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山:在与日方周旋的日子里

恒鼎谈历史 2024-11-20 02:24:57

海伦会谈

1931年12月6日,本庄繁派他的高级参谋板垣征四郎大佐,偕财务顾问驹井德三、主计染宫、翻译嘱托福岛到哈尔滨,住北满旅馆。午间与张景惠、赵作人会见。当晚张、赵以电话通知马占山:“板垣将前往海伦会晤,让我们先通知你。”马占山答:“江省东部的老百姓仇恨日本人,日军切勿前来,倘发生意外事故,本人无法负责。再则我已退出省城,无必要与日本作直接交涉。”两方正在谈话,板垣接过电话,直接向马占山说:“日本欲请马主席仍回省城……”马占山不等他说完,即放下电话而去。

7日早8时,板垣不待马占山之许可,径率驹井、福岛、染宫、日驻哈领事馆馆员彬山冈野及新闻记者,由赵作人、韩云阶陪同过江,到呼海路马家船口车站。赵作人从电话中要求马占山许可与板垣会见,马占山不见。赵作人再三恳切地要求,力言板垣此来,决无恶意。马占山只允在绥化车站会见。赵以绥化站没有方便地点,固请仍在海伦。得到马占山允许后,他们来到海伦,住广信当铺商号。晚9时,赵作人陪同板垣先访参谋长谢珂,说明来意。10时,马占山首先接见中国新闻记者,表示:“日人前来,无论是威胁或利诱,决不改变抗日决心,作任何妥协。”

11时半,马占山邀请日方及其他外报记者座谈,谓“中日事件的发生,由于日军挑衅,希望记者先生了解事实真相,主张正义”。

12时,马占山偕谢珂及中方翻译接见板垣、驹井、福岛、染宫等于广信当商号,赵作人亦在场,谈至次日(8日)晨2时半别去,会谈经过如下:

板垣先致寒暄,接着拿出本庄繁名片说:“此来系代表本庄司令官,向贵主席提出两项要求:第一项,为了保持东亚和平,关东军决不许东北的抗日举动继续存在,对此实有整个计划和最大决心。对于呼海、齐克两路,因佩服贵主席的英勇,暂不即时实行军事计划,以维持东亚和平。第二项:东北地方,中日彻底合作,如贵主席变更抗日举动,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则日本无领土和政治野心,即划黑龙江省为自治特区,由贵主席治理,日本决不干涉,只要求派日本顾问两三人。”

马占山:“第一项的保持东亚和平,正合本人主张,极表同意。但江省此次所采取的军事行动,纯为自卫,我希望中日纠纷早日得到和平解决。第二项,我亦同意,但必须尊重中国主权,先撤退日本在黑龙江省的军队,以表示诚意。”

板垣:“必须贵主席变更抗日举动,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日本才能考虑撤兵。”

马占山:“不先撤兵,就是无诚意。”

板垣:“我们回去商量后,再为答复。”

马占山:“一切问题都可以随时商议,唯有撤兵是先决问题。”

板垣:“我向贵主席提出三个问题:(一)此次冲突系一时误会,能否即此谅解?(二)贵主席对此观感如何?(三)今后作何态度?对日军是否仍作反抗行动?请明确答复。”

马占山:“本人态度,早向中外宣示,今后日军如不相迫,自可维持和平。”

8日板垣等辞去,返回哈尔滨。

在会谈中,韩云阶作翻译,对某一问题辩论间,韩云阶每每偏向日方,不但我方在场的人感觉不快,就是马占山的卫士亦看着不顺眼。韩云阶赴厕,出屋门就被卫士赵振东拦住,问他是不是中国人,为什么老向着日本,并拿枪抵着他的脑袋,韩云阶吓得跪地求饶。在这不可开交的时候,我(当时任马占山的卫士长)来到,赶紧喝退赵振东,扶起韩云阶,送入会议室,并嘱韩不要向马主席说,以免赵振东受责。

后来马占山到长春,韩云阶谈及此事时说:“当时我小解赴厕,这位卫士老爷捉住我,坚不放行,我竟尿在裤子里,要不是杜卫士长赶到,可能就危险了,主席的卫士真厉害呀!”马占山佯怒,向韩表示歉意。回省后,嘱赵振东此后不可再如此鲁莽。

支援哈尔滨保卫战

马占山退守海伦后,丁超、李杜率部抗敌,并联络马占山结成共同阵线,马占山欲借与板垣会谈的机会,骗得进省城齐齐哈尔,吃掉该地的日军,然后沿洮昂路进袭洮辽,与热河方面的义勇军取得联系。谁料计划未就绪,吉林自卫军受哈长线日军之压迫,渐呈不支之势。马占山赶派程志远骑兵旅,沿齐克路开向省城附近,以慑铃木旅团之后,牵制其进攻哈埠。复令步兵苑崇谷旅,沿呼海路开赴哈埠近郊,支援吉林军。同时,马占山等发出联名通电,以示保卫哈埠,为国效死之决心。

驻江省省城的日军铃木旅团千余人,2月2日早,开到东铁昂昂溪车站,扣留车辆,向烟筒屯进发,拟去哈攻吉军之后,及阅马占山等的联名通电,并得知张殿九旅拆毁安达一段铁路,准备截击的消息后,遂中止前进,连夜返回省城。在洮昂路的日骑兵千余,亦与省城日军联成一线,互为策应。我军在省城附近的涂全胜、朱凤阳两骑兵团,以势孤恐遭包围,遂退至齐克路塔哈尔桥。程志远闻讯,亦停止向省城前进。马占山恐日军由齐克路来攻,乃饬吴松林、徐宝珍各部,沿该路线布防。

3日午后,我驻双城的第二十五旅张广喜团,闻敌至,未战先溃。二十六旅二团被牵动亦行撤退。李杜在哈急调五家站之预备队马宪章旅往援,马宪章于4时出动,至三闸堡地方(距哈市70里)发现敌装甲车三部开到双城子铁桥,即将其击退。马宪章所部即停留该地。夜间日军以轻骑来扰,无正式接触。

4日早5时,日伪军步骑兵分两路,在猛烈炮火及飞机掩护下,以装甲汽车作前驱向我猛攻。李杜、丁超都亲到前线指挥,战斗激烈,日军坦克两辆,被我平射炮击毁。丁超的二十八旅,宋文俊的二十六旅,马宪章的二十四旅,宫长海、冯占海两个混成旅,都在火线上拼命抵抗,因受敌空军威胁,骑兵炮兵失去联络,午后2时,被迫节节后退。后防撤至哈西顾乡屯,前线退至三姓屯(距哈市20里),形势万分危急。丁、李连夜电商马占山增援,马占山即派停驻哈北庙台子站(距哈市15里)的苑崇谷旅相机应援。

5日早7时,日军开始总攻击,主力集中于顾乡屯、偏脸子、何家沟、新正阳河四处,我军分别抵御。日军投弹数百枚,我军密集处都被轰炸,骑兵受害尤重。我苑旅在何家沟遭敌包围,伤亡特重。至10时,炮声愈烈,市内可闻,交通全部停止,商户闭门,街市上除警察外,几无行人。

下午2时半,日军若松联队从哈市上号(香坊)攻入,占据无线电台和二十六旅兵营,大部队侵入西马家沟。午后3时已抵南岗八乍市及铁路局。我军受敌空军威胁,人荒马乱,纷向哈市东北撤退。午后4时,我军大部队除乘车退却者外,余均步行,退至马家船口。4时40分,日军滨本联队沿东铁侵入哈市总站,各部同时停止战斗。是日正当阴历除夕,哈尔滨即于这一天陷落。

赴哈见多门

哈尔滨沦陷后,日军连日由长春方面运送军队开赴江省,集结哈埠,与呼海路仅一江之隔,其计划是:一方面渡江攻呼海路,一方面沿齐克路攻海伦。我军在呼海路的兵力单薄,且久战力疲,如战争再行发动,不但呼海路海伦不保,而散在各处的部队,亦恐有瓦解之忧。黑龙江省将永非我有。

当此关头,马占山决定赴哈会见多门,变更策略,相机应付,以缓和当前危局。

1932年2月8日清晨(旧历正月初三),马占山由海伦起身赴哈尔滨,只带我及汽车司机张××两人,秘密渡江,到江省驻哈外交办事处长王鼎三家中,请王邀谢介石(后任伪满外交大臣)面述来意,谓“此行系根据板垣海伦会谈,来和多门会晤,请谢代马转达”。谢转达后,约定在哈市南满铁道会社相见。马占山穿便衣,内藏手枪两支,我衣内亦藏手枪一支,外佩匣枪一支,汽车内亦暗藏枪支。马占山密嘱我:“把汽车停在门外,敞开车门,车不熄火,如闻枪声,即将门卫击毙,我在里边对付多门,小心仔细,切莫慌张。”谢介石陪同乘车到满铁会社,谢劝我把外佩匣枪去掉,马占山许之。院内有卫兵20余人,多门亲身出迎,握手寒暄导入客室,内有军官7人,按枪环立,土肥原亦在座。马占山觅坐室隅,态度从容。相谈两小时,情形如下:

多门:“马占山先生此来,事前没有通知,请将来此的意见告知。”

马占山:“因板垣先生上次去海伦,表示希望和平,并允江省自治,日本无政治领土野心,我来此即商谈江省自治问题,我想一切纷争都可和平解决。故而只身前来,以表示诚意。希望日方重视诺言,开诚相见。”

多门:“你既只身前来,真是英雄,我皇军决不小器,扣留或加害你。”

马占山:“我只身前来,早把生死置之度外,愿听贵军对江省自治的办法。”

多门:“江省可以自治,唯须设日本顾问数人。”

马占山:“江省既然自治,不设顾问,才是名实相符。”

多门:“马先生既来此,各事都好办,江省有马先生,一切当然不能与奉天、吉林一样办法,我想本庄司令官亦无异议。”多门即嘱土肥原以电话请示本庄的意见。(少时,土肥原返回)

多门:“本庄司令官已来电话,只要不打仗,诸事都好办。”

多门说完,与土肥原皆面现喜悦之色,多门嘱以电话告马迭尔饭店备宴,约马占山午餐。

马占山因多门很容易地接受了要求,恐另有阴谋,被骗加害。倘多门临时脱身,和其他人拼命,实不合算。因言:“不必去吃饭了,如有怀疑,我愿留在此处,以待事情最后解决,如无异议,我就告辞了。时间太长了,恐我部下发生误会。”

马占山在说话间,注视多门气色尚无异状,似无怀疑之处。

多门与土肥原齐说:“不要紧,吃过饭再回去,日军决不怀疑,亦决不做卑鄙无耻的事。”

马占山回答:“可以。”

12时同到马迭尔饭店进午餐,多门与土肥原都表现极其客气的态度。到1点多钟吃完饭,马占山向多门及土肥原告别。回到外交办事处,王鼎三正焦急无措,见他安然归来,欣喜若狂。午后3时,马占山渡江,改乘火车回返海伦。

2月9日,马占山在海伦召集营以上军官开会,报告敌情后,把赴哈尔滨会晤多门的经过向大家说明。到会的人多数都同意接受江省自治的条件,与日军讲和。

马占山在散会前又向大家说:“我们抗日的初心,是不改变的,现在与日军讲和,不过是为了缓和目前紧张形势的一种临时办法,借此争取时间,整理部队,为继续抗战做好准备,我们不可因此松懈下去。你们回队后,要加强训练,向士兵讲解抗日的意义。至于外交方面,由我完全应付,你们不必挂虑。”各军官在会议簿上签名后都满意而去。

沈阳晤本庄

马占山在哈尔滨与多门会晤后,赵作人奔走于多门、张景惠、马占山之间,策动江省亲日,以取悦于日本,并企图抬高个人身价。他替多门转达本庄的意旨,向马占山说:“江省自治问题,必须马先生到沈阳与本庄司令官面谈,倘有什么怀疑,可以土肥原作质。”马占山慨然愿往,并表示不需土肥原作质。

2月16日午前10时,马占山乘日军所备飞机,于午后1时到沈阳机场,本庄、板垣、张景惠、赵欣伯等20余人均在机场候迎,马占山下机后,与来迎者握手寒暄。本庄说:“马先生可到张景惠家休息,明日午前10时会晤,并请午餐。”又嘱板垣陪马先生同到张宅。

当晚,马占山向张景惠、臧式毅建议:“与熙洽联合,一致主张东三省自治,不脱离中国。日方如允许我们这个要求,在其他问题上,我们也可以在让步的情况下给以解决。”

张、臧两人说:“日本劫持溥仪,制造‘满洲国’,势在必行,无法挽回。”马占山闻言,深感惊愕,立即机警地只谈江省自治问题,敷衍下台。

17日,马占山穿便衣,暗藏两枪,同臧式毅、张景惠一起来到关东军司令部。司令部大门及二门处,各有卫兵12人,警卫森严。入室后,见本庄已非昨日态度,高踞沙发,不起立,亦不让座,座后站立军官和卫士多人。这个所谓的“联省自治”会议,一开始便讨论建立伪国事宜,马占山知道自己上当了,但身处险境,只好沉着应变。这次会议通过了所谓新国家建设大纲,任命三省省长,马占山为黑省省长。最后,当日方起草了所谓《独立宣言》,要求马占山签字时,他声称头痛,周身不适,并呕吐了几次,借故搪塞,没有签字。翌日晨,便返回江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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