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夏天里的冰雹 ■素材:王建国
(本人用第一人称写故事,素材有原型,但情节有所演绎,请勿对号入座!)
我叫王建国,今年27岁,是沿江县城里一个小有名气的布贩。说起我这个布贩的身份,还真有一段从苦到甜的辛酸史。要说当初,我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初中毕业生,学习成绩在班上也能排进前十。只是那会儿,我爹得了一场大病,家里砸锅卖铁地给他治,最后不但把家底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没办法,我只好早早地辍学在家,跟着我二叔学着做生意。说起我二叔,那可是个人精。他总说:“建国啊,做生意要眼活,脚勤,心细,嘴甜。”这话我是记在了心里,这不,这几年下来,我也算是小有积蓄。
春暖花开的时节,我听说深山里的杏花开了,就想着进山去卖布。山里的人们都比较实在,而且消息闭塞,布价也能卖得高一些。这不,我把自行车后座绑上一大捆上好的确良布,就往山里去了。
“哎呀,这布料可真不错!摸着就结实。”一路上,我走到哪儿,村里的大姐大婶们都会围上来,摸摸布料,问问价钱。
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实在,从不跟人耍花招。布料是什么质地,一尺多少钱,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这样一来,倒是赢得了不少回头客。
那天下午,我骑着自行车,正要往山里更深处去。天上的云彩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几声闷雷。我心想:这可不妙,看这架势,怕是要下大雨啊。
正在我犹豫要不要往回赶的时候,一个骑着拖拉机的老汉从我身边经过。我赶紧问道:“大爷,前面还有村子吗?”
老汉摇摇头:“前面就剩下一个林家村了,再往前就没人家了。”
我又问:“那离这儿还有多远?”
“骑自行车啊?那得小半个时辰。你快点骑,说不定能赶在下雨前到。”
我朝老汉道了声谢,使劲蹬起自行车就往前赶。可是天公不作美,我才骑了不到十分钟,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这山路本来就不好走,这一下雨,路更是泥泞不堪。我只好推着自行车,一步一滑地往前走。好不容易看到了村子的轮廓,我的衣服早就湿透了。
“喂,这位小哥,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路边传来。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妇人站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竹伞。她穿着一件略显陈旧的蓝布褂子,下身是一条洗得发白的裤子,虽然穿着朴素,但是一张瓜子脸生得很是清秀。
“我是卖布的,本来想去前面的村子,没想到碰上这场雨。”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妇人打量了我一下,又看了看我自行车后座上用油布包着的布料,说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你要不要先到我家里避避雨?”
我心想这雨确实不小,布料要是淋湿了可就麻烦了,于是就答应了下来。
那妇人把伞递给我:“你先把布料搬进来,我去找个绳子,咱们把布料挂起来晾晾。”
我推着自行车走进院子,这才发现这是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院子里种着几棵桃树,树下有个晾衣绳。院子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干净。
妇人找来一条晾衣绳,帮我把布料一包一包地挂在屋檐下。然后又给我找了一条干毛巾:“你先擦擦身上的雨水,我去给你烧点开水。”
看她忙前忙后的样子,我不禁有些不好意思:“真是麻烦你了。对了,还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姓李,你叫我李嫂就行。”她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我一听这称呼,心里就明白了几分。看她年纪轻轻的,却让我叫她李嫂,想必是个寡妇。再看院子里冷清清的样子,想必是一个人住。
不一会儿,李嫂就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出来:“你先垫垫肚子吧。”
我连忙推辞:“这怎么好意思?我已经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点面条又不值什么钱。再说了,你这浑身湿透的,不吃点热乎的,容易着凉。”李嫂说着,还往面条里加了个荷包蛋。
我接过碗,闻着热腾腾的香味,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李嫂“扑哧”一笑:“快吃吧。”
这一碗面条,我吃得特别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淋了雨的缘故,总觉得这是我吃过最暖心的一顿饭。
吃完面条,外面的雨还在下,而且越下越大了。李嫂看了看天色说:“这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要不你就在这儿住一晚吧。”
我有些犹豫:“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你收拾西厢房,那里平时没人住,收拾收拾就能睡。”李嫂说着就去收拾房间了。
我坐在堂屋里,看着外面的大雨,心里却在想:这李嫂也太热心了吧?不过转念一想,农村人都是这样,遇到这种情况,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
西厢房虽然简陋,但是收拾得很干净。李嫂给我铺了床新褥子,还放了个枕头。看得出来,这些东西都是她自己缝制的,针脚整齐,做工细致。
夜深了,雨还在下。我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雨声,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啜泣声。
这声音若有若无的,要不是夜深人静,根本听不见。我侧耳细听,发现声音是从隔壁传来的。想必是李嫂在哭。
一个寡妇,独自一人在这偏僻的山村,确实不容易。我叹了口气,翻了个身,努力不去想这些事。
第二天一早,我醒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显得特别明亮。我起床后,开始收拾床铺。当我把枕头拿起来的时候,忽然发现下面压着一个发黄的本子。
我拿起来一看,原来是一本日记本。本子已经有些年头了,封面都有些发皱。我知道看别人的日记不好,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鬼使神差地翻开了第一页。
“1982年3月15日,晴。
今天在学校遇到了王建国,他还是那样腼腆。我偷偷地给他递了张纸条,可是他好像没有看懂我的心思。”
我愣住了。这一刻,我仿佛被雷击中了一般。李嫂竟然是我的初中同学李秀兰?那个总是默默坐在教室后排的女生?
我继续往下看:
“1983年5月20日,阴。
今天和大山去了趟县城,他给我买了一条红头绳。虽然只是普通的头绳,但是我很开心。大山说等秋收完了就娶我过门,我知道,这辈子有他就够了。”
“1984年8月3日,大雨。
大山出事了。他去给王家修房子的时候,从房梁上摔了下来。临死前,他拉着我的手说:‘秀兰,你还年轻,要好好活着。如果有机会,你就嫁给那个王建国吧,我知道你以前喜欢他。他是个老实人,一定会对你好的。’”
看到这里,我的手开始颤抖。原来,林大山就是去我家修房子的时候出的事。那时候我在外地做生意,接到家里的信说有个木匠在我家出了事,我还觉得惋惜。没想到,这个木匠竟然是李秀兰的丈夫,而他的死,还和我有着这样的联系。
“有人在翻我的日记?”一个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我回头一看,李秀兰正站在门口,脸色苍白。
“秀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手忙脚乱地合上日记本。
“你现在都知道了?”她的声音有些发抖。
我点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秀兰,秀兰!你在家吗?”
李秀兰脸色一变:“是公公。”
只见一个老人走进院子,后面还跟着几个村民。老人开门见山地说:“秀兰啊,我听说昨晚有个男人住在你家?这像什么话?你是寡妇不假,可也不能这样不知廉耻啊!”
李秀兰脸色发白:“爹,你说什么呢?他是卖布的,昨天下雨,我就让他在这儿避雨。”
老人打断她的话:“不管他是干什么的,这成何体统?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隔壁王家的二小子想娶你,你就从了吧!”
“不行!”李秀兰突然喊了出来,“大山临死前让我等王建国的!”
这话一出口,院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我。
老人瞪大了眼睛:“什么王建国?”
李秀兰指着我说:“就是他,我初中同学王建国。大山临死前说,如果有机会,让我嫁给他。”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我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李秀兰打破了沉默:“既然该说的都说了,那我就把话说清楚。我不会改嫁的,大山的孩子我会自己养大。至于他临终前的话,就让它烂在我心里吧。”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屋。留下我和众人面面相觑。
我收拾好东西,默默地推着自行车离开了。临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小院。阳光下,院子里的桃树开着粉红的花,显得特别美丽。
从那以后,我时常会想起李秀兰。想起她给我递纸条时的羞涩,想起她为我煮面时的温柔,想起她说出真相时的决绝。这些年来,我们之间,是不是错过了太多?
后来我在县城开了个布店,生意越做越大。有时候,我也会想起那个雨夜,想起那本发黄的日记本,想起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往事。那些年少时的情愫,是不是应该永远尘封?那些来不及说出口的话,是不是终将化作一声叹息?
人生啊,就是这样。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像那场大雨冲刷过的山路,再也找不到来时的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