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8年9月17日,时值中秋佳节,苏州狮子口监狱监狱长苏健生特意交代属下,给关在102号房的女犯人,送去一份红烧肉外加几个月饼。
但当工作人员把饭菜和月饼送到这个女犯人面前时,此人只看了一眼,就将饭菜和月饼全都扔在了地上,一边扔一边极为嚣张的说,“姑奶奶我不吃嗟来之食”。
不仅如此,面对监狱长苏健生的质问,女犯人丝毫不惧,反而出言讥讽:“你一个小小的监狱长,哪儿来的胆子敢直呼我的名字?”
都沦为阶下囚了,却还如此跋扈,此犯是谁?没错,她正是汪精卫的妻子陈璧君。
陈璧君被捕于1945年,而在她被捕的一年前,也就是1944年,她的丈夫汪精卫病死在了日本。
不过,汪精卫究竟真的是病死还是其他原因,历来说法不一。
有一种说法,是说汪精卫死于日本军方下毒,理由是日本看到汪精卫已失去利用价值,为免除后患,干脆将他毒死完事。
除了这个说法之外,还有一种流传较广、可信程度较高的说法。
该说法是依据一桩陈年往事,当初在1935年,王亚樵麾下的铁血除奸团成员孙凤鸣,计划在当年11月国民党四届六中全会期间,对蒋介石和汪精卫实施暗杀,结果到了会议开幕式当天,蒋介石未出席躲过一劫,但汪精卫却结结实实的被击中三枪。
虽说经过抢救,汪精卫保住了性命,但一颗打进脊椎的子弹,却始终没办法取出来,当时为汪精卫诊治的医生就断言:汪活不过十年。
正因为如此,所以就有说法认为,汪精卫最终病死,是因为那颗深入体内子弹加剧了他的身体恶化,最终治疗无效身亡。
不管是什么原因,汪精卫的的确确是死了,而他死后,其妻陈璧君从日本扶柩归国,在料理完丈夫的丧事后,陈璧君带着一帮亲信去了广东。
此时的广东,省长为她的妹夫褚民谊,因此陈璧君当时的幻想是,利用这层关系继续维持在广东的统治。
但随着1945年日本宣布投降,陈璧君美梦破灭,而她也陷入惶惶不可终日之中。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太清楚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代表了什么,如今日本投降,就意味着她失去了最后的倚仗。
果然,在1945年9月,由戴笠亲自指挥安排的诱捕行动展开,而诱捕的对象正是陈璧君,当年9月12日,陈璧君被成功抓捕。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陈璧君开始了贯穿她下半生的囚徒岁月。
虽说已成为囚徒,但陈璧君仗着自己是汪精卫的妻子,在监狱中可谓是相当的飞扬跋扈,比如在刚被关到监狱时,她就嚷嚷着必须找个人来服侍她,而等服侍的人来了后,稍微有让陈璧君不如意的地方,她就是非打即骂。
弄到最后,服侍的人说什么都不愿来了。
而到了1946年4月,也就是对陈璧君公审期间,她更是肆无忌惮,当庭不仅全盘否认了汪伪政权的卖国罪行,同时还公然宣称,“汪先生的目的是为了挽救国家和人民于水火之中”。
不仅如此,陈璧君还把矛头对准了蒋介石,准备把蒋氏曾与日军媾和诸事一股脑捅出来,如此一来,搞得法官狼狈不堪,赶紧连声呵斥,让她“不要说与案件无关之事”。
但陈璧君不为所动,所以无奈之下,法庭只得匆匆结案了事,最终,法院认定陈璧君为汉奸罪,判处其无期徒刑,监禁终身。
之后,陈璧君被送往苏州狮子口江苏第三监狱服刑,而即便是到了这里,她依旧是不改本性,反而愈发嚣张。
而本文开头那一幕,正是发生在陈璧君服刑期间。
当时,由于临近1948年中秋节,因此陈璧君提出要求,要监狱安排她和她的子女见上一面,但监狱长苏健生并没有同意,因此,陈璧君便开始以绝食表示抗议。
到了中秋节这天,苏健生就派人给陈璧君送去了一盒月饼,同时考虑到连续两天没吃饭,还特意安排了红烧肉等菜肴。
结果,当饭菜送到陈璧君面前时,对此丝毫不领情的陈壁君,直接把饭菜和月饼全部扔到了地上,同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说,“姑奶奶我何等身份?怎么会吃这嗟来之食”?
陈璧君此举,令监狱长苏健生极为恼火,一怒之下他来到监狱当场怒斥,“陈璧君,你只不过是一个被判处终身监禁的囚犯,还有什么资格在这里逞威风?”
此言一出,令陈璧君当时就怒了。
在陈壁君眼里,像苏健生这样的小人物,若在之前汪精卫得势那儿会,根本轮不到跟她说话,而自己看都不会看这种人一眼,如今不仅敢呵斥自己,还敢出言嘲讽,这可真是反了天了。
纵然自己是阶下囚,但也不是此等小人物能侮辱的。
于是,愤怒的陈璧君开始爆发,她骂苏健生“狗眼看人低”,言语中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态度,仿佛自己还是当初那个汪伪政府的“第一夫人”:
“我陈璧君的名字也是你配叫的吗?当年国父孙先生都不曾这样直呼我的名字,你们的蒋委员长更不敢这么叫我,你一个小小的监狱长,哪儿来的狗胆,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一顿痛骂后,苏健生也是无语至极,他太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角色了,所以也只能是任由其骂而没有还嘴,更不敢对她做什么惩治。
而陈璧君这一闹,也不知道是监狱里谁走漏的消息,不仅被登到报纸上,甚至连蒋介石最后都知道了这件事。
尽管对陈璧君十分不满,但蒋介石思来想去,还是给时任江苏省高级法院的院长孙鸿霖去了个电话,电话里蒋介石交代,“在不违背原则的前提下,尽量满足她的要求吧”。
带着蒋介石的指示,孙鸿霖来到了苏州监狱见到了陈壁君,问她都有什么要求,而陈壁君一看这架势,就知道必定是蒋介石交代的有话,于是,干脆“狮子大开口”,提出了一堆要求。
总结一下,陈壁君当时提出的要求大致可以分为七条:
第一,要求每两个月,必须让她和自己的一个子女见一面,并且每次见面时间不能低于一小时,此外子女来探望她时所带的任何东西,监狱无权没收;
第二,每天给她送两份报纸,还点名要《中央日报》(国民党主办)和香港发行的《文汇报》;
第三,每年赶上汪精卫忌日那天,监狱得提供酒肉、香烛之类,并允许她在监狱里祭奠汪精卫;
除这三条之外,还有就是包括每天有一定的散步活动时间,每天提供鸡蛋、肉类、每月更换一次她的生活用品,以及给她提供笔墨纸砚,以便她抄写书籍等。
这些要求,有些还算合理,但有些显然是比较过分了,但因为有蒋介石的交代,加上孙鸿霖也是想着赶紧交差赶紧走,所以最终还是答应了陈璧君。
自此之后,陈壁君倒是在监狱里安生了一段,基本上没有再闹事和对抗,但在得知汪精卫的陵墓被炸后,让她又一次爆发,在监狱里破口大骂蒋介石,各种粗鄙字眼让监狱的管教都听不下去,最后还是苏健生又把孙鸿霖请来对她好言相劝,才让她暂时歇火。
可以说,当时的陈璧君虽说沦为阶下囚,但“威风”丝毫不减,而国民党对她这样的人也是毫无办法(或者说是不敢有办法),因此只能是迁就着陈璧君,而这就直接造成,陈壁君更加的飞扬跋扈。
那么,如此跋扈的陈壁君难道就没有害怕的吗?当然有。
陈璧君太清楚蒋介石不敢拿她怎样,但随着国民党的节节败退,就让陈壁君愈发害怕,因为她知道一旦落到共产党的手里,怕是没人会这么迁就她了。
原本陈璧君还想着若是国民党真的败了,自己去台湾也好,因为当时国民党内部有个政策,是专门针对在押犯人的,政策中要求,凡是无期徒刑的,均带到台湾去。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国民党怕这些人被国产党俘虏,但问题就在于,国民党是兵败如山倒,真到了大势已去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时间和能力再去管陈壁君这样的犯人。
而苏州这边也是,在国民党败退之际,苏州的国民党官员们争先恐后的落荒而逃,谁还有心情去管监狱?而他们这一跑,直接结果就是监狱里断了粮。
一直饿了好几天,陈壁君甚至都饿的昏迷了,而就在她以为自己怕是要被饿死时,解放军来了。
最终,让陈壁君做梦也没想到的是,把她从鬼门关救回来的居然是共产党。
苏州解放后,陈壁君所在的监狱被解放军接管,而在接管干部接受陈壁君时,对她和颜悦色,没有丝毫的呵斥和叫骂,更没有冷嘲热讽,这就让陈壁君心里开始犯嘀咕。
在她看来,虽然解放军救了她,但也应该是继续对她公审,然后判处极刑,结果管教干部和颜悦色的态度,让她实在是想不通。
不过,当时的陈壁君依旧觉得,即便是解放军现在和颜悦色,那也只不过是先礼后兵而已,但让她惊讶的事情,这才刚刚开始。
不久之后,陈壁君被转移到上海提篮桥监狱,在这里,她不仅接受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包括身上的一些旧伤也得到了治疗。
1949年9月,正值第一届政协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期间,与陈壁君曾有私交的宋庆龄与何香凝,找到了毛主席和周总理,提出为陈壁君说情。
宋、何二位的请求,让毛主席斟酌良久,最终,毛主席回复了她们二位:
我尊重二位先生的意见,这样吧,让陈壁君发一个简短的认罪声明,人民政府就下令释放她”。
得到毛主席的批示后,宋庆龄、何香凝在当晚就给陈壁君写了一封信,而这封信,由周总理安排专人在第二天就送到了上海提篮桥监狱。
在信中,宋、何二位一再表示人民政府的宽大以及毛主席等领导人的胸怀,同时又苦口婆心的劝导陈壁君,希望她发出一个悔过声明,以便能早日能恢复自由之身。
但最终,陈壁君却拒绝了这番好意。
在她给宋、何二位的回信中,她依旧固执的认为自己不是汉奸,而丈夫汪精卫和她也没有卖国,所以,她不能接受写什么悔过书。
最后,陈壁君还表示,自己已经做好了在监狱中度过人生最后岁月的准备。
在此之后,陈壁君依旧秉承着她顽固不化的态度,对于改造,她一直不以为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陈壁君心中的那份固执,则在一点点改变。
新中国成立之后,对于国民党战犯以及类似于陈壁君这样的犯人,遵循的政策是“惩办与宽大相结合”以及“劳动改造与思想教育相结合”,这么做的目的,就是通过改造,让这些人彻底摒弃反动思想,最终他们真正投人民之中。
因此,对于陈壁君来说,她所经历的是她之前从来都不曾想到的待遇,在被改造期间,陈壁君因年龄较大加上旧伤发作,身体状况一直都不太好,而除了对她及时诊治之外,不管是管教人员还是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始终都对她悉心照顾。
到了后来,陈壁君因做了手术后生活不能自理,护理人员也贴心对她照顾,完全没有一点不耐烦。
老话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而在经历了如此种种之后,陈壁君的思想也开始发生了改变。
1954年,陈壁君主动提出,自己要去苏北农场接受劳动改造,在申请信里她这样说:
“我不能通过劳动便不能改造, 便无机会再为人民服务和回归革命营垒。”
不过,考虑到她的年龄大身体又不好,管教人员并未批准她的这一要求,并耐心的给她解释原因。
至此,陈壁君才放下了心中的执念,她对管教人员说,“我最怕的,就是你们和颜悦色的给我讲道理”。
1959年5月,陈壁君再次入院,医生诊断为心脏病、高血压等多病同发,虽说经历了全力治疗,但最终,陈壁君在当年6月17日因医治无效病逝,
临终之前,陈壁君曾给远在海外的子女写了一封信,信中她告诉自己的子女,“你们要早日回到祖国怀抱,努力工作报效国家,报答人民政府挽救我的身后恩情”。
正所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相信陈壁君这番临终遗言,是她幡然醒悟后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