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首先对本文所说的广东战役做一个定义:本文所讲的明清广东战役是南明永历年间明朝和清朝之间爆发的第二次广东争夺战,战役开始的时间是永历八年(公元1654年)二月,战役结束的时间是这一年的十二月底,十二月二十六日李定国的残军撤回广西,次年元月,被李定国留在罗定州的靳统武部明军也退回广西。南明永历八年就是清顺治十一年。
《左良玉出师图》中的晚期明军。
根据李率泰的揭帖来看,李定国部拿下高州应该是在这一年的三月初四日之前“三月初四日,叛将张月带领贼兵无数追击。该游亲领千把等官,奋勇拒敌,且战且退,直至黄塘东二十里狼韶地方。维时贼兵益众,连山漫野,围困甚急。该游奋不顾身,冲突十余次。奈寡不敌众,力战至死”而进入广东的南明军队拿下西宁县城则是在这一年的三月二十六日,明代的广东西宁县城就是今天的广东郁南县。
明军铁头盔。
而根据《平南王元功垂范录》记载当时作为西江上游门户的肇庆南方的雷州、高州方向受到南明军队的威胁,而西面的广西藤县、梧州方向也受到南明军队的威胁,而在这一年的三月李定国的军队从廉州出发一举攻破高州,可见截止这一年的三月底,李定国军队控制了广东的雷州,雷州总兵先启玉知道无力抵挡南明军队的主力,于是就投降了李定国。不仅是雷州,高州、廉州都被明军拿下,李定国已经完成了对于广东南部的控制。
明代黄玉卧兽。
根据广东巡抚李栖凤的揭帖,李定国部开始攻击新会县城是在这一年的六月二十八日到六月二十九日“七月初三日,又据分守新会地方署守备宓士宏、新会知县刘象震报称:六月二十九日,贼马到县,约有五千余,俱是西人,象二只,一夜攻打,炮声不绝,至初一日丑时,贼分三路,抬云梯数十架,径来扒城,被甲喇章京田云龙亲操矢石火罐打死逆贼百余,被伤者不计其数,我兵带伤数人,理合禀报”而根据清军溃卒的说法,这5000人其中只有1000是李定国部的正规军,有盔甲,其他的都是广东当地的反清势力“据逃回郭镇营兵二名口称,老本贼约有一千余,皆有盔甲,马约二百余匹,象二只,余贼皆系绣花针(王兴外号)及各处土寇”。
明朝骑兵。
现在我们再看《平南王元功垂范录》记载在当年的九月十一日尚可喜、耿继茂二人联手击退了一次明军对新会县城的围攻“王乃与靖南王亲统两旗兵赴江门,水兵拔栅竞进,陆兵同时奋击,定国之兵两路皆败”。咱们接着看平南王元功垂范录:九月十九日,李定国加紧了对于高明县城郭虎部绿营汉军的围攻,明军挖掘地道企图挖塌城墙,城墙坍塌二十余丈,明军企图从缺口冲进城内,但是被绿营兵击退,同一天尚可喜亲自领兵到高明县城击败李定国,擒获明总兵武君禧、游击王天才等十六人,缴获战马五十匹,但并未解除明军对高明县城的包围。
明军盔甲。
九月三十日,李定国攻破高明县城郭虎被俘,其副将杜豹被明军杀死,在高明县城被攻克之后,李定国发动了对于新会县城的猛攻,直至十二月底,李定国在新会县城下被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靖南将军朱玛喇三人合力击败,损失兵力十之五六,最后仅仅带领了一万多人撤回广西,而到了第二年满洲八旗兵和两藩汉兵以及广东绿营兵开始进攻广西,广西的一部分城市又被清方夺取。
清军绿营兵。
咱们评价一下明清广东战役。截止三月底高州、廉州、雷州三个府城被收复。六月,明军第一次攻打新会县城;九月上旬,明军第二次攻打新会县城;九月三十日,高明县城被攻破,明军第三次攻打新会县城;十二月底,明军失败。李定国在这一系列的作战中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首先,咱们把时间线推回孔有德兵败自杀之后也就是1652年的下旬,孔有德败亡之后,清廷提醒在广东的两藩采取守势,等待满洲八旗援军“知定南王孔有德为国尽忠,捐躯殉难,朕不胜痛悼。故将敬谨亲王尼堪为定远大将军,挑选精锐官兵,使之统领,兼程前进,不久可抵广西。王切毋愤恨,轻赴广西。倘贼犯广东,尔等宜图万全为上计。俟大兵至日,尽付之定远大将军,慎毋轻举,以失事机”可见此时的广东清军的兵力是无法主动对广西明军造成威胁的。
明军。
而到了第二次广东之战李定国军拿下西宁县城之后,耿尚二王甚至准备放弃广东部分州县以保存实力“时逆氛四溃猖獗,两藩预料,各州县虽有经制官兵,贼众兵寡,势难守御,深虑首中其祸,但欲分兵防御,则兵力益单,且地形辽廓,山溪险恶,策应实难,即各州县文武各官尽力城守,而孤城乏援,虽束手待毙,终无济于地方,徒失印信之重。两藩因密议为权宜之计,谕令各该州县文武官吏,如贼果薄城,即相机护印入肇以固根本”可见清军的兵力依旧窘迫,平南靖南二藩当年南下时手下有辽东旧兵5000人,关内绿营兵15000人拿下广东之后还收降了一些李成栋旧部江西方面也调军前往广东协助防守,比如在雷州投降的雷州总兵先启玉原来就是清朝江西当局的绿营兵将领。
火器。
清军。
所以说李定国是完全掌握了战场的主动权,尚可喜也只能在局部战场上发动小规模反击,就比如高明县城那一仗虽然说李定国损失了一个总兵加上一个参将,但是高明县城依旧被拿下了。平南王元功垂范录中,两广总督李率泰请求尚可喜派兵防守各县城,尚可喜拒绝了李率泰的请求,并且给出了自己的理由:无论是新兴县城也好,还是高明县城也罢,在广东都并非要地,如果分兵去守,那只能会削弱于自己用于野外决战的主力部队,这样就会降低在野外作战中击溃南明军队的几率。
明代军刀。
明军。
其实这很好理解,毕竟很多时候城墙只是用来装饰的,两军野外决战的胜负才能决定城市的归属。郭虎原来是李成栋的部将,先跟随着李成栋降清,后来又跟着李成栋反正,耿继茂尚可喜进攻广东的时候,郭虎再次投降清朝,继续在广东驻防,尚可喜给李率泰表达的意思就是事实上放弃高明县城的守军任其自生自灭,而广东清军一直都缺兵,所以郭虎加上副将杜豹的兵力估计不会超过2000人,更何况郭虎之前在高州和廉州地区就被李定国击溃过,所部损失非常严重,所以说即使李定国不理会高明县城的清朝守军,郭虎杜豹二人真不见得就敢惹李定国,也就是说高明县城的清朝守军实际上是墙头草,如果李定国真的团灭了广东清军主力,这些人自然就反正了。
清军。
但是如果李定国猛攻高明县城,那原先可能只是“明代城市的形式化配件”的城墙一下子就变成了当在南明军队面前的铜墙铁壁,当头铁的李定国彻底摧毁了高明县城的守军之后,他就迅速带领军队开始攻打真正的战略要地:新会县城。啃完了高明县城的砖头再去啃新会县城的砖头,啃到精疲力尽的时候,满洲八旗的援军到了,然后呢?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清军。
试想一下如果李定国在收复广东南部并且攻击新会受挫之后,如果能将自己的军队收缩到广东南部已经被收复的城市采取守势,地盘占住就不走了,那尚可喜估计还真没啥办法,而即使朱玛喇的满洲兵南下了又能怎么样?郑成功在第二年给佟国器的信中这样说“广东为天下手足,现今西宁王攻破肇庆,羊城亡在旦夕,清朝应援之兵,披甲不满三千,是驱犬羊而赴虎群,稍饱其腹耳。其手足之决坏如此者”。
玉器。
郑成功称南下的满洲兵披甲者只有3000人,虽然说郑成功这信本身就是在挑衅和威胁清廷福建当局“台台若自度德量力,能与我战,则可速来,一决雌雄;不能与我战,则宜早从吾言,将地方可静,钱粮可输,百姓可安。此实清朝之大利。不佞亦何难再申前信,以舒东南之民命也。惟早图之,勿生后悔”所以说肯定会有一些夸大的地方,但是3000人这个数字也算是符合满洲八旗的兵力的实际情况,毕竟顺治五年到顺治六年,满洲八旗男丁的人数加起来也就是五到六万人。
明代的钢剑。
所以明军如果据守广东南部凭借坚固的城墙抗击清军一直坚持到郑成功派出的林察舰队到达广州海面,那这场关乎到大明王朝生死存亡的广东战役的胜负还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