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贫下中农班长
贫下中农班长姓程,叫程磊,时间长了才知道,他是这队里除了老队长以外文化水平最高的人,当过民办教师,听说旧社会祖辈在山东老家有着苦大仇深的身世,后来实在呆不下去了就闯了关东,用那时的话叫做“根正苗红”。大队认可他的文化水平,队委会放心他的耿直为人,觉得只有他才配当城里知青的贫下中农班长。
第二天,吃完早饭,我们都聚到了队委会。老班长先告诉我们全队多少人,多少个劳力,谁是五保户,然后告诉我们四道沟六队所处的位置:往东走离公社12.5公里,往南走离江密峰12.5公里,往北走上岭1.5公里是蛟河和永吉交界。
老班长说,咱公社富裕的队一个工是1元,咱们队很穷,一个工才1角4分。但咱这山也是富有的,靠山吃山,山上有狍子、山猫、兔子、野鸡、狐狸、狼,以前还有过野猪和黑瞎子;水库和井泉子里有鱼和虾;药材有人参、五味子、龙胆草、细参、天南星、穿地龙;山货有山葡萄、山核桃、山里红、山丁子、臭李子、榛蘑、橡蘑、趟子蘑、松蘑、伞蘑、黑木耳,猴头;山菜有蕨菜、猫爪菜、山胡萝卜、枪头菜、叶子菜、明叶菜、刺老芽,黄瓜香,猴腿、山芹菜、水芹菜、山韭菜…还有一个特产就是满山遍野的乌拉草,东北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在咱这就有两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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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从来没听说过,这穷山沟还有这么多的好东西。我们更佩服这位贫下中农班长,他能这么有条理地把本队的经济、交通、山里特产介绍得这么详细,一听就懂。他告诉我们,咱这地方虽到不了“棒打孢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的份上,但只要勤快,总有饭吃,而且风景可看。一刮秋风,山梨、山里红、山葡萄、山丁子、山核桃等各种山货和山药满地都是,只要这出点力气啥都有了,古人说得好:“力气是外财,使了它还来”
我们都静静地听着,都听上瘾了,原来这穷山沟里,还有那么多的秘密,我们每个人都觉着“这下可真来着了”。老班长早就看出了我们的心思,马上话锋一转说:“这山好水好人好,但日子长着呢,活累着呢!要吃的苦、遭的罪多着呢!”
老班长就这样从上午讲到中午,讲得滔滔不绝,随后,他又告诉我们明天的活怎么干,怎样保存体力等等,并安排了我们马上要面对的生活,确定由5个女生轮着做饭。可提到做饭,问题就出来了,我们有粮吃没菜吃。老班长一脸歉意和内疚,马上叫小周找来老队长。老队长一听,说:“好解决,到饲养棚,把队里最好的豆饼搬来两块,给孩子们吃。”我们一听全蒙了,没菜吃叫我们吃豆饼,那是喂牛喂马的,怎么喂上我们了?又听队长和户长说:“拿两个缸来,一个装酸菜,一个装咸菜疙瘩,咱队委会再凑些萝卜、土豆、白菜、干菜。”
姚中华随着老班长领来了两块油汪汪的大豆饼。老班长叫做饭的杨雪把灶坑里的木炭火扒到灶边,把豆饼搭到灶沿烤了好一会儿,又拿来双柄切刀,把豆饼立在板上,老班长叫姚中华双腿夹住豆饼,用手各握一个刀柄用力切下,一个豆饼卷就切下来了。越往里切,豆饼烤得越软,没用多长时间姚中华就切完了一块豆饼。老班长告诉我们把豆饼摊开,拿出几块放在温水中泡,又告诉我们怎样把里面的草末、砂子捡净、滤掉。然后杨雪把油放在锅里炒豆饼,炒熟后加盐,添汤。要出锅时,班长又送来了几个红辣椒和大葱大蒜,叫出锅前把葱辣椒放进去。再看这豆饼金黄,葱叶翠绿,辣椒鲜红,端到桌上还真勾起了我们的食欲。
几名同学喝着白开水,吃着苞米面大饼子,就着炒豆饼,开始了我们上山下乡的知青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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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堂劳动课
第三天,天还下着雪,我们和社员们一样每人拉着一个爬犁跟在打头的身后,摆出了条长龙:浩浩荡荡地从村口出发。到了地头要把粪拉到坡顶,队里的会计站在坡上,拉一趟发一个票。打头的在先,一步一个横垄台,我们9个人沿着社员踏出的路拉,都觉得十分吃力,但没一个掉队的,都咬牙坚持着。队长、班长特意把我们安排在最后面,当时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因我们体力弱,让社员先趟出来道,我们省点力气:另一层是叫我们看着社员拉爬犁的姿势,什么地方怎样用力,学好方法,别瞎挨累。
一上午我们都坚持了下来,吃中午饭休息时,胳膊腿全疼了。刚吃完饭打头的上工的哨就响了,大家谁都没说什么,出了门就上地。下午一开工,我们就感觉到很吃力,装筐的社员也看出来了,特意给同学们少装几锹,这样我们更不能掉队了。晚上收工交票时,男女同学都拉了15趟。
回到宿舍,一个个脱下了湿透的棉鞋,换下湿了半截裤腿的棉裤。回想起这第一堂劳动课的艰辛,大家都笑了,心里五味杂陈。这时房东给我们扒了一盆火,让我们烤鞋、烤棉裤。队长和班长一人腋下夹着一捆草,手里拎个木棰来了。我们都很纳闷,只听班长说:“鞋湿透了吧!”说着把草放在地上,叫房东:“嫂子,把锤草石搬出来!”不一会儿,房东搬来一块像小面板一样光光的青石。队长翻腾着我们正烤着的鞋说:“这一宿能干吗?明天全换乌拉草,比鞋垫强!”
队长和班长一边教我们怎样锤乌拉草,一边嘱附我们:“你们刚来,别跟社员比,这帮人干了一冬天了,身子骨练出来了。你们才十几岁,正长身子呢,累坏了落下毛病就是俺们的不是了。你们家长把个好孩子交给俺们,累坏了俺没法跟你们父母交待,俺们也都是当爹做娘的,没人攀比你们。”“无论多累都得烫脚,这是咱山里的规矩。”队长的一席话说得我们心里热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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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起来,全身酸痛,特别是两条腿疼痛难忍。大家吃过早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地出了门。每个人都拉起自己昨天拉的爬犁,猫着腰,埋着头,一步一个横垄台地爬着。马车、牛车、马爬犁、牛爬犁不好上的坡,全是我们用自已的肩膀拉着爬犁上的棕绳,双手拽着爬犁杆,拉上去的。当第九天晚上收工时,队长竖着大拇指说:“城里的孩子好样的,从明天开始送南沟的粪。”听了这话,社员和我们一阵欢呼。社员的欢呼是再不用弓腰埋头,一步一个横垄台爬大坡了;我们的欢呼主要因为我们这些在城里长大的孩子,完成了从没干过的、几平超出我们体能的活,而且中间没有一个人掉队!
终于完成了艰辛的西大坡送粪任务。在这期间,我们几个女生,特别是年龄小、身材小的我,晚上摸着抽筋的双腿不止一次地在被窝里哭过。今天最艰难的任务终于完成了,我们用自己的实际行动上好了第一堂劳动课。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