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讨论:为什么乌兹别克斯坦大力推行“去俄化”?

鸽子评国际 2023-01-16 09:42:01

苏联解体后,独立的“中亚五国”,为了彰显其国家独立的“决心”,在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先后进行了“轰轰烈烈”的“去俄化”运动。

那么问题来了,这些中亚国家为什么要进行“去俄化”运动?“去俄化”运动的得与失又有哪些?接下来,我们就以乌兹别克斯坦为例,跟大家简单聊聊。

撒马尔罕的历史遗迹

1)乌兹别克斯坦的“去俄化”举措

自1991年9月宣布独立后,乌兹别克斯坦政府为了彻底摆脱苏联“痕迹”,彰显其国家独立性,在历史、语言、文化等领域,开启了大规模的“去俄化”运动。

1)确立乌兹别克语为“国语”

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在宪法中明确规定,“乌兹别克斯坦的国语,是乌兹别克语”,并在后续颁布了多项法律,进一步明确了乌兹别克语的“国语地位”。作为对比,俄语受到了极大限制。数据显示,在国家独立之初,俄语学校的数量一度减少了50%。

另外,很多在苏联时期出版的俄语书籍被销毁,甚至一些苏联(俄)时期的俄语档案资料也被销毁了。

乌兹别克手抓饭

2)文字的“拉丁化”改革

众所周知,古乌兹别克语一直使用阿拉伯文字母进行拼写。苏联时期,乌兹别克语改用俄文字母(西里尔文)进行拼写。

1993年9月,独立的乌兹别克斯坦通过了一项名为《关于使用拉丁字母拼写乌兹别克语》的法律,正式开启了“文字拉丁化”的进程。该法律规定:

1996年9月入学的小学生,开始使用“拉丁文版本”的乌兹别克语课本;从2001年开始,各级别学校的教科书都应实现“文字拉丁化”;到2005年,要全面完成“文字去俄文化”。

浩罕汗王胡达雅尔汗致俄罗斯土耳其司坦总督府长官考夫曼的书信

3)大肆排挤俄罗斯族裔居民

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在本民族居民的地位得到显著提升的同时,俄罗斯族裔居民的“上升通道”几乎被“封死”。

“在乌兹别克斯坦议会的3名副主席和各委员会的领导人中,仅有1名俄罗斯人;在各州的领导人中,没有一个是俄罗斯人,在企业和机关的领导人中,俄罗斯人不断减少”。

一言概之,当地的俄罗斯族裔居民,很难获得在国家各级机关和企事业单位中担任领导职务的机会。

今天的塔什干

4)地标性建筑的“去俄化”

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大量与苏联(俄罗斯)有关的地标性建筑物,都被官方拆毁了。

1992年,为纪念塔什干大地震(1966)灾后重建的“苏联建设者纪念碑”被拆除。2009年11月,始建于1973年,位于塔什干市士兵荣誉公园的“祖国保卫者纪念碑”也被拆除

2015年,在塔什干市国立阿力什尔·纳沃伊大剧院翻修后的竣工典礼前夕,镶嵌于该剧院墙上的刻有著名设计师阿·维·休谢夫(红场列宁墓的设计师)名字的大理石纪念铭牌,也被官方拆除了。

在塔什干“幸存”的大地震纪念雕像

5)“苏联史观”的重塑

乌兹别克斯坦独立后,在本国学生使用的历史教科书中,“伟大的卫国战争”被“第二次世界大战”所取代。与此同时,苏联从过去的“解放者”,变成了“俄罗斯殖民主义帝国”的化身。至于乌兹别克共和国作为苏联加盟国的这段历史,被视为“苦难、屈辱和被剥削的一段经历”。

另外,以“十月革命节”为代表的大部分“苏联节日”被取消,仅有“胜利日(5月9日)”得以“幸存”。只不过,“乌兹别克斯坦版本”的“胜利日”,已经与“纪念反法西斯战争的胜利”没有了太多关联,因为这个节日纪念的对象,是“几百年来英勇无私保卫乌兹别克国家边疆、为使国家获得独立和自由、人民过上和平生活而献出宝贵生命的(乌兹别克)英雄们”。

作为对比,在苏联政府的支持下,乌兹别克人在文学、戏剧等文化领域取得的成果,苏联在当地兴建学校、工厂、医院的举措乃至全苏人民帮助塔什干震后重建的历史事实,或者一笔带过,或者干脆被无视掉了。

“援建”塔什干

2)为什么实行“去俄化”?

1)确立和巩固国家的“独立身份”

对于独立国家而言,首先解决的问题,便是国家独立身份的有效稳固。但不可否认的是,“中亚各国的历史记忆、文化传统甚或经济政治基础,都与‘苏联(俄罗斯)化’有着密切的联系”。因此,中亚国家只能通过简单粗暴的“去俄化”运动,甩掉这一“沉重”的历史包袱。

于是,乌兹别克斯坦通过重塑苏联史观、确立乌兹别克语为国语、取消“苏联节日”等措施,“物理清除”了国家境内的“苏联印记”,旨在向世界明确“新生国家由乌兹别克人主导”的既定事实。换言之,“去俄化”举措,也能在很大程度上,提高乌兹别克人民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重振民族士气。

位于塔什干的普希金纪念碑

2)苏联(沙俄)时期推行“俄罗斯化”的“反噬”

16世纪60—80年代,大肆对外扩张的沙俄先后吞并了布哈拉汗国和希瓦汗国。1876年,他们彻底征服了乌兹别克“三汗国”的“独苗”——浩罕汗国(拓展阅读:)。至此,整个乌兹别克地区被并入沙俄版图。

乌兹别克“三汗国”

在完成征服后,沙俄在当地大力推行殖民化和“俄罗斯化”政策。他们用行政手段推行俄语教学、开办俄语学校,残酷打压乌兹别克人的语言、文化和生活习俗,甚至禁止当地穆斯林使用阿拉伯语或波斯语诵默经文。

显而易见,这种“大民族沙文主义”举措,必然会激起当地人民的强烈不满和反抗(拓展阅读:)。

浩罕汗国老照片

苏联时期,当局不仅在中亚各加盟国继续推行“俄罗斯化”举措,还鼓励和号召俄罗斯人以“开发和建设边疆”的名义,向中亚移民。数据显示,截至1989年,乌兹别克共和国境内的俄罗斯人已经高达166万。

在干部任用上,苏联当局更倾向于任用俄罗斯人,“(乌兹别克等)中亚各民族的干部,很少被结合到苏联国家政权机关中去”。在苏联军队中,“来自中亚的士兵很少直接加入战斗部队,更当不了军官。他们的技术水平、教育水平比较低,没有一个具备充当苏联领导的能力”(拓展阅读:)。

另外,苏联推行的语言政策,也存在很大的问题。在中亚加盟国, “本民族语言”一直没有获得与俄语“平起平坐”的地位(拓展阅读:)。

可以预见,这些带有“大俄罗斯”意味的政策的颁布与施行,严重伤害了中亚各地人民的民族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对俄语乃至俄罗斯人产生逆反和排斥的心理,也实属意料之中。

乌兹别克苏维埃社会主义共和国的国旗

3)向土耳其和其他西方国家主动示好

有趣的是,在乌兹别克斯坦独立之初,一直与土耳其保持着颇为亲密的关系。在1992年—1993年间,时任总统卡里莫夫多次强调,“自己一直把土耳其当作效仿的样板”。与此同时,他们还请求土耳其,“在外国和世界组织中,为乌兹别克斯坦发声”。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卡里莫夫愈发“感觉到了不对劲”。后来,他在《临近21世纪的乌兹别克斯坦》一书中指出:“历史上我们属于突厥语大家庭,但我们的人民要坚决抛弃‘大图兰’这一沙文主义思想。对于我们来说,‘图兰’是地区突厥语各族人民文化共同体的象征,而不是政治共同体的象征。”

首任乌兹别克斯坦总统卡里莫夫(1938—2016)

与此同时,乌兹别克斯坦大力推动和发展与西方国家的外交关系,旨在寻求资金和技术上的援助和支持。

1997年7月,美国出台了新的中亚战略,旨在将中亚国家打造为自己的“战略能源基地”和“制衡俄罗斯的地缘政治支点”。在这样的大背景下,美乌关系变得愈发密切,前者一再加大了对乌的经济和技术援助。其他西方国家见状,也纷纷以提供贷款、建设合资企业等形式,主动与乌兹别克斯坦“拉关系”。

由此可见,乌兹别克斯坦推动的“去俄化”举措,也在很大程度上蕴含着“向西方国家主动示好”的内涵。

塔什干夜景

3) “去俄化”举措的得与失

1)国家经济建设

在国家大力推行“去俄化”举措的背景下,当地的很多俄罗斯族(包括其他俄语系民族)居民选择主动离开。

数据显示,1989年,境内的俄罗斯族居民,共有165万多人,占全国总人口数的8.34%。到了21世纪初,在当地居住的俄罗斯族居民已不足112万人,“缩水”至总人口数的4.78%。

由于很多俄罗斯族居民从事医疗、科研、技术、管理等“高精尖工作”。基于国家发展的角度看,这些高水平人才的主动离开,是一次较为严重的“人才外流”事件。换言之,对于新生的乌兹别克斯坦而言,“去俄化”运动带来了负面影响,是肉眼可见的。

位于塔什干的帖木儿广场

2)俄乌两大民族的关系

前面提到,苏联(沙俄)官方在中亚加盟国推行的“俄罗斯化”举措,让当地居民对俄语乃至俄罗斯人,产生了严重的排斥心理。因此,在乌兹别克斯坦宣告独立后,当地的俄罗斯族居民成为了官方和民间的“双重报复对象”。

在干部任免上,俄罗斯族居民不仅难以获得领导岗位,还在就业等方面备受歧视。如果单位效益不好,首先被裁掉的就是俄罗斯族员工。一些极端民族主义者,甚至当街辱骂和殴打无辜的俄罗斯族居民。换言之,在国家独立之初,不少俄罗斯族居民的人身安全,都很难得到有效保障。

随着时间的推移,俄乌两大民族原本较为和谐的民族关系,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和挑战。

撒马尔罕俯瞰

3)乌兹别克语言的发展

实际上,乌兹别克人对于官方主导的“文字拉丁化”改革,并不是十分感冒。除1996年开始上学的小学生外,大部分居民更习惯于使用西里尔字母拼写的乌兹别克文。因此,乌兹别克语的“拉丁化”改革,进展得十分缓慢。

实际上,直到今天,在乌兹别克斯坦的很多领域,依然处于“两种文字并存”的状态。

许多部门或机关的标牌,同时使用两种文字书写;政府部门和机构的官网页面,除了公告和文章的题目使用拉丁字母拼写外,大多数正文依然使用西里尔字母拼写;官方货币(苏姆)也同时使用两种字母,在纸币上只使用西里尔字母拼写,硬币上同时使用两种字母拼写(比如5苏姆和10苏姆的硬币,同时发行了两种版本);以国家中央银行为代表的很多机构,干脆制作了两种文字拼写的官网页面,供国民“灵活使用”。

一言概之,“去俄化”举措,似乎也并未对乌兹别克语言的发展,起到想象中的促进作用。

希瓦古城俯瞰

4)文化与教育水平的发展

在苏联时期,乌兹别克共和国出版了大量使用西里尔字母拼写包括科学著作、文学作品、专业文献与论文在内的高质量乌兹别克文书籍。但是,由于文字拉丁化改革,年轻一代很难通读这些读物。

另外,使用拉丁字母拼写的乌兹别克文书籍,出版数量相对很少。因此,年轻一代的阅读量与老一辈人相比要少得多,社会的平均文化水平呈现出了走低态势。

乌兹别克斯坦地形图

另外,由于文字拉丁化举措,致使过往使用西里尔字母拼写的乌兹别克文教材无法继续使用。于是,一个颇为棘手的问题摆在了眼前——“各级学校均缺少高水平的使用拉丁字母拼写的乌兹别克文教材”。原因很简单,既精通拉丁版乌兹别克文又精通本专业的学者,实在是少之又少。

以高等教育为例,乌兹别克斯坦的大学生们为了学习,只好“就近”使用俄语教材和参考书。但是,他们的俄语水平极为有限,很难通读这些高质量的俄语书籍。因此,乌兹别克斯坦的高等教育水平,同样出现了幅度不小的下降迹象。

一言概之,“去俄化”举措的实行,似乎不仅没有推动国家文化和教育水平的发展,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拖了后腿”。

乌兹别克斯坦的地铁站

4)结语

实践证明,对于乌兹别克斯坦而言,“去俄化”运动是一把双刃剑。“去俄化”运动的推动,固然增加了人民的民族凝聚力和国家认同感。但从负面角度看,因为“去俄化”运动,国家在经济、文化等领域的发展,蒙受了不小的“本来可以避免”的损失。

由此可见,在国家内外局势均较为稳固的大背景下,当局应该以实事求是的态度,重新审视和研判“去俄化”运动对国家发展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一言概之,狭隘的民族主义思想,不应该成为阻碍国家发展的“绊脚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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