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敌人营垒中战斗丨蠡县八路军老战士宁凯的抗战故事

义和江涛 2024-10-16 18:40:44

作者:(通勋根据宁凯本人口述整理)

我的老家是蠡县鲍墟。自幼家贫,没了爹娘,在中孟尝跟着姥姥靠讨饭为生。1937年,日寇发动了侵华战争,全国燃起了抗日的烈火。1938年,我十七岁就参加了村里的“青抗先”(全名叫青年抗日先锋队)。1939年,参加了游击组。后来,我被选为青抗先大队长,兼武委会副主任,天天带领老乡们挖交通沟,挖地道,堵街口,掏连络院,积极备战。

1940年春,李岗据点的敌人来中孟尝抢东西,游击组长孙春林带领我们游击组和青抗先全部上了大街两边的房。敌人一进村,一阵手榴弹,打得敌人懵头转向,扭头就往回跑,两个敌人受了伤。我们安全转移出了村。军区分别奖给我们小炮一门,手榴弹二百枚。

这年秋后,姥姥也去世了。区政府为了照顾我的生活困难,调我到区小队,在全区范围打游击。到1942年8月29日,刚发了冬装费40元(那时区小队穿便服,和老百姓一样,便于隐蔽),我就把钱送到姨家,让他们为我操持一身衣服。傍晚才进家,晚上就被敌人包围了(有坏人告了密)。敌人上房压了顶,有的闯进屋里。两个伪军抓住我就要打,孙春林也进来了(他是被派去做地下工作的),他说:“小凯是我的老乡,别打了。”他们把我捆起来,带到李岗据点内。

李岗据点郝翻译官的妻子李文华是我的同乡。靠她的关系结识了老郝,他见我为人老实,就把我留在他身边。我穿上伪军服装,心里不是滋味儿,就托李岗村的刘友给中孟尝武委会主任张春禄捎信儿(张春禄是敌工部与内线的联络人),问他我带枪跑出去投奔哪里?不久,春禄捎了信儿来,叫我不要逃跑,在敌人内部搞情报,保护抗日干部,作用也不小。我通过张春禄又和区敌工部肖岩同志接上头,不断将敌人出动的时间、方向等情报送出去,还多次为区干部送些子弹。

1943年下半年,敌人调我到蠡县新民会警备班。这里住着鬼子顾问坚达,警备班就是保卫他的。到这里之后,我和张春禄的联系地址就改为城东代庄宋禄家。宋禄以磨白面为掩护,经常给敌伪机关送面,出入自由,和我联系很方便。那时,咱区县干部很缺子弹,我就经常谎报消耗,省出三十粒、二十粒的送出城外。以后胆子更大了,六、七十粒的送。

有一次正想送子弹出去,恰好警备队长刘树同让我送他妻子回家探亲。刘妻是李岗人,她老爹病了。为了拉拢刘树同,我经常抱着他的小孩上街买糖吃。他的小孩老让我抱,后来认了干亲,关系就密切了。这次回李岗,刘树同怕路上被八路军、游击队截住,嘱咐我们顺着公路走,我说:“走近道吧,我道熟,保险没事。”出城时,我把子弹让刘妻带在身上,免得被城门上站岗的搜出来。以前新民会有个叫耿文山的,带了二十七粒子弹出城,被搜出来,立即拉回去枪毙了。从这以后城门上查得更紧了。

我们出了城,经仉村到孟尝,把子弹交给了张春禄,才去李岗。一路上,我做刘妻的工作,说日本大势已去,要多劝刘队长活动些,给自己留条退路,多为老婆孩子着想,咱本乡本士的人,不能不思前想后哇。

从此以后,刘队长知道了我的底细。又是干亲家,说话就没挡头了。他说:“以后缺少子弹找我。”后来,又让我给他在外边接上头,他提出见个面,给个证件,以后万一当了俘虏,可以保住性命。我给张春禄捎去了信。张春禄趁着南关集日在南关兰玉家等着,我和刘树同按约定时间到了。春禄自称是县敌工部的代表。我们三人一起照了个合影,还发给刘树同一张“无名英雄证”,上边盖着冀中区的大印,这是地下工作者的证件。

又有一次,春禄把我叫到代庄,说外面有任务,马上搞一百粒子弹。我当下没别的办法,只好把我的子弹给了他。一堆子弹不好拿,连我的子弹袋也拿了去。我让他赶紧送回子弹袋来,丢了这个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他始终没送回来。

第二天,开早饭时,我像往常一样把枪放在床铺上去吃早饭,别人的床上都有子弹袋,就我的床上没有。一个小勤务员喊了起来:“谁的子弹没了?”我一怔,下意识地踢了他一脚,嘴里说。“少管闲事!”可是,事情已经嚷出去了。

我赶紧去找刘树同,让他把子赶紧凑上。刘树同正打麻将,我在外屋等着,班长陈桂芳找来,问我子弹怎么丢了,我说不知道。当时,敌人在城内正集训青年团,我说也许是青年团的人拿了。陈班长听了,就背着顾问召集青年团开会,大拍了一顿,不见效果;又来软的,说谁拿了,晚上放回原处,我不追究。过了一夜,也没人放回来。

我说:“别着急了,我让刘队长补上算了。”陈班长急了说:“我的祖宗!你不知道,上次顾问趁屋里没人拿了几十粒子弹,人们也没报告。后来他来查问谁丢了子弹,谁也不承认,结果把那丢子弹的人拉出去砍了头。你说实话,到底丢在哪里?你只要保证不是顾问拿了,我就不追了。”

看他着急的样子,我很想告诉他不是顾问拿了。可这不等于不打自招吗?我坚持说:“真不知道谁拿了。”老陈又叫我们几个开会,说只要谁知道这子弹不是顾问拿了,晚上在三楼窗台上立上个砖,就什么也不问了。我想去立上个礴,又怕他在暗地里盯着,露了马脚。陈班长没了办法,他知道我和丁孟斌关系密切(丁和敌工部肖岩同志是老乡,也有联系),就央求老丁摸我的底。

老丁把我叫到镶牙馆,对我说:“咱弟兄交个心,这事该说清楚了。只要不是顾问拿了,咱大伙把子弹凑上,万一……”我说:“我送人了。孙春林不想干了,怕回家八路军不饶他,叫我给他弄点子弹作见面礼。既是朋友,不能看着困难不管。”

陈班长知道了这个情况,对我说:“咱弟兄俩也算交了心,子弹咱们给你凑齐。不过,我估计你不是送了人。”

我说:“你怀疑我与八路军有联系?”他说:“我看你像个搞敌工的。你一趟趟地回家,家里什么人也没有,这事不说自明。看这形势,日本也呆不长了,咱们都得找条退路。”

我说:“我确实是给了人,为朋友的事,两肋插刀,豁上命我也干。”他又说:“你别打烟幕弹了。我今天就冲 着你 烧香、磕头,非拜下真佛来不可。你要给我接上头,我家里藏着一把撸子,给你交出去。”

看他动了真心,我就趁热打铁说:“你要真愿和外面接上头,我把他们叫来和你见面。”他高兴极了。我有个大爹,常来城内卖火烧,送信很方便。春禄来了,又在南关兰玉家代表县敌工部与陈见了面。陈桂芳也被发展为地下工作人员。陈把半张相片交给春禄说:.你到南宗我家里,把这半张相片和家里那半张一对,家里就会把那撸子交给你。”

有一天,张春禄通知我:外面发动了对敌攻势,敌工部要连续搞到三天的口令。这是个艰巨的任务,因为敌人的口令,不到掌灯时间不许开封,到了掌灯时,城门就关了,怎么出城呢?说来也巧,第一天,我拿到了口令,正赶上孟尝的民伕在这里修城墙,任务大,下班晚。我把口令秘密交给了带工的负责人张锅台,叫他立刻到代庄交给春禄。

第二天傍晚,我在街上碰到发口令的人。我说:“把警备班的口令给我吧!”我拿了口令,回去让大家看了说:.大伙看着,当面撕毁。”其实我只把盖戳的那半块撕碎了,有口令的那部分仍保留着。时间还来得及,我就亲自把口令送出城去。

第三天,我们约定:天黑后,春禄藏在城东面的麦地里,我在城墙上巡逻时,抽烟为号。他就凑到墙下来,我把口令绑在小砖头上扔下去。这次攻势中我们利用口令摸了敌人八个岗哨。

新民会有个王会计,为人刁诈,是敌人的忠实“看家狗”。他在三楼办公,代庄宋禄送了面来,在会计结了帐下来到我屋里,他总是在三楼监视,下来还问这问那。我恨透了他。他有个保险柜,我十八团攻进蠡县城时,把这个保险柜弄到了南关,可是怎么也撬不开,又扔在南关。敌人又把它弄回来,可是盖子撬了个大缝,盖不严了。勤务员王汉义发现柜里除了票子之外,还有把盒子,告诉了我。

区敌工部知道这事后,肖岩同志非让我把这盒子弄到手不可。我和王汉义夜里上了三楼,我用铁棍撬着,王汉义用手往里摸,费了好大劲,把钞票也弄散了,勉强把盒子拽了出来。原以为他们都有家眷,晚上没人值班,谁也不会知道。不料,下楼时被一个叫合义的看见了。我们很害怕,把盒子藏在刘树同屋里被子底下。一想也不保险,就去找丁喜斌商量办法。丁喜斌想了想说:“既然有人看见了,藏在哪里都不行,除非你们今夜逃走,不然很危险。不如把盒子放回去。”我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好又偷偷放了回去。

第二天,王会计发现钱都乱了,枪还在,认定是有人偷了钱,就向翻译官报了告。翻译官把有关人员叫齐,让仔细追查,气氛很紧张。队长刘树同建议:先把账和款算算,看究竟丢了多少,查找也心中有个数。他们采纳了这个意见,就开始查点。第一次数着差一百元,第二次再算差五十元。等第三次算清,一点不差,他们都放了心。

我们可不干了,反守为攻,串通警备班的弟兄们把大枪抱到翻译官那里一摔,说:“弟兄们都不干了。”翻译官一怔,问:“为什么?我们说:“会计成心给我们栽赃,钱不少,硬说失盗。晚上他回家睡老婆,让我们警备班守夜,还给我们扣帽子。手枪是顾问给的,我们留着自卫,谁跟我们过不去,就跟他拼命。”

翻译官怕把事情闹大,为了稳住我们,把会计调走了。我们没有闯下祸,倒取得了斗争的胜利!后来,我出来到二区张家庄领任务,见到县敌工部长刘特时,区敌工部肖岩同志也在。我说了这次摸枪的经过,大家都笑了。刘特同志还批评了肖岩同志考虑问题太简单,让他们搞枪、搞子弹多危险,一暴露就出大问题。安插在鬼子顾问身边一个人有多么不容易!在敌人心脏里发展地下组织,比枪和子弹重要得多。我听了,心里暗暗佩服。

就是由于这次出去接受任务,待了三天,鬼子顾问山奇(坚达调走,换了山奇)对我产生了怀疑。山奇两眼射着凶光,对我开始了一番审问:“你的,什么的干?”我说:“看病人去了。”“什么人的病?”“我的姨妈。”“见八路的干活?”“我要见了八路,死了死了的。”我那时年岁不大,思想简单,沉着对付,一点不慌。虽然没露破绽,但山奇还是要杀我。幸亏郝翻译官坚决担保,说我是他从李岗带来的唯一的人,绝对不通八路,要杀也得连他杀掉。这样,鬼子不再追究此事,但对我很不信任了,无论有什么事,都不要我参加。

敌工部领导知道了这个情况,让张春禄来通知我,晚上接我出城。我想,鬼子虽然怀疑我,但还未下我的枪,我可以随便出城,不需晚上来接。不过,我想起了刘特同志的话,一人带枪出去没有多大价值,这里的地下组织怎么办?先留下看看再说。

不久,山奇又调走了。敌人兵力不足,让伪合作社的顾问贾滕兼全城的顾问。贾滕不知此事,我又平安无事留下来,又发展了郝翻译官的妻子李文华。郝翻译知道了这事,对我说:“宁凯,要不是我,你有几个脑袋也早掉了。你干什么,我不反对,但是别连累我。”

郝翻译官曾被调到博野一段时间,现在又调回蠡县当新民会的部长。新民会警备班班长陈桂芳原来与郝有矛盾,这次郝成了陈的上司。陈桂芳心里害怕,想带枪逃跑。我说:咱不能光一个人走,咱们弟兄同生共死,你走我也走,还要带上你侄子陈国治。老丁听我的,老曹、老鲁听你的指挥。拉出去了听我的,在里边你是班长,行动归你指挥。”这样商量好,又和春禄取得了联系。

旧历腊月二十四,春禄派了一辆大车到南关,先把家眷接出去。为了不暴露目标,谁的东西、行李都不许带。腊月二十五日,趁刘树同在南城门站岗时,我们六个人全副武装,大摇大摆地出了城。刘队长还打招呼:“到哪里去呀?”我们说:“去代庄催柴火。”

到了中孟尝,由春禄领我们见了区委崔文杰、区长李特、区敌工部肖岩。这天正是中孟尝年终大集,就着大集为我们开了欢迎大会,群情奋激。又领我们到野陈佐,见了县委杨崴、王福禄等。我们休息了几天,就参加了县大队。

不久,蠡县解放,敌人逃到保定。我们的反攻部队挺进到平津保三角地区,迫使日寇交械投降。在战斗中我负了伤,出院后回了家。

我们一同出来的六个人有;丁喜斌、曹景昭、陈国治、鲁廷海、王保海和我。(陈桂芳去了北关,来的晚些)带出的武器有:六棵三八大盖,三架盒子,一把托盒,两把撸子,外加部分子弹和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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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和江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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