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关系,大不了是个死,我们这些人要死也早死过几回了,不要跟我打什么埋伏。”看着医生们支支吾吾的样子,郑维山严肃地说道。
1998年初,在一次例行体检中,郑维山的肺部被发现有一块阴影,经过近两个月的反复检查,最终确诊为肿瘤,需要做手术切除。刚开始,医生们担心郑维山听说消息后会垮掉,不敢和他直说,但涉及到手术,又不得不告诉他实情。
没想到郑维山听说之后,丝毫没有任何精神负担,还反过来劝说医生们要下定决心,按照预定方案准备就行了,甚至在手术前,郑维山还在问医生:
“能不能不做全身麻醉?”
原来,郑维山是担心麻醉会影响记忆力和伤口的愈合。经过三个多小时的手术,郑维山苏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嘱咐医生不要给自己打止痛针,以免身体恢复的慢。
手术后的当天晚上,郑维山疼昏过去两次,呕吐了三次,却一声都没叫出来。三天之后,郑维山下床了,到了第五天,郑维山已经开始在走廊里走动,吓得护士们赶忙将郑维山扶回了病房。
第七天拆线之后,郑维山开始散步锻炼,又过了十天,郑维山已经每天能走一公里。两个多月后,83岁的郑维山在经历过开胸大手术之后,千里迢迢乘车赶到太原参加活动,还做了二十分钟的讲话。
由于每天坚持走路、做操,郑维山在手术半年后,已经恢复到了手术前的状态,每天能走十公里路。眼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恢复,郑维山高兴地说:“照这样下去,再过段时间,就可以去兰州了。”
1936年,按照中央军委的指示,红四方面军西进执行宁夏战役作战计划。尽管部队缺弹少粮,但郑维山有信心取得胜利,因为他们有一位用兵如神的总指挥徐向前,同时红四方面军也是一支高素质的红军劲旅。
尽管只找到15只木船,但指挥部和三个军仍渡过了黄河。按照中央的指示,渡过黄河的部队组成新的部队单独进疆。由于没有补给,这支部队除了要面对恶劣的气候条件,还要面对马步青、马步芳兄弟的十余万大军。
在刺骨的寒风和扑面的凉沙中,豪情满志的红军战士们和马家军进行了近半年的消耗战,最终弹尽粮绝。
西安事变发生后,中央一度命令这支部队东返,结果西安事变和平解决后,中央又再一次命令这支部队西进,不可避免地再度陷入重围。郑维山动员所有人员殊死决战,就连重伤员也不得不加入战斗。
又是七天的血战,战士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迎着寒风向祁连山转移。郑维山率领两个营的兵力,为大部队杀出一条血路。激战中,郑维山被子弹碎片击中头部,等他忍痛冲出包围圈以后,身边只剩下警卫员和秘书两个人。
三个人一刻都不敢停下,咬着牙向着主力部队的方向追赶。结果走着走着,秘书也不见了,只剩下郑维山和警卫员两个人。一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被打散的将士,大家都在寻找部队,却没人能说清楚主力的方向。
找不到主力,大家一致决定东进去找援军。没过多久,郑维山一行又遇到了搜山的敌军,大家再度被冲散,只剩下副师长和郑维山在一起。两人躲躲藏藏了二十多天,心急如焚的郑维山决定去找党,而副师长想等形势再缓和些走,二人就此分别,郑维山独自踏上了找党的征途。
整整几个月的时间,郑维山昼伏夜出,一路向东走,终于渡过了黄河,遇到了红军的侦察部队。休息了几天后,郑维山终于回到了延安。
1949年,郑维山再度挥师大西北,一路上郑维山都很兴奋,向马步芳讨还血债的时刻终于到了。在发动总攻前,郑维山亲自深入部队进行动员,还在誓师大会上发表了讲话。战斗打响之后,郑维山对炮兵只有一个命令:
“打!给我狠狠地打!”
在总攻兰州前夕,郑维山发现敌人正在向山下撤退,立刻调兵直插兰州城,抢占黄河铁桥,完全切断敌人的后路。在一片混乱中,敌人主力被歼,西北战场宣告胜利。
打扫完战场,郑维山策马来到兰州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面朝河西走廊的方向,摘帽立正,深深地三鞠躬,沙哑地说道:“战友们,今天我郑维山带着部队回来了,我为你们报仇了!”
1985年,郑维山退下来之后,曾经两次重返西北。原本他打算重上祁连山,沿着过去走回延安的路再走一遍,但由于身体原因未能成行。从那以后,郑维山就经常念叨这件事,每年都在安排去西北的计划,但都未能如愿。
好不容易等到手术之后身体有所好转,郑维山刚想动身去西北,结果在复查时又发现了病变,西北计划无奈只能再度搁置。但不甘心的郑维山还是找来秘书,让他先代替自己去一趟。
2000年初,郑维山的病情突然加重,医生建议郑维山立即转院,但郑维山坚持先回家一趟,在书桌前写下了此生唯一的一份遗嘱。在遗嘱中,郑维山明确提出死后不进八宝山,骨灰要撒在大别山、祁连山和河西走廊。
为了让全家人同意自己的遗嘱,郑维山将全家人召集到一起,让秘书一字一句念给所有人听。当听到郑维山要求死后遗体交医院解剖的时候,病房里哭成一片,全家人纷纷央求不要这样做。
“把这句话先划去吧。”郑维山摆了摆手,对秘书说道。
遗嘱送交给组织后,郑维山找来医生要求停止治疗,医生赶忙报告医院领导,和全家人一起劝说他配合治疗,结果郑维山却说,给自己治疗也是浪费钱,不如省下来去造军舰。
一个月之后,已经因插上呼吸机而无法说话的郑维山,忽然要求将他从病床上扶起来,开始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什么。当秘书勉强从笔画习惯辨认出“四十面向西大山口祁”几个字时,终于明白郑维山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死时面向西,面向祁连山大山口,面向兰州?”
已经筋疲力尽的郑维山拍了拍秘书的手背,双手放在胸前,做了一个并不完整的抱拳状,算是将自己最后的心愿托付给了秘书。
当天晚上,郑维山在一阵剧烈的喘息之后停止了呼吸,唯独心电监护仪还显示着郑维山的心脏还在跳动。秘书知道老将军身死心不死,赶忙将床头摇起来,将郑维山的头面向西方,然后大声地说道:
“首长,你现在是面向西,面向祁连山!”
虽然此时的郑维山已经没有任何反应,但秘书话音刚落,心电监护仪上的心率就开始迅速下降,直到变成了一条直线。
按照郑维山的遗愿,儿女们将他的骨灰撒在了故乡,撒在了大别山,撒在了祁连山,和当年西征路上牺牲的战友们永远在一起……
参考文献:
[1]白云岭,张邦邦.一个老党员老战士的遗愿——郑维山将军在弥留之际[J].党史文汇,2000,(11):45-46.
[2]黄涛等选编. 千里跃进. 上海出版公司, 1992.07.
[3]董保存著. 走进怀仁堂. 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 2010.07.
[4]叶青松著. 一军之长. 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 2015.08.