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44年春天，中国古代历史上最后一支成功覆灭前朝的农民义军——大顺军，杀入了明朝首都北京。崇祯皇帝朱由检在煤山上吊，明朝宣告灭亡。

彼时的明朝犹做了最后的抵抗，就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被迫穿着盔甲，爬上战马驰骋，却被一个年轻小伙子一矛刺倒。

李自成起事于崇祯四年，在明朝末期纵横13年，早期的农民义军纷纷覆灭时，李自成坚持到底，最终灭掉了明朝。

仔细看“李闯”势力的斗争，前期的失败之惨烈，和后期的胜利之迅速都非常异常：李自成曾被孙传庭和卢象升打得全军覆没，剩下18骑逃入深山，居然又东山再起。

而1644年他在西安建立大顺，三个月后就灭掉明朝，一路上几乎没遇到像样抵抗。

就连明朝200多年的首都北京，外围有10万京营，结果只打了一天就被闯军拿下，可以说丢人至极。

北京保卫战开战前，崇祯本想南下，但被大臣阻拦。北京城破的前一晚，崇祯帝甚至带着太监们想冲出城，但无路可走。

讽刺的是，李自成进入北京城，京城达官显贵争相投降，穿朝服拜见李自成。

而惨的是，北京城破之后，闯军进入皇宫，看到满地宫人的尸体，又在后山找到了殉国的崇祯。李自成觉得满朝文武的骨头还没有宫女、太监的硬，于是下令拷打官员催饷。

明朝的建立是轰轰烈烈的，但灭亡得却如此诡异：10万大军齐卸甲，国都一天告破，古今罕见。

那么在1644年初，李自成的闯军为何能直取北京？1644年农历3月17到19日，北京保卫战都发生了什么？李自成入城后到底看到了什么景象呢？

公元1641年，大明崇祯十四年，这对于明朝皇帝崇祯来说是个极为糟糕的年份。

这一年正月初，李自成在河南纵横，居然打下了洛阳城，杀掉了万历皇帝最宠爱的儿子——崇祯的叔叔福王朱常洵。

传说福王死得极其惨烈——被义军宰杀后煮成肉汤。这消息让崇祯夜不能寐，其打击之大不亚于当年凤阳祖坟被挖。

就在短短三年前，李自成被卢象升、孙传庭击败，带着18人逃亡商洛山，看似已经无法翻身。

谁想在崇祯十二年，张献忠降而复叛，朝廷大军进入湖北平叛。恰巧中原大旱，李自成从商洛山进入河南，大旗一挥，居然收了十几万人，又成为北方一霸。

彼时，明末几个著名的猛将卢象升、孙传庭、洪承畴，要么战死，要么下狱，要么出关攻打后金。连兵部尚书杨嗣昌也在崇祯十二年死去，关内只有左良玉还能打，正在追剿张献忠。

崇祯找来找去，启用傅宗龙、汪乔年去中原剿匪，两位“陕西三边总督”无钱、无兵，和李自成相遇后无力反抗，都被闯军擒杀。封疆大吏的首级被闯军传阅各地，一时天下震动。

到了崇祯十五年，公元1642年，大明四面失火：李自成在北，张献忠在南，外面还有皇太极屡屡入境劫掠。

明朝奄奄一息，无奈之下，崇祯皇帝把关入大牢多年的孙传庭放了出来，让他去陕西继续带兵，平定李自成。

可当时，孙传庭在1639年因为对后金作战不力被关入大牢，在牢里三年多，对外面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他还以为李自成等人是几年前的流寇，不堪一击。

实际上，李自成在河南经营许久，已经不是当年的流动作战，而是有根据地、有税收、有行政能力的割据势力。

而且李自成收编了不少明军，其战斗力今非昔比。

孙传庭在不知道陕西、河南情况时，盲目答应崇祯自己能平叛，只要了五千京营精锐就去了陕西。

到了陕西后，孙传庭才知道李自成的强大，想用一年时间练兵，并请军饷百万。结果崇祯帝大怒，不给他时间，要他迅速出潼关剿灭李自成。

随后一年里，孙传庭先败于郏县，再败于汝州，丧师10万，不得已撤回潼关。

崇祯十六年末，即公元1643年末，李自成攻破潼关，孙传庭战死。李自成一鼓作气拿下西安，1644年正月初一在西安称帝，国号大顺，挥师东征灭明。

进入1644年时，明朝账面上还有百万大军，江北有四镇，北方的大同、宣府、保定几个军镇还有实力，北京城周围的京营也有10万。

李自成也知道明朝还有底气，所以先让手下刘宗敏和侄子李过带兵进入山西开路，他自己在1644年2月带着50万大军东征。

当然，50万这个数字不可能真实，李自成手下可能只有不到20万人。但就这20万人，在进入山西后势如破竹，明军抵抗微弱，少数被击溃，大部分将领和官员投降。

李自成部一直打到代州，才遇到总兵周遇吉反击。后来闯军在代州、宁武关跟明军大战数天，在伤亡上万人后攻破宁武，杀死周遇吉。

宁武关的大战虽胜，却让李自成心有余悸，因为再往东，大同总兵姜瓖、宣府总兵王承胤手上有十几万人，这都是和蒙古、后金打过仗的正规军。

京城边上的居庸关、紫荆关也有驻军，李自成害怕自己人手不够，本打算回到西安整顿。

《明季北略》记载：“（李自成说）宁武虽破，受创已深。自此达京，尚有大同兵十万，宣府兵十万，居庸兵二十万，阳和等镇兵合二十万。尽如宁武，讵有孑遗哉！不若回陕休息，另走他途。”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姜瓖和王承胤两大总兵居然一前一后派人送来了降表，明朝的两大军镇，整整20万边军不战而降。

两张降表，是压死崇祯、压死大明的最后一根稻草，假如宣大边军不投降，李自成不可能进攻河北。

实际上，大同、宣府之所以投降，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根本无法打仗。

彼时，北方大旱、乱战多年，民不聊生，明朝税收崩溃，朝廷无钱，明军已全无军饷，粮食也无处补给。

当时边军逃逸众多，缺额严重，且因为长期不愈的瘟疫，即华北鼠疫，大军士气低迷，所以才选择投降。

很快，在大明边军的一路投降下，李自成带着本部和降兵轻松打到居庸关，守将唐通也随之投降，他眼前只剩下北京孤城。

在闯军东进的同时，南线进攻的刘宗敏也从保定北上，北京城南北都告急。

这时候的京城已经戒严，城内人心惶惶，李自成的探子在城内活动，城内的达官显贵也有人秘密接触义军。

雪上加霜的是，华北地区席卷多年的鼠疫已经传到了北京城内，北京城里人心惶惶，家家闭门闭户，每天有大量无主尸体焚烧。

《明史》：“京师大疫，死亡日以万计......死亡枕藉，十室九空，甚至户丁尽绝，无人收殓者”

这场瘟疫造成北京人口减少20%以上，具体数字超过10万，城内外的京营因为居住密集，卫生条件差，传染最为猛烈，大大消耗了北京城卫抵抗的实力。

瘟疫起于崇祯十六年冬，北京城已经不见乞丐和摊贩。崇祯十七年初，北京城连挑夫、雇工、兵丁都看不到了。崇祯皇帝和朝内大臣举行了不少“驱邪”的仪式，但于事无补。

到崇祯十七年农历2月，闯军即将进攻北京时，京营士兵被疾病折磨得奄奄一息。而且北京城的粮食已经紧张起来，京营士兵吃饭都有问题。

他们五个月没有发军饷，因为国家府库里已空空荡荡，为了给京营发钱，崇祯开了内帑拿出几十万两，但分给京营士兵后，一人还不到1两银子。

3月初，闯军杀到北京郊外，崇祯和大臣们讨论后，再次拒绝了南迁意见。3月17日，闯王的车驾来到北京城外，升起大帐，十几万大军迅速围住北京，李自成派遣太监劝降崇祯皇帝。

《明季北略》：“（杜勋）盛称‘贼众强盛，锋不可当，皇上可自为计’，遂进琴弦及绫帨，上艴然起。守陵太监申芝秀自昌平降贼，亦缒上入见，备述贼犯上不道语，请逊位，上怒叱之。”

崇祯皇帝表示“宁死不辱”，劝降不成后，闯军于17日攻城。

崇祯对之下令，北京守军、宫内太监、勋贵大臣上墙守城。

崇祯十七年农历3月17日到19日的事，明末几乎每本史书都有详细描写：无论野史还是正史，无论明朝人写的还是清朝人写的，都肯定城里没有任何像样抵抗，因为守城人手不够。

明史上，对这场攻城的战斗只有寥寥记载。

《明史》：“寇攻城，炮声不绝，流矢雨集；仰雨语守兵曰：亟开门，否曰且屠矣！守者以惧，炮外向震之；犹挥手示贼引退，炮乃发。贼驱民负木石填壕急攻，发万人敌大炮伤数十人，守卒溃。”

其他史书记载类似。

《明季北略》：“城外三大营，皆溃降。火车巨炮、蒺藜鹿角，皆为贼有。贼反炮攻城，轰声震地。贼衣黄甲，四面如黄云蔽野。”

17日闯军攻城，18日雷电交加，双方鏖战，闯军猛攻西直门、平则门、德化门、彰义门。随后在19日凌晨，有神秘人打开了北京德胜、彰义等几道城门，北京城告破。

是谁开的城门，史书上说法不一，最广为人知的就是太监曹化淳开门说。此外还有兵部尚书张缙彦开门说，以及城西回回人开门说等等。

后世认为，北京城不是一道门被开，而是几道门一起被开，被攻破的可能性更大。当闯军进城后，基本没有遇到抵抗，刘宗敏带兵进入城内维持秩序，然后李自成的车驾才缓缓入城。

几乎同时，紫禁城内的崇祯已经自杀。

在崇祯皇帝自杀之前，他下令内廷太监能跑得动的都出门守城。他自己带着几个太监回到内廷，驱散了宫女，逼迫周皇后自杀，并砍杀长公主，断其一臂。

皇宫的宫女许多上吊或者跳井，太监也有自焚或者上吊者，余下的人自己持刀守卫紫禁城，最后这些宫人的尸体铺遍了宫城皇城。

19日凌晨，崇祯带着太监们前往安定门，准备突围，但无法出城。回到皇宫后，崇祯带着太监王承恩上紫禁城后的煤山，写下遗书后上吊，王承恩自杀殉葬。

与此同时，李自成进入北京，他从德胜门骑马到大明门、天安门，因为找不到崇祯皇帝，还下令全城搜索。

可彼时紫禁城里一片狼藉，尸体遍地，一些太监和侍卫趁乱偷盗、抢夺珍宝，秩序混乱。

乱兵在宫里搜索活口，找到了太子和长公主等人，又在后山发现了崇祯皇帝的尸体。

次日，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的死讯传开，城内王公大臣殉葬者仅20多人，大部分大臣对崇祯之死毫无表示，只愿意侍奉新朝。

但李自成勃然大怒，他觉得王公贵族不忠不义，枉为人臣。闯军随即开始全城逼饷，京城王公贵族们都被义军逮捕、拷打，逼他们交出财产，期间不少人被拷打致死。

明朝亡于财政紧张，曾连几百万两辽饷都拿不出，但李自成在一个月里逼出7000万两白银的财产，足见京城之富。

《国榷》：“所掠输共七千万。大约勋戚、宦寺十之三，百官、商贾十之二。先帝减膳撤悬，布衣蔬食，铜锡器具尽归军输......”

要知道，大明盛时，财政收入不过一年2000万两左右。李自成一个月逼出的钱，相当于大明末期4年左右的收入。

这些钱要是能花到刀刃上，明末的明军不至于打得如此惨淡。奈何，最后这些钱是以这样的结局被收集起来。

纵观明亡时期的最后一次北京保卫战，和之前的几次保卫战，如瓦剌围城、后金围城相比，这次保卫战几乎不能叫“战”，因为像样的抵抗几乎不存在，反倒是宫女、太监殉葬惨烈。

大敌当前，10万京营没有修建城外阵地，朝廷没有犒赏士兵，没有囤积武器和火药、炮弹。

开战时，义军一冲锋，城外三大营一哄而散，甚至原地加入李闯阵营。

至于北京城墙上的抵抗，是形式大于内容，放几炮应付差事，而且当天晚上就有人开城门，所以这场攻城战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京营之所以表现这么差，鼠疫只是一个原因，京营本身长期的孱弱，才是最大原因。

早在万历时期，明朝京营便腐朽不堪，到了崇祯朝，曹化淳等太监带头建立的“勇卫营”，反倒算是最后有战斗力的一支京营。

可该部队早早被带到南方剿匪，最后基本打光，周遇吉在宁武关带的部队就有勇卫营。

北京城破后，李自成和闯军将领们享受了一个月的奢华生活，但他们也发现了北京的问题。

由于瘟疫、缺粮困扰着闯军，李自成必须早点南下去稳定南方，可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不愿投降。

崇祯皇帝死后一个月，李自成点10万大军北上山海关讨伐吴三桂，结果在“一片石”被关宁军和八旗军围攻，闯军一败涂地，随后逃离北京。

从北京城破到李自成逃亡不过40多天，此后清朝八旗进京，开始统一天下的战争。

参考资料：

1.《明季北略》

2.《明史》

3.《国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