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亚宁

小时候，我最崇拜的人就是堂哥，他比我大十岁，学习上聪明又勤奋。不管读初中还是高中，只要考试，经常会带着奖状回来。我的小学老师教过堂哥，正是因为堂哥太优秀，老师经常看到我的分数就摇头叹气。

我有3个姑姑，大姑的婆家离我们家最近，骑车不到十分钟就到了，因为离得近，大姑和大姑父经常来爷爷奶奶家走亲戚。

姑姑来的时候，奶奶会叫上我们和大伯一家也去吃饭。大姑父年轻时成绩也很好，后来因为一些原因错失了读书的机会，他一直很惋惜，所以他对堂哥特别看好，也总是嘱咐他好好学，只有学习好了，将来才有出路。

三个姑父里，大姑父是最看重堂哥的人，堂哥考试成绩好了，他会奖励给堂哥零花钱，或者给他买书包和衣服鞋子。

堂哥中考的时候，分数是全班第一，全年级前十，当时大姑父刚发了工资，拿出五百块奖励堂哥。大伯不肯收，大姑父说：这是应该给孩子的，这钱给他花，比给我自己花还高兴。

堂哥读高二时，大伯干活时手腕受伤，没钱给堂哥交学费，大姑父二话不说，就替堂哥把学费交了，大姑父说：咱们家好不容易出一个读书的苗子，绝不能因为钱的事毁了他的人生。

那时候，我挺羡慕堂哥能得到大姑父这么多偏爱的，有时候，大姑父的孩子也会抱怨大姑父偏心，不过我们年纪小，心思也单纯，把话说出来就忘了，不会往心里去。

后来考上大学走出了农门，成了城里人。而我呢，高中毕业就回乡务农了。回乡那几年，我一直在家种地，农闲时就出去打工。那时哥已经在城里买了房子，结婚生子了，小日子过得挺幸福的。

后来，村里人陆陆续续出去打工，大姑父也想出去闯一闯。但是几年下来，堂哥从员工做到了科长的位置，大姑父尝试过各种生意，但都没有取得什么成就，后来和大姑在外地摆摊卖水果。

五年前，爷爷去世的时候，堂哥和大姑父都回来了。爷爷的葬礼结束后，我们一大家子坐在院子里聊天，大姑父把堂哥喊了出去，我在门口陪儿子玩。

我听见大姑父对堂哥说：新亚，我这几年身体不好，摆摊是不行了，你看你公司里缺不缺保安和保洁的，帮我和你大姑介绍份工作。我们俩上了年纪，也不想一直摆摊。

大姑父递给堂哥一支烟，堂哥接过后，眉头皱了一下，淡淡地说了一句：这事比较难，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回头我帮你问问吧。

我想着堂哥小的时候，大姑父对他像亲生儿子一样好，大姑父现在遇到难处了，堂哥肯定会帮得。当时大姑父也觉得这事能成，眉宇间的皱纹都疏散开了。

可是大姑父等了两个多月，还是没等到消息，他不好意思再找堂哥，就让我爸帮忙问问，可我爸打了两个电话他都没接，后来回了一条信息，说他在忙，就没有下文了。

半年左右，大姑去医院体检，查出心脏处有阴影，需要做手术，摆摊的事就彻底放弃了。当时大姑父是真的难，既要照顾大姑，又要想办法找工作挣养老的钱，大姑父的儿子和女儿日子过得一般，大姑父不想麻烦他们。

二姑父和小姑父也替大姑父愁得慌，他们便让我开车，我们一起去找堂哥，让堂哥帮忙想想办法，堂哥是科长，在公司里也是说得上话的，他们公司福利待遇还不错，如果大姑父去上班，确实能减轻许多压力。

进门时，堂哥和堂嫂都在，两人热情招呼我们坐下。我们手里都提着东西，把东西放在门口的角落后，我们闲聊了几句家常。

小姑父是直性子的人，他不想拐弯抹角，便开门见山道：“大侄子，你大姑出院了，你大姑父现在在家里没事做，你看着给安排个岗位吧。”堂哥看了看我，没吭声。

小姑父又说：“你现在可是科长啊，给个面子，帮帮忙嘛。”堂哥还是不吭声。

堂嫂笑着说：“小姑父，新亚虽然是科长没错，但多少人在背后盯着他的位置，就想揪着他的错呢。他不是不帮，是有心无力啊，再说，安排工作这事儿，也不是他一个人能做主的。”

小姑父白了堂哥一眼，说：“他既然是科长，这点小事都办不了，算什么科长？”

堂嫂对这个说法很不满，就顶了姑父一句：“小姑父，你说得轻巧。你知道新亚为了当科长付出了多少吗？他是工作，不是让家里亲戚走后门的。你们作为长辈应该多理解他，怎么能为难他呢？”

小姑父还想说什么，被二姑父劝住了，我们也没吃饭就走了。下楼的时候，小姑父气冲冲地说了一句：白眼狼，早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就不该对他这么好。二姑父碰了碰小姑父的胳膊，让他别说了。

回家的路上，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据我所知，堂嫂的舅舅就在堂哥单位当保安，为什么堂哥能把堂嫂的表舅介绍进去，却不帮大姑父呢？难道他嫌弃大姑父没本事，觉得帮他没啥价值？

自这以后，家里人之间的关系慢慢变得淡薄了。我搬到城里生活后，爸妈也搬了过来，除了过年回老家，我们平时走动的也少了。

10月份，大伯因为脑出血去世了。堂哥在家族群里发了通知，我和我爸都赶回老家帮大伯料理后事。 不过我回家第二天，发现三个姑姑来了，但是三个姑父没有一个人来。

葬礼的日子的大伯去世第三天，到时候家里的亲戚都来了，三个姑父没来，难免有人说闲话。

堂哥觉得姑父们和大伯关系还算可以，不应该不来，所以他很生气，决定找到三个姑父问清楚。

二姑父在城里开店，他见到堂哥时，表情有些惊讶。堂哥直接问道：“你为什么不去参加我父亲的葬礼？”

二姑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你二姑不是去了吗？我最近工作太忙了，实在抽不出时间。”

二姑父明显不想理会堂哥，堂哥知道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转身离开了二姑父的家。

接下来，堂哥又找到了小姑父，小姑父的回答和二姑父如出一辙：“我最近身体不好，实在没法去参加葬礼，你要多理解。”

堂哥去找大姑父时，我们刚进门就闻到一股中药的味道，大姑父见到我们来，招呼我们坐下。我问他为什么喝中药？大伯轻咳两声，说道：这两年干活太拼了，身体垮了，也是没办法。

堂哥听到这里，低着头说：“大姑父，之前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是我太自私，顾虑太多了。”

大姑父叹了口气：“没事，不怪你，是我自己没本事，只能出苦力。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堂哥说了他的来意，大姑父犹豫了几秒钟后，同意参加大伯的葬礼，大姑父也答应堂哥，会帮忙说服另外两个姑父。

葬礼当天，三个姑父都来了，虽然他们还和之前一样与堂哥打招呼，但是我们都看得出来，有些隔阂产生后，再也回不去了。

小姑夫悄声对大姑父说，大伯走了，以后他们和堂哥的来往就更少了，不过这样也好，堂哥做事本来就缺乏人情味，不来往，也免得生一肚子气。

大伯入土为安后，三个姑父就走了，堂哥告诉我，他挺后悔当初没帮大姑父的。其实大姑父拜托他的事情并不是大事，是他想得太多，担心一旦帮了大姑父，以后家里人都会麻烦他，所以拒绝了。

这次回来，他发现小时候的亲情已经淡薄了，可是他想挽回也挽回不了了，也许这就是生活的无奈，和亲情的现实吧。

我不知道堂哥当初没有帮大姑父是不是错了，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后悔了。亲情之间的事情，说不清谁对谁错，不过我认为，不管走到哪里，升到什么位置，都不能漠视亲情。因为遇到一些事情后，你才会知道亲情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