各军事操练,黄昏军事体操。“三讲”:上午、下午各一次军事课、政治课,晚上一小时的点名训话——也称政治课、军人修养课。这些操、讲,不是能蒙混过关的那种。
这段严苛的教导队教育,是粟裕后来打败张灵甫、王耀武、邱清泉、杜聿明等黄埔军校学员的重要原因之一。
胜似黄埔、胜过黄埔早晨起床号一吹,教导队的学兵们必须迅速跳下床铺——注意是跳下,然后进行穿衣、洗漱、整理内务,之后不是吃早餐,而是进行10公里的长跑——每天如此。
抵达终点时,学兵们按先后到达的顺序站队,跑得最慢的站最后面。负责监督的队长也不批评、也不说教,只是盯着后到者。众目睽睽下,最后抵达之人有多尴尬和愧疚,可想而知。
跑步完毕,原地休息五分钟后,再次集合,在队长的带领下再一口气跑回营区饭堂吃早餐。这对有过锻炼的粟裕来说是小菜一碟,可对刚接触这些的其他人而言却是一种不好忍受的折磨。
黄埔军校也有绕黄埔岛公路晨跑的习惯,不过只跑15公里。在饭堂吃饭,也是有严格时间规定的:5分钟。只能少,不能多,到时间就算是没吃完、没吃饱也不许再吃。
“当兵吃粮”,这是多少年的观念。教导队的生活相当清苦,要在这里面待到最后,务必要有坚定的信念。吃饭时间本就短,教官们偏偏还使“心眼”,故意在饭里弄点谷粒、沙子,磨练他们。
5分钟吃饭时间,也顾不得细嚼慢咽、挑出异物,就猛往嘴里塞就是了。这也让粟裕养成吃饭“速战速决”的绝活习惯。数十年如一日,他吃起饭来极少推杯换盏、聊个不停。到了晚年,因肠胃原因,不能像过去那样“狼吞虎咽”了,但他还是保持在10来分钟吃完的效率。
早饭过后是军事训练,教导队的训练可以视作后世的特种兵操练:一个动作不达标,就必须全体重做十几次,直到合格才能开始做下一个。有时候,一个排、一个连的人,都重复做一个动作,没做到教官满意的整齐划一就不停。
武汉被称作中国的四大火炉之一,可见其在炎炎夏日的酷热,而教导队恰好又是开学在夏天。想在阴凉处训练出操?绝不可能!有时教官还会要求学员脱下帽子在太阳底下暴晒。
这样近乎魔鬼的训练,完全是在挑战人类的极限;这让不少人打起了退堂鼓,想方设法、寻机耍诈地离开教导队。这份苦,确实鲜有人能受得了。古语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也就是为什么不是每个人都扛得起大任。
教官的训话教导队跟黄埔军校一样,十分重视政治教育,甚至在黄埔的基础上进行了强化。在教导队,经常有高级别的领导人来授课、讲话。周恩来曾来,用他那无比爽朗的声音问:“你们都是些学生,怕不怕苦?现在这样严格的军事生活,还吃得消吗?”
学兵们给出整齐且肯定的回答,周恩来却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学会打仗,用革命的军队去战胜反革命的军队,去夺取革命的胜利!”周恩来的话,可以说是讲到粟裕心坎里了。
恽代英讲话十分幽默,上课经常妙语连珠,听得下面的学兵笑声连连。但他也不是只会讲笑话。有一次,一支部队出征跟工农运动作对的夏斗寅部作战,不料战败而归;士气本就低落,教导队的一些学兵还嘲讽他们“不会打仗”。
兵者,凶器也。这些学兵如此嘲讽,只能说明他们还没意识到战争的残酷性,觉得自身不凡。恽代英听说这事后,立即赶到教导队讲话:“我看他们是演习了一次退却。打仗总是要在战争中才能学会。”
作为24师教导队的最高长官(也是24师的最高指挥官)叶挺,他也常来讲话。他是典型的中国军人作风,军容严整,不怒自威,讲话严肃,做事干脆。他是粟裕后来军旅生涯中的标杆和学习对象。
“重整山河待后生。”教导队的教官们都很重视思想政治教育,有位教官问:“艰苦和死亡,哪个更难受?”这看似简单的问题,其实蕴含深意:从这个问题的回答,可以看出回答者是有无阅历。
学兵们大都回答“死更难受”,但也有部分若有所思。教官见状,扫视了全场一圈,严肃地说道:“不对,艰苦比死亡更难受。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而艰苦则是长期的,时时刻刻都在经受。如果你们能战胜艰苦,那还有什么是你们不可战胜的?”
教官的话,让粟裕受益无穷。直到晚年,他还记得教官说出这句话时的情景。因形势大变,只学了两个多月的粟裕,就结束了教导队的生活,被迫开赴南昌,走进血与火的新军校——青山大学。
结语萧劲光虽对粟裕没有特殊际遇和没经过正规军校的事表示遗憾,但也说出了对粟裕成才的钦佩:“他成长的道路是从战争中学习战争。他不仅重视总结自己的作战经验,还认真学习别人的长处,接受别人成功和失败的经验教训,并从敌人方面吸取有用的东西。
在长期的实践中,他勤于学习,长于思考,善于总结,敢于创新,坚持不懈地探索和掌握战争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