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一夕与仰山玩月,山问:“这个月尖时,圆相甚么处去?圆时,尖相又甚么处去?”师曰:“尖时圆相隐,圆时尖相在。”
——《五灯会元》第五卷 石室善道禅师
白话直译:一天晚上,石室善道与仰山慧寂在一起赏月。仰山看见天上的月亮心有所感,就问道:“月亮尖时,那个圆的月亮在何处?月亮圆时,那个尖的月亮又跑到哪里去了呢?”
石室善道说:“月亮尖的时候,圆相隐藏起来了;月亮圆的时候,尖相就在圆相之中。”
鉴赏评说:禅师是全能的,一会儿是诗人、一会儿是哲学家、一会儿是思想家,有时还是天文学家。他们能从当下的点点滴滴中出发,去体验那个无所不在的自我。对他们来说,无一不可参,无一不是禅。
石室善道的说法,表达的就是:尖的时候只有尖,而圆的时候尖也在。
但是,这个话传到师弟云岩昙晟那里,他又有了新的说法:“尖时圆相在,圆时尖相无。”
他的说法就正好与石室善道相反了:尖的时候有圆在,而圆的时候没有尖。
这个事情还没有完,云岩昙晟的哥哥,道吾圆智禅师听见他俩的说法后还有更新颖的:“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
三人看见是同一个月亮,为何有不同的感受呢?因为他们的视角不一样。
石室善道着眼于“统一”:整体包含局部,所以见局部时,当然看不到整体;而见整体时则局部必然在。
云岩昙晟着眼于“对立”:见到尖,因为残缺而知道圆的存在;然而见到圆时,没有了参照,就不知道尖的存在了。
石室善道的说法是“看见”的,云岩昙晟的说法是“推论”的,但他们论说成立的前期皆是:尖与圆的分别。如果没有这尖与圆的“二元对立”,就不会存在“对立统一”的任何一说。
但不管二人如何说,都是在说眼中或思维中的“月亮”,都是“眼耳鼻舌身意”的表达而已。禅不在外面的道理,而在于自己的体验。
如果没有尖与圆的分别,又会如何呢?那就是道吾圆智所说的“尖时亦不尖,圆时亦不圆”。
然而,世人都会觉得道吾圆智所说的话毫无意义,说了等于没说。这不就是真“空”了嘛,如果这就禅的话,参来何用?其实,这误解了道吾圆智的意思。
他的视角不是月亮尖和圆的“对立统一”,而是那个如如不动的本体,谁在赏月呢?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其中有“无常”,即:多彩多姿的变化;也有“有常”,即:始终如一的变化。
变化的结果是多彩多姿的,而变化本身是始终如一的。世人往往伤感于时光流逝带来的变化,而禅师却会着眼于那个始终如一的“本体”,与它为一。
从《易经》、《道德经》中知“阴阳”,见“有无”,但也常常被这些“二”遮蔽。而佛法乃“不二法门”,穿透“二”,直视“道”。
换句话说,从禅的视角看去,不仅仅能看见月亮的阴晴圆缺,还能见到那个始终如一的“本体”,那并不是尖和圆的任何之一。“见”,并不是一定用眼睛或者思维的。
半个月亮挂在天上,另外一半去哪里了?如能透过这句话,或许就能与禅宗的祖师们并肩同行了。
以前写过一篇关于“七贤女悟道”的文章,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往前翻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