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奇已经记不清第一次梦见和自己年龄相仿的陌生朋友是什么时候了。
大体推算起来,应该是在妻子刚怀孕不久的时候,那时候他们分房睡。叶奇只记得第一次梦见他的时候,是在一个篮球场,见他风华正茂身姿矫健,扭头还约自己上场玩玩,感觉和对方是多年不见的老友,名字就在嘴边却叫不出来,一着急就醒了。
过了大约一个月又做那个相似的梦时,还是那个篮球场上。满头大汗的小伙子看见他就把球传给别人,特意走过来和他说,老叶,刚才叫你一起玩,一扭头你就不见了,去哪儿了?来下场一起玩两把。
叶奇平时也是爱打篮球的主,场上都是一帮同龄人,不遑多让立马脱外套上场,打了个大汗淋漓。
之后过了很久,再次梦见那个小伙子,是老婆到了预产期住院待产,叶奇陪床的时候。这一次他好好记着要问问小伙子叫什么名字,但小伙有事急匆匆赶着要走,说要去参加个重要的会议,安排得好的话,以后会常见面。扭头告诉了他名字,叶奇没记住。
第二天女儿就呱呱坠地,给叶奇带来无限欢乐。
之后,那个奇怪的梦,短则两三个月,长则半年,不定期出现,叶奇和这个梦里的朋友有时一起喝酒吹牛,有时一起打球,不亦乐乎。每次在梦里叶奇都能叫得上对方的名字,但只要一醒来立刻忘得干干净净,后来叶奇想了个办法,用联想记忆。
用了这个办法有点奏效,叶奇醒了以后能记得这神交的朋友的名字好像是瓶酒。
女儿越来越长大,叶奇一天比一天油腻,头发渐少,肚子渐凸,在梦里都玩不起体育运动了,更多的娱乐活动改成了下棋。梦里这个叫什么酒的朋友一天倒比一天更年轻,从小伙子到了青少年,又到少年,两人玩着玩着成忘年交了。
女儿上大学以后,这个小朋友在叶奇的梦里已经缩成七八岁的儿童了,俩人下象棋,下到一半,还没分胜负,小朋友站起身说,老叶,回头继续,我有事先走了。叶奇刚想抬头说这小子不讲棋德,对面人没影了。
从那次以后,这个长长的,常常的梦彻底结束了,不管叶奇白天再怎么用力想,叫什么酒的小朋友再也没来找他。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叶奇能想得通,随缘吧。
当了外公的叶奇充分享受含饴弄孙之乐,遛鸟,找老街坊下棋都带着他。有一回对面棋友有事跑了,外孙子哗哗把棋一推,却又摆了个残局,在对面坐定说,姥爷,来,小白陪你继续下没下完的那盘棋。叶奇笑得嘴咧到耳根,原来梦里那家伙不是在叫他老叶,是自己听错了。
叶奇去世以后,二十多岁的小白跟着妈妈清明节一起为姥爷扫墓,献完花后,小白说,妈,我昨天梦着姥爷了,在篮球场上,姥爷可年轻了,是个小伙子,我叫他下场,他一激动就消失了,你说我还能梦见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